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浔拼命推开他。
掌下的反抗越来越激烈,唇畔忽然传来刺痛,裴怀泠双眸恢复了几分清醒。
他忽然松开手,苏浔后退一大步,慌乱地盯着他。
裴怀泠抬起手,摸了一下唇畔,上面沾着殷红的血迹。
她把他的唇咬破了。
心中还在叫嚣着更多,然而裴怀泠的面色却冷下来,他看着苏浔,哑声道:“滚出去。”
苏浔得了命令,飞快地跑了出去,仿佛他是多么可怕的色中饿鬼。
裴怀泠讥讽地一笑,胸腔和腹部的燥热让他浑身难受,心口像是烧着一团火,他捂着胸口,坐在长榻上。
那团火越烧越烈,他生生忍着,到最后,成了钻心的疼,他再也遏制不住,猛然咳出一口血来——鲜血落在袖口张牙舞爪的龙纹上,渐渐隐没于无边的玄色,他看着,意识忽然消散……
……
优雅舒缓的舞曲响彻整个音乐大厅。
明亮灼人的聚光灯下,台上的人穿着一身纯白色舞裙,足尖随着音乐在舞台上旋转跳跃,仿佛披着闪闪星河的仙子。
裴怀泠坐在台下,目光紧紧跟随着她。
音乐停下,她在台上弯腰谢幕,他也起身,快步走向后台。
“终于结束了,累死我了。”她在后台卸妆,舞台妆卸下,露出来一张干净明媚的脸,神采飞扬,顾盼生辉。
裴怀泠笑着走过去,帮她拆头上的发饰,问她:“想吃什么,等会我带你去吃。”
“还是你最懂我。”她嫌他动作慢,自己麻利地将头上的发饰拆了下去,如瀑的青丝洒落肩头,她拿起黑色的皮筋,简单地绑了个马尾,才道,“去吃辉氏家的小汤包,要麻辣龙虾味的。”
“好。”
她便飞快地换好衣服,笑嘻嘻地挽起他的胳膊,出了音乐大厅。
夜风温柔,霓虹灯亮满整条街。吃完小汤包,她怕胖,便拉着他的手在人行道上散步,走着走着,忽然哎呀一声。
裴怀泠低头,发现她的鞋带开了,于是便单腿蹲下,给她系着鞋带。
她不知怎的,也蹲了下来,认真地看他系鞋带。
等他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她在他耳边,忽然叫他:“裴怀泠。”
裴怀泠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她的脸贴了过来,带着甜味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她的唇瓣柔软,带着一点微微的凉意,却烫得他的心剧烈跳动。
他愣愣地望着她。
她笑了起来,面色绯红,眉眼弯弯,眼睛中像是落满星子,映在了他杂草丛生的心底。
然而画面飞转,星子陡然破碎成片。
她站在光亮处,对身在黑暗的他满脸厌恶,她说:“你虚伪,肮脏,满嘴谎言,身患绝症是你的报应,你应该自生自灭,我们分手吧!”
裴怀泠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朝她伸手,压抑着,压抑着,仍旧喊出了她的名字:“苏浔,你别走……”
然而她决然地转身,回到了她的光明世界。
他跪在地上,捂住了心口。
“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当只狗。”一道更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回头,看到一个漂亮的卷发女人,拎着黑色的皮箱,目光厌恶地望着他。
他的身子不知何时忽然变小,他竟又回到了幼年时光。
裴怀泠伸着苍白的小手,拉着她黑色的皮相,哀求道:“妈妈,你别走。”
“你执意要留在裴家当狗,要留在你杀父仇人身边苟活,我不要你,你自生自灭吧。”
她一把推开他,拎着皮箱,毫不留恋地上了一辆车,车上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牵起她的手。
汽车远去,消失不见,小小的裴怀泠留在原地,瑟缩着抱紧自己的胳膊,喃喃道:“妈妈,再见……”
他转身,慢慢迈进了裴家的别墅,里面叔叔的一家四口,刚刚吃完饭,看到他进来,目光变得讥讽和不屑。
他恍如未觉,默默端起碗,夹了一筷子剩菜,朝着他恨极的叔叔,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
“皇上,皇上。”耳畔响起一阵呼唤,将他从梦境拉回现实。
裴怀泠缓缓睁开了眼。
玄色的营帐,红色的龙纹,以及眼前,穿着一身宦官服的太监。
这是古代,这是他重生的地方,他方才,竟然又梦见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前世。
胸口还残留着细微的疼,他撑着手肘,从榻上坐起。李温见状,急忙上前搀着他,担忧道:“皇上,您总算醒了。”
裴怀泠蹙眉,问他:“朕睡了很久吗?”
