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半开半闭,凉风伺机涌入客房,吹散何必几分愁绪。
何必现在已住进这家客栈,宋听筠已为她安排妥当。
街上人声渐渐稀少,偶尔两道脚步声过去,外面很快恢复静谧。十五清明节,鬼门开,活人避。
没有活人想触鬼霉头。人们大多早早祭拜完毕就回家锁上了门。
圆月已经升起,惨白的月光照在这间客栈院子里,大地仿佛落了一层霜。
院子中间那口井旁边,现在还有一个人正在打水。
客栈里很安静,客人几乎都回了各自房里。从几扇窗户里透出烛光,照在院子里,和月光重叠在那个打水的人身上。打水的竟是那个婢女。
她的身板实在不算宽广,起码就比不上那位秋老板的宽。这副小身板摇杆提桶,看起来十分吃力。她那两位主子真是狠心,指挥一个小丫头干这么重的活。
但她又不得不做这些重活,只因生活比这桶更重。
何必垂首,心里忽然闪过几分同情。
婢女将一桶水摇了上来,倒进了旁边的木桶里。接着她起身撑了下腰,休息片刻后准备继续,但有人已先她一步取走木桶。婢女转身一看,发现是之前见过的那个面具女子。
婢女见了问道:“你是来帮我的吗?谢谢你”说完不等回答,又抱怨了一句道:“若非我那主母每日要用这冷水洗脸,我这会儿早就休息了。”
何必一句话还没说,那婢女却好像憋了好久的话,此刻终于找到人说话一样。
婢女好奇道:“你叫什么名字?”又道:“我姓柳,名柳,你可以叫我小柳,也可以叫我柳儿。”
柳柳已经说了五六句话。何必已经有些后悔有帮她的想法。
柳柳又问道:“你是不是剑客?是不是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
何必无奈回道:“你好多的问题,是想先听我回答哪一个?”
柳柳笑了,道:“那你先说,你为何要戴着这个面具吧。自从见到你,我就很想问你这个问题。”
何必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柳柳见她愣住,眼神带了几分小心,说道:“若你不想回答,也不必回答的。不过我总觉得,无论什么样的我,都是我,为何要以旁人眼光来定义我是美是丑。他们不过见我一面,难道比与我一起长大的我,更有资格评议这样的我是美是丑吗?”
何必转身看了眼柳柳。此刻柳柳脸上的麻子被月光隐了起来。刹那间何必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十分好看,若不是因为她这脸麻子,她的长相,几乎可称为绝色。
但再好看的容貌,也比不上这颗善良美丽的心灵。她的善良,就已胜过千千万万的人。
柳柳见何必不说话,似乎误解了什么,她小心看何必一眼道:“你千万不要因为某些人的评价就灰心。”
何必伸手碰了碰面具,犹豫下道:“不是我不想,只是这面具我取不下来。”
柳柳道:“这事真稀奇。倒是比我那两位主子遇到的事情还稀奇。”
何必已转身去打水,听到时接了一句道:“什么?”
柳柳道:“我们本是来省亲的,但到了长安才发现,我那主母的本家连人带房子都找不到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何必道:“这……确实奇怪。你主母可是很多年都没回来,也没与家里通过书信?”
柳柳道:“这我便不知道了,我只是她们半路买来的丫鬟。”她说着看了眼木桶,见要满了,忙道:“够了够了,再多也用不到的。”
何必将摇杆放了回去,起身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冰裂。很细小的声音。她找了下发现声音是从一口水缸里发出来的,水缸离柴房不远。这身功力似乎也加强了她的听力。她离着水缸十几步,竟能听到寒冰融化的声音。
柳柳费力提起水桶。何必见了想要帮她一把,却被柳柳婉言相拒。
柳柳道:“我与你待这么久已经很不妥,若再被她们瞧见你送我回去,指不定要如何训斥我。你若真为我好,让我自己提回去就好。”说着已提了木桶离开。
何必看着柳柳走远。
店家已经在刚刚关了店门。已有很多客房熄了灯。街上也已没有一个活人。咿咿呀呀的戏文从远处戏台传了过来,更衬得这夜十分静谧。
何必回房后不久凝神打坐,只是注意力却全放在头顶上方的客房。
那里是傅流云的房间。
楼上很安静,偶尔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这声音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好像声音的主人愁绪也很多,脚步便显得踌躇。
过了不知多久,何必缓缓睁开了眼睛,轻轻叹出一声气。不知千金是否将那份解婚书交给傅流云。如果傅流云已经收到,她为何会这么多的愁绪,难道她在为她担心?
