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孟禾璧去基地工作的搭档依旧是杜锋泽,两人一起帮许维之批改报告和作业。
但相比之下孟禾璧要承担的更多些。
除了简单的批改实验报告,杜逢泽还将汇总会议报告的任务也分配给她。前两天,孟禾璧甚至还听刘平说,杜师兄向许老师和学校打听过,问能不能把她放进去,让她帮忙做一些实验,分担一下他的课业压力。
刘平为此愤愤:“不是,杜师兄有点恶心了吧。他自己的实验自己不做,折腾我们就算了怎么还折腾你啊。你都还没入学呢。”
听刘平说完,孟禾璧也气的够呛,一脸青,“还好老师没同意。”
之前在京北农大读书的时候也听过这事儿,学术圈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老师压榨博士,博士就去压榨下面的硕士,一个接一个的苦不堪言。
只是孟禾璧没想到,这事儿居然也能发生到她头上。
难不成杜逢泽是看她没入学就来帮老师干活,觉得她是个卷王舔狗,所以觉得自己也能使唤她了?
这也太恶心了!
孟禾璧心里这么想,还没来的及证实,只听刘平悄悄和她说:“我觉得杜师兄是在泄愤呢,他一直想去月底那个圆桌论坛,但听说老许好像想带你去。”
“啊,带我?为什么?”
打印机还在嗡嗡的工作,里面是一堆正在打印的会议报告。孟禾璧印一份订一份,一边生气一边时不时擦一下鼻尖冒的汗。
刘平摇头:“我也不知道,昨天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老许突然说起来的。她说临时多了一个名额,又希望你入学就能参与呈溪基地和兴恒农科的合作项目,这个项目很重要,所以要带你去见见世面,我看杜师兄当场就不高兴了。”
如果是这样,杜逢泽的行为好像就能说通了。
“不过他也没准备论文投啊,就算名额真给了他,他也进不去,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刘平还是不能理解,觉得怎么说都说不通。自己学术能力不行,就不能怪别人拿到机会啊。
刘平又问她:“师姐,我记得你硕士就发过核心吧,还是一作。”
孟禾璧缓缓点头,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刘平的话,纳闷,“可老师没和我说过。再说报名不是截至了么?”
刘平挠头:“啊,没和你说吗,但我确实听说临时多了一个名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两人对这送上门的好事都表示佛了。
许维之不止她一个学生,厉害的也有不少,未必就要真给她,可能就是随口一说。
孟禾璧的心一向放的很平。
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能争取的全力争取,争取不到的也不气馁,尽力不后悔就好。
也许是她的好心态起了作用,到了下午,孟禾璧竟收到了许维之的消息,说旁听的名额多出来一个,问她月末那几天有没有时间参加。
“当然有!”孟禾璧激动的整个人从工作椅上弹起来,立刻回复,“老师我时间充足!”
许维之哈哈一笑,拍拍她的肩,“那就好,刘平说你最近在约会,月末有约,我还担心你去不了。”
“约会?刘平师妹说的?”
孟禾璧诧异,很快又哭笑不得。
她想起上次李简之送她去地铁口,两人商量月末看展的事儿,结果恰巧被刘平撞到了,怎么就给散播成约会了?
“你也别怪刘平,她年纪小,心直口快,前几天在我和陆总跟前说漏嘴了,我一听这是你的私事儿,我立马就把她嘴捂了。放心,你安心的谈,没别人说。”许维之见她错愕,立马拍她的手安抚。
孟禾璧一直都很乖,本硕没听说谈过恋爱,一直扑在学习上,想来现在时候也到了,谈谈就谈谈吧,科研压力大,有个人帮着她分担也好。
孟禾璧一猜许维之就误会了,她有心解释这不是约会,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该这么说。
这不是约会是什么?她都同意继续相处了。
于是她只得不好意思的笑笑:“您放心,我不会因为...私事,耽误学习的。圆桌论坛我肯定能去。”
许维之欣慰,“那就好。”
这几届的学生里她最看好孟禾璧。虽然比不上杜逢泽那样的顶顶聪明,但她却是最踏实肯用功的,科研就是这样,脑子固然重要,但超乎常人的毅力更重要,能坐得住冷板凳的才是赢家,再说小姑娘脑子也不差。
许维之看好孟禾璧,将名额给了她,但想打杜逢泽那个表情...
