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遥在梦中愈发喘不过气,湿透的写满“不共戴天”的欠条一张一张叠上来,像二十层棉被死死压着她。
挣扎着清醒过来,一看手机离闹钟响起还剩两分钟,周遥干脆直接起床了。
早自习踩着点进了教室,等英语老师带读完果断开睡。才刚眯一会儿左边来了一记肘击,周遥惯性撑起一边胳膊装模装样背书,老师从窗户旁踱过。
“不是不共戴天吗?”周遥依旧撑着脑袋歪头看萧源吉。
“省的你说我故意不提醒你。”萧源吉并不正眼看她,“哦,你会说是我故意把老师叫来的吧。”
“还真有可能,谁让你是英语课代表呢。”
萧源吉只是默默背单词。今天的课程彼此相安无事。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意外地点了周遥当体育委员,因为她是最高的女生。
列完队老师就让体委带跑八百米,带队是个技术活,跑得慢了队伍末就在走路,跑得快了队伍就像窜了,她没经验,只能先慢慢来。
慢慢来了大半圈,回头一看最近的一个女生已经离她两米远了,再放慢了点步调,旁边有一列男生经过她,大概是嫌弃她们跑得慢吧,嘁。加上跑道上一些其他的班级,队伍彻底乱了。
跑到第二圈,身后传来熟悉的喘气声,到了拐弯处,爬上来的影子的确是萧源吉,影子旁叠着另一个影子,估计是叶晓雀,她们向来是连体人。
最后的直道,萧源吉和叶晓雀绕了出来,一下插到了周遥前面去,两个女孩仿佛很兴奋,一直冲着对方笑。
虽然没明白她们在较什么劲,但也是很养眼的一对连体人。
跑完八百,全班叫苦不迭。体育老师叉着腰大骂:“跑的稀稀拉拉的,高中不应该是身体最好的时候吗?”看这帮学生面如土色,也放过她们,让其自由活动去了。大部分人抱着篮球成群结队往篮球场走,也有找好树荫准备打羽毛球的。
有女生招呼周遥去打篮球,周遥摆摆手:“抱歉我还有事,你问问别人吧。”她要回教室补觉。
叶晓雀和萧源吉似乎已经商量好了体育课要干什么,径直往教学楼走去,周遥跟了上去。
快到教学楼楼下了,两个女生才发现她,叶晓雀狐疑打量着她:“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周遥翻了个白眼:“教室是你们俩的私人物品?”说着直接略过她们继续走自己的。
叶晓雀反而追了两步上去:“周遥同学,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被请教,她还要睡觉。
“萧源吉到底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要这么针对她?”
周遥简直要被气笑了:“我就是单纯看她不爽又怎么样?”
萧源吉赶上来拉住叶晓雀:“别说了,我们快回教室吧。”
叶晓雀看萧源吉难过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而瞪着周遥:“你这种人,难怪没有朋友。”
“朋友?”周遥走近叶晓雀俯下身子,“像你们这样整天黏在一起、说闲话、玩手机、互相耽误时间就算朋友了?”
“别在这演为了朋友挺身而出的戏码了,你不就是因为她成绩好才和她玩的吗?没让她多教你两道题吗,你学号也没比我高多少啊。”
叶晓雀被尖锐的话刺得失语:“你——”
“别说了!”萧源吉突然拔高音量,把两人都定住了,深吸一口气:“周遥,你看我不爽没关系,但是我和叶晓雀的事还轮不到你点评。”
萧源吉把叶晓雀拉走了,周遥的困意已经让她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果然不该沾染好学生。回到教室困意战胜了混乱的思绪,周遥把头埋进胳膊了里。
一觉醒来居然已经是晚读了,课桌上莫名其妙多了张便利贴,不是萧源吉常用的款式,字倒是和萧源吉有点像。
决战书:开学第一次月考,总成绩高者胜,败者向对方道歉(包括萧源吉)
——叶晓雀
小学生吗?谁要跟她比。而且凭啥她输了只给我道歉,我输了要给她俩道歉。周遥决定无视。
——
叶晓雀斗志满满,上一次这么热血还是中考。萧源吉不想继续和周遥纠缠了,况且跟一个不良比学习未免有点不公平,叶晓雀学号还比周遥高两名。但她实在想扳回一城,她的确经常找小源问题目,这和她们的友谊没有关系,周遥完全在因果倒置。现在这是她和周遥的问题。
叶晓雀正背着古诗词,邱子豪端着语文书一起平移过来:“你知道李阳阳女朋友是谁吗?你肯定猜不到。”
叶晓雀捂起耳朵:“故木受绳而直,金就砺而利,君子博学而日餐,日参...”邱子豪看她油盐不进又平移回了自己座位,借着互相抽背的名头找后桌说话去了。
这是叶晓雀开学以来最用功的一个晚自习。这道物理题对着解析看了半天也没懂,下课问问小源吧,脑海浮现周遥讽刺的语气,她立刻把这个念头按灭。尝试性把习题册推给同桌,邱子豪连题目都没看就用手指着自己:“我?”