突然,楼上房门嘎吱一声,声音急促。接着传来一声轻呼。何必一愣,然后便听到楼上有一道脚步声从门口掠向窗户,声音沉稳且迫切。紧接着楼上窗沿响起“咚”一声响。
楼上门口的脚步声响起时,何必也冲向了窗户。她冲到窗户时就看到窗外一道黑影落下。黑影背上还驮着一个人,落到地上便冲了出去。
何必见了毫不犹豫翻出窗户。黑影已经冲向北面,隐入北面房屋的暗处消失不见。何必抬头发现傅流云房间窗户大开,心中一惊,又转身看向北面。
客人几乎都已休息。但北面那排屋子,最右边那间柴房还亮着光。何必看到后便冲了过去。
烛光从一道门缝射出。门没有关。
这么晚了门还没关,会不会是太着急进门,还没来得及关门?
何必出声道:“请问厨房可还有吃的”,仓促间来不及多想,她装作找食物的客人,问了一句径直打开了门。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出来责怪她乱开别人的门。
何必只一想便走了进去。她进门迅速扫了一眼,柴房已布置得和客房差不多,安排得一应俱全。屋里圆桌上有酒有肉,菜品丰盛。
这和尚一定不是个好和尚。何必扫了一眼收回视线。
她开门的动静不小,屋里如果有人,足以听到这些声音。桌上摆满酒菜,屋里亮着灯,那人应该离屋子不远。现在有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怎么会没人出来责问?
何必心中不免起疑。她再往里迈了两步,然后就看见圆桌旁边地上伸出的那条腿,走过去时发现地上躺了个人。一个和尚。她见了一惊。
和尚背上插了把匕首,匕首周围僧衣染红了一圈。何必看到和尚的脸时愣住。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年前被问监的沈如林。
沈如林为何会是和尚?和尚为何出现在长安?谁杀了和尚?
尸首倒下的前方不远处,胡乱躺着一个竹筒,盖子散在一边。这竹筒好像是用来放什么东西的,只不过现在已经空了。四周没有打斗痕迹。凶手身手敏捷,一刀毙命,没有给和尚呼救的机会。
谁是凶手?竹筒里放的是什么?凶手难道是为了竹筒里的东西?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何必略一沉思,心说这些问题,那个黑影会不会知道?
客栈现在已经关门,去官府报案也得等到明天天亮。眼下最紧要的是先找到傅流云,想着她快步离开了房间。
黑影是在和尚房间附近消失的。和尚旁边住着客栈伙计,此刻旁边房里透出的鼾声十分均匀。
和尚房间另一边不远是马棚。若那黑影不是带着傅流云进了伙计房,只能是去马棚。可马棚里只有客人暂存的马和车,大半夜的,谁会去那里,何况夜里天还很冷。
何必迟疑一阵后走去马棚。
马棚一排四间,靠院子里的一面放着食槽,食槽外有栏杆。
何必的视线从四间马房扫过,然后就发现了异样。
异样在离柴房最近的一间马房。其余三间马房里的马都随意站着,但那间马房里的马却挤在一处,空出后面一处角落。
何必进了那间马棚,视线从墙上扫过去,看到墙上一处泛光时眼睛一亮。月光斜照到墙上,那处特别之处便显了出来。久被人摸过的地方,比别处都多一些油亮。
她抬手将那处按了下去,然后便听到咔哒机关声连着响起。声音从墙后传到脚下停住,紧接着啪嗒一声,一块地板陷了下去,露出了一个洞口。下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到哪里。
黑影消失得那么快,会不会就是进了这里?
