南风没有离开。后门被破开不代表有人从那跑了出去。没有人会抛下朋友置朋友于死地独自逃走。如果她一个人逃跑了,那她就不是朋友。
男人盯着南风,眼神带着戒备和谨慎,双手握着短拐拐柄旋转,随风自如。
子午鸳鸯拐。
南风只看了一眼兵器便猜出了拦路的男人是谁。
陕南的顾家兄弟——顾左。
短拐一般都不好练,既需要用的人身手敏捷,又需要用的人双手有力量。一个普通人从七岁开始练习,最少也需要练习十年才会小有成就。江湖上短拐使得好的只有五个人,这五个人里有四个是男人。因为短拐是一种冲锋近身的兵器,需要手腕极其有力量,不适合女子使用,所以女子很少有人练短拐。那四个男人是,河南镖师崔鹏和他的徒弟王栋,江西捕快孙金涣,剩下一个,便是陕南的顾家兄弟顾左。其中孙金涣在做了捕快之后,其右手的短拐已换成了捕快刀。而剩下三人和面前男子年龄差不多的,只有王栋和顾左两人。前不久有人在山东碰到了押镖运车的王栋,所以现在在这里的,只会是顾左。
顾家兄弟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兄顾左,弟顾右。顾左的武器是子午鸳鸯拐,顾右的武器是子午鸳鸯钺。兄弟两个都是强盗,陕南出了名的强盗,出的是恶名。两人专抢南方至陕、晋的货物和过路人。陕、晋两省贸易往来之大,市场之繁荣,盯上这块肥肉的强盗土匪不少,顾家兄弟是其中出了名的。
南风想不到九宫阁竟然开始收强盗。
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在三步外停下。南风盯着拦路的顾左。在看到是顾左的时候南风心里松了口气,她之前猜测和李谢一起来的,是那个可怕的男人,但现在看来不是他。其实在后门破开、黑影毫不犹豫追出去的时候南风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那个人不会那么莽撞。
而用短拐的人都很鲁莽。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有错。
顾左盯着南风,手一收,短拐立刻停止转动。他盯着南风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南风回道:“知道一点。”
顾左道:“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加入九宫阁、做个杀手?”
南风道:“这是你的事。”
顾左深吸了口气道:“不错,这的确是我的事,但这件事却与你有关!”
南风奇道:“哦?”
顾左道:“你可还记得鸳鸯双钺——顾右?”
南风道:“你兄弟?”
顾左道:“没错,是我兄弟。看来你还记得他,你若记得他,便该知道我有多想要你的命!”
南风略一沉思道:“他与你想杀我的原因有关?”
顾左听了恶狠狠瞪着南风道:“七个月前,河南山神庙,你难道不记得?”
南风想了想,忽然有了些眉目。七个月之前她的确在河南,但那个月她却没有动过手。即便有任务南风那个月也不准备动手。无论是多可恨的人,也应该让他过完了年。
所以那个月南风没有动过手,整个月都没有。
没动过手不代表她没有任务。
七个月前南风的确接了一个任务,任务目标就是鸳鸯双钺顾右。南风是个杀手,是个只杀杀手的杀手,顾右是个强盗,强盗不是杀手。
但顾右却是南风的目标,因为顾右求财之后还杀了人。
那是一队经河南去往山西省亲的队伍,队伍里是一家五口人,两个男人和他们的一个老仆人,两个男人还带着他们的一双儿女,儿子十四,女儿才五岁。一家人经过河南的时候,遇到了顾右。顾右那时一个人。
顾右截住了那队人马,当家的为了保平安给了他全部的细软金银,但顾右得了钱还不走,他看上了那家的儿子。那是一个面白文静的男子。顾右为了劫色,杀了人,杀了五个人,那个五岁的女孩子他也没放过。
任务是那家人的亲家发布的,南风接了任务便去了河南。
南风回神看向顾左,道:“所以你为了杀我,加入了九宫阁?”
顾左道:“你杀了我兄弟,我要为我兄弟报仇!”