问了一圈,叶晓雀悲惨地发现这一圈都没有在读书的,算了,还是等老师上课讲吧。
放学路上两个人心情都不算好,叶晓雀找不到说俏皮话的时机,只是安慰:“小源,大家都知道你很好,没必要因为那种人去怀疑自己。”
“我知道的。 ”萧源吉犹豫地开口,“今天晚自习周遥还算认真。”
“那她算是准备和我比了吧,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输的。”
“如果真的要比,我会支持你的,有不懂的题目一定要来问我,周末我们还能一起在我家写作业。”
叶晓雀感激地笑笑,并没有答应下来。
骑着电驴回到家,叶晨鹏的房门紧闭,门缝随着冷气飘出手游的背景音和暴躁的脏话。
母父开着夜宵店,除了提供基本餐食,对孩子教育的参与就只有家长会。但这也不是叶晨鹏这么叛逆的原因,叶晓雀就从来没有像他这样过。母父还指望她承担起弟弟的教育问题,又不是她生的为什么让她管,在外地打工时只把弟弟带出去上了小学,叶晓雀暗暗恨了她们很多年。
叶晨鹏学坏早在初一那年就初见端倪了,总是不写作业被叫家长,把一些吊里吊气的同学带来家里玩。由于外地小学打的底子成绩好,倒没退步太多,母父就没有干涉。现在初二,厌学愈演愈烈,成绩退步了才开始管,管得住吗?答案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想起来她这个姐姐了。
叶晓雀洗完澡带着脏衣服路过客厅,才注意到沙发上放着一堆湿漉漉的衣服,布艺沙发的晕渍一轮叠一轮,翻看了一下是她出门前洗的,无奈捡出自己的校服先晾起来,明天还要穿。走到阳台打开洗衣机门,里面是叶晨鹏的两件衣服,叶晓雀吐出一口浊气试图让自己冷静,怎么会有这么懒惰又自私的人。嫌弃父母的衣服油烟味重,自己两件衣服就能单独洗一个小时,没晒的湿衣服当做没看到拿出去堆在沙发上。
叶晓雀拔了路由器插头,带着吹风机和路由器一起回房间吹头。叶晨鹏这手机不知道是哪弄来的,没有插卡,也没有流量。
对门房间骂骂咧咧地出来检查网线,朝她隔空喊话:“叶晓雀你有病吧,老子这把要是输了你等着瞧。”
没一会叶晨鹏在门外砰砰地砸门,“你给老子出来,无缘无故凭什么断我网。”
叶晓雀把吹风机开到最大当做没听见,叶晨鹏砸了半天只是把手砸痛了,不再做无用功。急促的拖鞋声结束,哔——的一声房间陷入了黑暗,吹风机停止了吹风。
叶晓雀只得打开反锁走出房间,客厅里的黑影看她出门才把电闸拉了回去。哔——的一声客厅灯光亮起,叶晨鹏迫不及待地要求:“把路由器还给我。”
“你先给我把沙发上的衣服晒了。家里水电费不够你造的是吗?谁教你这么洗衣服的,你就这么自私是吗,家里没要求你做过家务吧,那也不能家里增堵啊。”
“自己晒自己的啊,我都自己洗自己的。”
叶晓雀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这个时候又自己自己的了,有本事你别吃她们弄的饭啊,别住她们买的房啊,你暑假懒得出门让妈妈叫我给你带饭的时候,怎么不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啊。”
叶晨鹏心虚地撇过头:“你先把路由器还给我,这些我待会儿会弄。”
“现在。”叶晓雀斩钉截铁。
叶晨鹏十分不情愿地晒完那几件衣服,叶晓雀才把路由器扔在沙发上,揪住想溜的叶晨鹏:“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这样洗衣服,你那手机就别想要了。”
叶晨鹏甩开叶晓雀的手:“你别碰老子。”
叶晓雀揪住他的衣领,“再跟我一口一个老子,老娘就打死你。”
放完狠话回到房间继续把头发吹干,已经没了写作业的心情,今天算是白带习题册回家了。叶晓雀拿起床头《绿山墙的安妮》,读着读着就枕着书睡了。
她梦见在落日余晖的花园,安妮郑重地发誓,我会忠实于我的知心朋友,戴安娜,海枯石烂不变心。
闹钟响了,梦境如晨雾散去,只留下些朦胧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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