何必毫不犹豫跳了下去,十几息后她才再次踩到地面。洞底前方,一条甬道向下延伸出去,也不知通向何处。
何必找到火折子点亮,火光亮起的瞬间,一阵风吹了过去。火光摇曳之间,她忽然看到侧边好多人影闪了一下,顿时一惊。这洞底分明除了她外没有活人,安静得都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怎么会有人影闪过……
何必沉住气,举着火折子朝那处走了过去,走近时看到了侧壁上的壁画。壁画上有很多人,有男有女,衣着打扮与本朝人大多相似,但有几个人的衣着装饰却没见过。那几个人的衣服色彩以蓝色为主,从穿着看好像是异族。
何必记起来,她看过的《人物轶事录》里曾提到过,有一个异族喜好蓝色,衣服首饰都以蓝色为主,甚至某些节日,族人要用蓝色颜料在脸上画上图样参加祭祀典礼。但有关那个民族的记录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壁画中只有几人是异族打扮,难道是作画之人在纪念他们?
何必收神,心道刚刚错看的人影应该就是这画中人。她借着光又仔细看了下,发现画里的人都高举仪仗,好像要前去庆祝什么。只是壁画看起来有些年代,有些地方已经斑驳残缺。
画中人行进的方向都朝着前方甬道。何必抬头看了眼,举起火折子摸索前行。行不多远,她发现甬道两侧忽然有了亮光。
何必灭了火折子,屏息贴着洞壁潜行一段,走近看清了光亮来源。两边透出光亮的地方像是在甬道两侧挖出的耳房,这些耳房好像在长安城外见过的窑洞,只是这些窑房里都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但房顶和侧壁上有熏黑的迹象,似乎这里曾有人住过一样。
何必按下好奇,顺着甬道继续下行,走了没有多远,前方冒出了一道石门。何必忽然感觉四周变得开阔,转身时见走出了甬道,等她又看向石门时忽然一愣。
石门顶上是层层叠叠的青砖,密密叠叠耸到头顶上方,消失在黑暗高处。青砖好像分了几层,有些像人住的阁楼,有几块青砖上还画了图案。
她下来时的洞底离着地面已差不多有十丈,这一路过来又一直向下走,这青砖好像一直向上延伸,只是她手里火折子亮光不够,想看也看不到上面有多高。
何必收起好奇,将视线收回到面前的石门上,轻轻叩了叩,发现听不到里面任何回响。这门好像是一整块石头,厚度难以测量。她在四周找了一圈,发现了墙上的那个青铜铁环。铁环半边光滑,似乎经常被人使用。何必只一想便拉动了铁环,又是一阵机关声。
石门轰隆开启时,傅流云刚醒过来不久。
傅流云醒来时感觉到脖颈侧边好一阵疼,揉了揉后四周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好像身在一个密室里。密室里燃着四根烛台,分布在四个方向。而在烛台附近,密室里面,放满了盔甲兵器。
傅流云见了好奇,这里倒像是官府存放武器的地方。她又抬头看了眼,隐约看到一个穹窿状的藻井,上面似乎画满了图案,只是这里光不够亮,看不清楚画了什么。
傅流云正盯着藻井看时,就听到了石门开启的声音。发出声音的是她正前方的石门,在她右侧还有一道门。
傅流云听到声音时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想看看那绑她来此的人究竟有何目的。
石门缓缓开启,但却没有人走进来。傅流云又等了片刻,还是不见有人走进来。四周死一般安静,仿佛这里只有她一个人。那石门仿佛是被鬼打开的。
就在傅流云已有几分相信这个猜想时,门外闪出一道身影。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面具遮了半张脸,看到傅流云时愣住。
何必四周看一眼,看到那些盔甲兵器时也愣了下。然后她又看向傅流云,疑惑道:“你为何坐在那里?”这密室是圆形的,密室中间有座高台,傅流云就端坐在高台中间一张椅子上,但她并没有被绳子绑着。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奇怪,忍不住发出同样疑问。
傅流云道:“也许因为,我的脚现在动不了。”她尝试了下,膝盖以下还是动不了,抬头又道:“我曾听闻有种高深的功夫叫点穴,中了招的人身子想动也动不了。如今也算见识过。”
何必闻言准备过去,但她刚迈出一步,就听到有个人道:“我猜得没错,只要抓了她,一定有人会来救她。”女人的声音。声音是从右侧门后发出来的。
何必和傅流云听到时都看了过去。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门后走了进来。
傅流云见了问:“是你打昏了我?”