南风道:“你要为你兄弟报仇,我是随时恭候,但你若说,是我杀了你兄弟,这我不承认。”
顾左愣了下,回神怒道:“你敢说不是你杀了我兄弟?!”
南风道:“我请问你,你发现你兄弟的尸首时,他是什么样的?”
顾左道:“他躺在棺材里,棺材埋在山神庙的地下。”
南风叹了口气道:“难怪我后来找不到他的人。”
顾左瞪着南风。
南风抬头对他道:“我是接了杀你兄弟的任务没错,但那个月我并未动手。是你兄弟自己躺在棺材里,自己把自己埋在了地下。我跟丢他之后便已离去,后来江湖传言是我杀了他。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我已快到了这里。”
顾左皱紧眉头,他想不通,所以他瞪着南风的眼睛瞪得很大。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自己把自己装进棺材埋在地里?顾左想不通,所以他瞪着南风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的火焰。
这世上又怎么不会有人自己把自己装进棺材埋在地里,那些仇家多的人就会。
仇家多的人,寻仇的人自然会多,想要他死的人也必然会很多。一定有很多仇家追杀他,他也一定会很长时间睡不了一个好觉,也一定很想好好睡一觉。棺材是给死人躺的,地下也只有死人没有活人,一个安静,又没有仇人的地方,难道不正是一个睡好觉的地方?
只是若把坑挖得太深了,是会出人命的。
顾左想不通兄弟会自己躺进棺材里、自己把自己埋在地里,他想不通,所以对南风更加仇恨和愤怒。当愤怒的火焰燃烧满他的眼睛的时候,他便动了手,冲向了南风。
南风也早已拔出了剑。
南风身后的李谢也已伺机而动,暗中观察着南风的致命弱点。
扈三娘没有动手,她很少出手。很少有人见过扈三娘的武器,见过她用的是什么武器的人都已埋在了地里。
扈三娘现在在屋里,她看着何必和傅流云。
傅流云看了下何必的左臂,神色有些忧虑。
她们三个人自然都听到了外面剑、拐撞击和蝎尾刺的声音,声音寒冷,声音呼啸,呼啸声里带着杀气。
傅流云不知南风能否胜了,也不知何必是否有时间撑到解毒,所以她很忧虑。
何必看着面前不远站着的扈三娘,以欣赏的眼光在看一个女人,心里觉得,女人活到扈三娘那个年龄,就该是这样的。扈三娘身上自信的气质很迷人很有魅力。
扈三娘侧身听了下外面的声音,她转过身的时候看到了盯着她看的何必,她看到的时候眼中带笑嘴角勾起。
扈三娘道:“小丫头鬼在看什么?”她说话的时候眼波流转,流转中勾着人的魂魄。
何必回神,看着扈三娘道:“看你。”何必很直接。
扈三娘听了娇笑道:“你难道不怕你家娘子吃醋?她可就坐在你旁边。”
何必道:“我看你只是为了学习你的好,又不是喜欢你。”
扈三娘道:“学习我的好?你这意思,岂不是说我还有坏了?”
何必道:“你难道没有?”她又道:“难道你是个十全十美的人?我不相信世间有这样的人。”
扈三娘道:“那你说说,我哪里不好了。”
何必道:“分手就要杀了别人,这点难道很好?”
扈三娘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何必仍继续道:“一个理智的人,是不会有那样的想法的。爱一个人,又不是为了占有她。”
扈三娘的脸色已如冰一样冷,看着何必的眼神像是毒蛇一样。
“姑娘别生气……”傅流云瞧见下意识拦在了何必前面,着急想同扈三娘解释,心里奇怪何必为何要在这种时候激怒对方。
何必之所以敢说那些话,是因为她觉得扈三娘对南风并没有杀意,若是有杀意,那在窗外喊话的时候,也便不会那般温柔喊南风“小混蛋”。傅流云闪身护在她前面时何必愣了下。傅流云这身子弱得风都挡不住,更别提对面的危险,但此刻被傅流云这般护着,却莫名让她心里一阵暖。
院外忽然响起一声惨呼。男人的惨呼声。
三个人听到的时候都是一愣。何必和傅流云回过神的时候扈三娘已走去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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