“皇上方才昏睡,奴才怎么叫都没叫醒,才将太医传唤进来。太医问诊,说您有火,开了一副清神凝心的药,你喝了这才醒来。”李温踌躇一会儿,看了一眼裴怀泠的眼色,又道,“皇上,太医说您该纳妃了……”
这话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裴怀泠沉下眉眼,昏睡前的事情渐渐浮在眼前。
他那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会面对那满嘴谎话的小丫头失了控。他抬手揉着眉心,眼中积满郁色:“她呢?”
李温一愣,问道:“奴才愚钝,皇上说的是?”
“青韵。”
“方才秦世子将皇上猎的白鹿送了过来,青韵是外殿婢女,奴才便差她去收拾白鹿了。”
裴怀泠的目光更冷了,他看他一眼,眼神仿佛笼罩着寒芒,扎得李温浑身发憷。
他胆颤心惊地想,自己是不是又办错什么事了?
李温缩头缩脑地退出营帐,焦急地在帐外徘徊,反复思忖着刚才皇上的话。
他想不明白,不禁自言自语道:“这个青韵,不知道今日怎么又惹恼了皇上,可真是放肆的。前些日子不仅惹了皇上厌恶,还敢抱皇上的腿……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竟然屡次饶了她……”
他说着说着,忽然噤了声。营地的冷风将他的脑袋吹了个透,李温恼恨地一拍大腿,拔腿往后营跑去。
……
后营临时搭建起来的司膳处,一片忙碌。
苏浔垂着头跟在秦长宁身后,这里人多眼杂,他们两人身份有别,自然不能像在林中那般自然。
秦长宁命人将白鹿放下后,朝她温润地笑。
“青韵姑娘,鹿已送到,我便回去了。”
苏浔也朝他一笑:“秦世子慢走。”
秦长宁颔首,路过她的时候,却忽然放缓脚步,用仅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很快了,你要保重。”
苏浔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出宫这件事。
她扯了扯嘴角。
秦长宁渐渐走远,苏浔这抹勉强的笑也垮了下来。再快也快不过今天,她咬了小变态一口,小变态能放过她吗?
那个放肆的亲吻犹在唇畔,苏浔忧愁地搓着自己越来越烫的脸,叹了口气。
司膳处的人手脚麻利,不一会儿那只被饲养的死去的白鹿就变成了一盆炖鹿肉。庖厨将其中的精华乘在白玉盘中,放在食盒内,递给苏浔:“这是皇上的,趁热吃味道更鲜美。”
苏浔便垂头丧气地拎着食盒往回走。
走到半路,迎面遇上气喘吁吁的李温。
“青韵!”李温揉着跑得发疼的肚子,双目铮亮地望着苏浔,“是公公我眼神不好,从现在起,你依旧是皇上的贴身女婢,不要再去外殿了!”
苏浔疑惑地望着他。
“还发什么呆,快去营帐,皇上找你。”
苏浔便稀里糊涂地跟着李温,回到了营帐。
裴怀泠正撑着额角,卧在榻上闭目养神。
李温拉着苏浔进来,上前谄笑道:“皇上,青韵来了。”
裴怀泠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几乎要把自己缩成鹌鹑的苏浔,他本来有些烦躁的心情,莫名变得轻松起来。
苏浔顶着他的视线,进退难安。脑中时不时会迸现出那羞耻的一幕,苏浔实在不想面对他,只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
还是裴怀泠淡淡开了口:“手里拎的是什么?”
苏浔一听,急忙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小几上,飞速打开食盒:“回皇上,这是司膳处做的炖鹿肉,您要不要吃一些?”
还没待裴怀泠回应,李温就皱着眉上前闻了闻,说道:“那群奴才定然没告知司膳处,今日皇上不能吃鹿肉。”
苏浔下意识问道:“为什么不能吃?”
“皇上方才昏睡过去,是因为火气太旺,这鹿肉又是补肾壮阳之物,皇上是不能……”他说到这,忽然卡了壳,一道冰冷得扎人的视线忽然落在他的后背上,李温咽了口唾沫,“奴……奴才这就去司膳处告知。”
他说完,埋着头慌忙逃离了这恐怖之地。
苏浔尴尬地盯着那盘鹿肉,方才李温那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原来,她逃出去后,小变态竟然昏睡过去,原因,还是因为体内憋着火气……
他宁可把自己这脆弱的病体憋坏了,也让自己滚出去,苏浔可不信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想起来很久之前她和玉心说过的一句话——他不行……
他不行啊……
苏浔顿时怜悯地望着他。
裴怀泠回视着她,目光阴恻恻起来:“你在想什么?”
“奴婢只是替皇上可惜……不过皇上放心,您乃国之真龙,这种隐疾一定会好的,以后定然子孙满堂……”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脸紧张地住了嘴。
裴怀泠默然半晌,薄红色的唇角忽然扬起一抹诡异的笑。他从榻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她面前,削瘦的五指拢上她如瀑的长发。
“朕不等以后,现在便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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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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