黑衣人道:“不错”
傅流云又问:“你绑我来此有何目的?”
黑衣人道:“和你来长安一样的目的。”又道:“我还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一样东西。”说着已走近停下。
傅流云道:“可惜你找错人了,因为我没有你要的东西。”
黑衣人道:“你有,因为你是沈家后人!”
傅流云疑惑道:“我怎么会是沈家后人?我一直都姓傅,不姓沈。”
黑衣人道:“你可知道吴钩?”不等傅流云回答,她又道:“吴钩一直在查这件东西,他死前最后一条消息,写的是沈家后人就在景云城何府,与何府小姐有关。而我还听说,傅家有个养女,不是傅老爷所生。”
傅流云道:“所以你便因此认定我是沈家后人?”
黑衣人道:“不错”
傅流云道:“且不说你猜的是对是错,我昏迷了那么久,你应该也知道,我身上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黑衣人道:“你没有,但是来找你的人有。”她又道:“何家小姐案的期限已没有几日,为了救她,你来长安找那件东西,但你太过于明显,所以你找到东西,一定会让别人带出去”
她说着看向何必,笑了笑又道:“现在为了救她,你又愿不愿意把东西交出来?”
何必想了下道:“我当然很愿意救她。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我这就给你。”她说着准备将手伸进怀里。
忽然黑衣人道:“等一下!”
何必一愣,道:“怎么?你不想要了?”
黑衣人道:“东西我当然要,只不过我要先验验货,免得你骗我……”她说着余光扫了眼傅流云。
何必也看了傅流云一眼。黑衣人离傅流云比她离得更近。难道黑衣人打算用傅流云做靶子?何必心里一惊,她再看向黑衣人时,突然见黑衣人身形一闪。
黑衣人再出现时已逼近到傅流云面前,右手作爪伸出,凝视着傅流云的脖子,似乎有十足把握下一秒就能扣在自己手中。
忽然傅流云抬起了手。
傅流云手若兰花,手腕只轻轻一转,好像花朵绽放。
接着黑衣人立刻便感觉自己冲进一团香气,异香扑鼻时她身形迟疑半分。
黑衣人身子一闪时何必也冲向了傅流云,手中竹棍劈下。
黑衣人余光扫到竹棍,翻身后退一步。
何必冲过去将傅流云护在身后,然后听黑衣人问道:“你刚做了什么?”
傅流云已将手放下,悠悠道:“你可曾听说过五毒教?”
她又道:“五毒教历来研制各种毒药,并制成一本《毒经》。刚刚那香气,便是毒经里一种名为黄白罗伞的毒药。这会功夫,药效已经顺着你的经脉流经五脏六腑。”
黑衣人闻之面色骇然,已在后悔刚刚没把傅流云手上穴位也给点上。她本以为傅流云一个半点武功不会的普通人根本不足为虑,却没想到竟然会折在这个普通人手上。有很多自诩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人,都是败在了自负上。
黑衣人厉色道:“快把解药给我!不然你们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傅流云道:“这毒随便哪个医馆的大夫都可以治。只是你现在若不能快速活动起来,让自己早些到医馆去,就算是医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另外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不是沈家后人,也没有你要的东西。”
黑衣人狠狠瞪她一眼,又看向何必。
何必道:“她都没有,我当然也不会有。我不过是她今日才请的护卫。”
黑衣人咬牙道:“很好,你给我等着!”说完转身冲进了侧边那扇门里。
何必听到脚步声消失才放了心下来,她转身伸手道:“解药给我。”
傅流云看她一眼道:“没有解药。”
何必大惊:“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应该……”
傅流云忽然道:“那不过是普通的香粉。”
何必反应过来道:“那你岂不是骗了她?”