唉,这个孩子她还得多关注关注,别一下子想偏了,钻进牛角尖出不来就不好了。
“对了老师。”
许维之要走,忽然被孟禾璧叫住。
“怎么了?”
“我看论坛的报名日期不是截止了吗?我还能去?”孟禾璧小跑上前。
原来是问这个。
许维之顿了顿,说一半留一半,“是截至了。但这个额外的名额是合作公司那头给的,昨天刚打电话和我说的。”
许维之没有和孟禾璧完全讲透,实际情况是,前天陆明影就来电话询问过她,是否想多带一个学生去论坛。她推荐了杜逢泽,陆总在电话那头沉默半响,问她是否对小姑娘有意见?
许维之当场就惊诧了。
她自然没有意见,甚至更喜欢孟禾璧,只是杜逢泽自去年实验出了问题,心态就一直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同为她的学生,她不好厚此薄彼,只能倾向那个心态、实力都更弱的。只不过陆明影直接替小孟张嘴,这...
许维之头疼。
“陆总,您的意思是想让小孟去?”
“能者居上。”陆明影在电话那头温和一笑,磕落烟灰,“我是这个意思。”
许维之呵笑,但愿你真是这个意思。
人能说出口的心思是最好猜的,也是最好解决的,怕就怕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搞这些。
防也防不住,拒绝也无从拒绝。
许维之叹气,也只得应了,“那就让小孟去,我对她没意见。”
这一番弯绕许维之不会与孟禾璧讲,挑挑拣拣的,只说合作公司多了一个名额,做主给她了。
合作公司?
孟禾璧没多想,只当是许维之一直合作的企业。
她抱着书甜甜点头:“好,我一定把月末那几天的时间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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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影从会议室里出来已经近八点,楼道里黑漆漆的,没开灯,他就着火光点燃一支烟。用力咬着吸几口,等尼古丁在肺里淌过几遭,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开了一天的会,重新拉开门,依旧满会议室的人。
谢时安中午没来得及吃饭,饿的人都麻了,将手里的计划书甩给他,“差不多了,等六一来的时候游船夜宴的点子就能实行了,整个景区的商业化全线启动,到时候再请几个网红明星宣传造势,牌子也能打出去。”
“营销简单,硬件设施也得跟上。安保公司和工作人员都到位了吗?”陆明影眯着眼,点了点计划书的那几项。
助理周奇举手:“到位了,半个月前就培训好入职了。”
陆明影:“再和他们强调一遍,烟花爆竹那些不许在景区卖,五一小孩多,有损失我们担不起。”
“是,都叮嘱过了。”
“最后一项果饮。”陆明影沉出口气,指着商业街规划里的那几家果饮店,重重点了点,“呈溪赤玉这个牌子要作为整个呈溪景区的特色打出来,宣传要到位。原料我已经和许教授还有陆总谈过了,就用他们产的赤玉葡萄,有徽大和兴恒农科的牌子,咱按理亏不了,你们宣传的时候要上心。”
众人连声:“没问题。”
有了陆明影一锤定音,从早上六点开始的鏖战终于结束了。陆明影给开会的员工定了日料已经送到公司。
谢时安还得赶回沪市陪产,陆明影送他。
“怎么着,听你姑姑说你最近有情况?”谢时安一条胳膊架在他肩膀上。
“听风就是雨。”陆明影斥他,松了领口,按开电梯:“乔安快生了吧,没事别往徽南跑,顾好你的夫人。”
“嘿。我跑过来是为谁啊。没良心啊你。”谢时安搭着他一起进电梯,一层层往下落,语气幽幽的,“行动计划书定了,用不着我了是吧,现在催我走了。卸磨杀驴啊陆二。”
陆明影笑了下,“你自己的老婆自己操心,你不担心就一直留这儿,我没意见。”
“切。谁乐意跟你呆一起,我偏回去。”
出了电梯,申叔来接,谢时安迫不及待的上了车,从随车冰箱里开出一瓶白兰地,顺便和乔安视频电话,说自己很快登机。
陆明影靠在一侧闭目养神。
两人言语之间,也或许是思绪混沌。一团清秀的影儿从他眼底浮出来,似娇似嗔,大多是嗔怒,无端惹他扬唇淡笑。
但很快笑又收了。
淡淡的,就像一缕烟一吹就散。