傅流云道:“所以你最好快些带我离开这里。否则若是等她醒悟返回来,我们就很难离开。”
何必一愣,回过神笑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一面。”
傅流云疑惑:“难道你对我很了解?”
何必察觉话不对,急忙道:“我听南风讲过。”又道:“当务之急我先带你离开。”她略一沉思后将竹棍系在腰带,俯身将傅流云横抱了起来。
傅流云只觉身子一轻,接着便感觉落入一个怀抱中。她面上不觉一红,略带嗔怒道:“你何不直接给我解穴”
何必看向她道:“真不巧,我只学会一招功夫。”说完抱着傅流云离开。
傅流云听了无奈。她本有几分女女授受不亲的顾忌,但见那位瑶姑娘坦坦荡荡,便也渐渐放下那份矜持。
傅流云暗中瞧了那位瑶姑娘几眼,忽然间觉得这人侧脸几分熟悉,心中倏然一惊,旋即又自行否定。瑶儿此刻在京城大牢,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多日未能好好休息,才会产生错觉。
何必走到洞口下方,低头对傅流云道:“你可要抓稳些。”话说完朝上看了一眼,足尖一点,纵身跃上地面,到上面左右一看不见有人,用脚踢了两下将那洞口又给关上,带傅流云离开。
走过水井,何必忽然听傅流云道:“不知南风姑娘现在可好?”
何必疑惑,心说傅流云怎么问南风好不好。她想到南风随三娘离开,现在还不知道两人如何一对神仙眷侣,想着脱口道:“自然很好”
傅流云道:“瑶姑娘既然认识南风,听南风讲过景云城的事情,为何会从京城方向追上我们?南风岂非绝不会在京城。”三娘为了带南风避开仇家,离开景云城后便南下回了五毒教,绝对不会在东边,更不可能到京城。
何必脚步一顿,她当初为了能接近宋听筠一行与她们同行,借用南风编了个理由,也没顾得上想其中细节。
何必玩笑道:“你就不怕我折返回去,再把你关进那个活死人墓里?若是怀疑,何不等与你同行的那些人会合后,再质问我也不迟。”
傅流云语气冷静:“因为我相信姑娘与那个黑衣人不是一伙。”
何必道:“不是一伙,那不会是两伙吗?我也可能是为了那件东西才接近你。”
傅流云道:“你不会。”
何必道:“你这么笃定?”
傅流云道:“若你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此刻绝不会送我回去。控制住我,岂不是更好去找那件东西?”
何必愣了下,道:“我竟不知傅医师如此聪明伶俐。”说着叹口气,又有几分玩笑道:“可惜你已成婚,不然我非要你以身相许。”好像觉得很遗憾似的,向客房走了回去。
傅流云听了脸色飞红:“我坦诚相对,无非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没有疑心,你也大可与我坦诚为何接近我们。”
何必道:“好啊,姑娘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听到“姑娘”二字,傅流云的心倏忽一跳。那二字听起来似冽冽清泉,如环佩玎珰,清脆悦耳,十分好听。上次听到这样声音,是在京城,在除夕夜。
傅流云微微一震,然后就听到那人道:“安康城中惊鸿一面,我对傅姑娘一见钟情,我知傅姑娘已经成婚,唯愿以身护你平安,此生别无他求。”
何必没有说谎。安康城再见傅流云,一身白色斗篷更衬玉面雪肌,挽着乌发的红丝带垂在斗篷外,随傅流云款步轻摆,荡进了何必心里。久别重逢,傅流云却消瘦了几分,让她心生怜爱。
“你!……”傅流云只觉得眼前面具女子是在打趣她。她见这位瑶姑娘知道南风在景云城中发生的事情,又觉得几分熟悉,本想试探下底细,却没想到试探不成,听到这番话,面上红云未消又叠了几重。
说话间何必已抱着傅流云上了二楼,停在宋听筠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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