他起了心思又能怎么样。人家小姑娘不把他当回事,正高高兴兴的要约会。若不是前几天那位叫刘平的女学生在基地说漏了嘴,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陆明影神色淡淡的转着手里的银质打火机,疏懒换条腿交叠而坐。
到底是二十三岁,心思单纯。
只见了一个便觉得好,便觉得能继续相处下去。
她不知,人心复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无妨,现在他知道了,也能做些准备。
徽南的夜景比不上沪市繁华,一方旅游小城摇尽江南水乡的柔情。车子从跨江大桥上驶过,硕大的led彩灯带从他脸上一点点挪过,忽明忽暗看不清神色。
陆明影点开手机,日历的红色圆点停留在逼近31的数字上。
距离月末没几天了。
陆明影手指在椅背上有节奏的敲击:“谢时安,帮我查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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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去沪市出差一周,孟禾璧便编了个借口,说要与硕士室友完成被疫情耽误的毕业旅行,正好几个人最近都有假,想一起去南边港澳玩玩。
“她们都做什么工作?”严霁凌翻过一页书,有点不相信她说的话,“都工作了?”
最近她出门出的太频繁,严霁凌怀疑她有鬼,不肯轻易点头,总要盘问上好几遍。
于是孟禾璧面不改色的编谎话:“一个工作,两个读博。”
果然,听见读博两个字,严霁凌立刻抬头警惕的看了眼她,“一周时间会不会有点长。你还得准备考公,最近都没有学习吧。”
“一周不长。来回就要两天,剩下的时间逛逛景点吃吃喝喝就没了。”严霁凌的反应在她预料之内,孟禾璧连忙解释。
严霁凌再次狐疑的瞥她一眼,看她一脸不像撒谎的样子,便说:“那好吧,出行注意安全。对了,你记得和小李勤快联系着,小李那孩子不错,还说要辅导你考公呢。”
严霁凌自上次见了李简之就对他挺满意的,模样好、年龄相仿,又知根知底,工作也不错,像这样的苗子要是不早点预定,早不知道被谁抢走了。
但此刻,对于孟禾璧来说,和参加论坛比起来,李简之对她的吸引力就没那么大了。负罪感到是比较大。
她知道消息后就和李简之讲了,说自己月末没有时间,要与好友一起毕业旅行。
疫情三年谁都没好好游玩过,李简之表示理解与羡慕:「那好吧,祝你旅途愉快,就是那个展挺可惜的,空中花园蛮漂亮的,一直想带你去看看,但等你回来大约就要结束了。」
孟禾璧心中因他的话负罪感极深,连忙补救:「以后肯定还有机会。」
她下意识安慰他,但这句话于李简之而言却是一道延长符,意味着她愿意长久的与他相处下去。
李简之迅速回信:「好!」
因为她的积极回应,李简之加大了追求力度,几乎每天都发消息来问候。还转了不少出行小贴士与旅游必备攻略。
孟禾璧的手机直到飞机前还在震。
“头等舱?”孟禾璧抱着震动的手机和工作人员确认,“会不会搞错了,我应该是经济舱。”
工作人员摇头,十分确定的和她说:“没有错,系统显示您和一位叫许维之女士的票是一起定的,都是头等舱。目前许维之女士因故改签上一班飞机,您的没有变化。”
孟禾璧悻悻接过。
票是科研助理统一定的,难道给她和许教授定成一样的了?
但她记得许教授出行也很少坐头等舱的。
时间来不及了,孟禾璧没有多想,办完托运就去安检,最后踩着点进了机舱。
她的位置靠窗,许维之教授改签,这张票就卖给了别人。孟禾璧进去的时候,见许教授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人,还是一个熟悉的男人。
陆先生长手长腿,一身裁剪得体西装熨贴,正握着一块平板看着。越靠近,越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雪松与檀香勾兑的味道。
看见她来了,男人温和一笑起身,将进去的位置让出来,手搭在靠椅椅背上,使狭小空间愈发显得像围猎。
紧接着,只闻他坦然轻笑:“孟小姐,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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