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二楼雅间外已空无一人。
楼下大堂,唐二举了举杯,朗声道:“兄弟们都辛苦了,明日就能回京了,主子特意命我犒赏大家,今夜咱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醉不归。”
随后,他还拿出几袋银子,挨个分发。
江肆放下酒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们此番身兼重任,还未回京,却先行犒赏。
这不像主子的行事风格。
可唐二一向受主子看重,又是他们这些护卫的统领,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更不会假传号令。
毕竟唐二曾任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文韬武略都是上上乘,是先皇驾崩前赐给主子的贴身护卫,已经跟在主子身边三年。
而主子也格外信任唐二,不仅命他统领长公主府护卫队,还多番对其委以重任。
思索间,唐二已经走到这一桌,递给每人一锭纹银。
江肆接过银子,看了眼银锭的底部,上面铸印着“永盛”二字,永盛是先皇在位时的年号,新皇也沿用至今,这是官银,似乎并无不妥。
不对,是官银才不妥。
江肆猛地攥紧手里的银锭,眼神一凛。
先皇视长公主为掌上明珠,在长公主及笄那年便命工部督造了公主府,还破格允许长公主亲自从御林军中选拔护卫。
江肆因表现优异被选中,是护卫队中年纪最小的护卫,当年只有十五岁。
西岛国女子也是年十五算及笄之年,长公主如今是二十五岁。
不同于唐二这个半路来到公主府当差的御前侍卫,江肆在公主府已经待了十年,虽然先皇不舍得长公主出宫,又留了三年,但江肆追随长公主也足有七年了。
七年时间,他深知主子奉公克己,从不结党营私,亦不暗中揽财,公主府所经手的银两都是来自内务府的俸银。
主子深受先皇疼爱,俸银是寻常皇子的十倍之多,并不缺银子。
因而,以往的赏银都铸印着“内务府”字样。
江肆眸光一沉,起身朝二楼走去。
虽然不应该怀疑唐二这个护卫统领,但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要找主子确认一番,哪怕领罚也认了,至少能心安。
唐二留意到他的动作,随手把银子递给身边的护卫,快步朝江肆追去。
“江肆,怎么不在下面跟兄弟们一起吃酒。”
楼梯转角,唐二及时追上江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江肆转身,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有事要找主子禀报,唐统领怎么不在楼下陪兄弟们。”
或许是因为心中起了疑,看着比往常都要和颜悦色的唐二,他觉得更不踏实了。
唐二笑笑,哥俩好地搂着江肆的肩膀转了个身:“主子今夜不想被人打搅,咱们做护卫的可不能不识趣,走,陪我喝一杯。”
手臂用力,被他搂着的人却动也不动。
江肆掰开他的手,一板一眼道:“我就在门外守着主子。”
话说到这里,他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就算是提前犒赏,也该留几个人候在门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人留守,万一主子有事吩咐,岂不是还要亲自下楼找人。
凭直觉,江肆几乎可以断定,唐二有问题。
同时也就意味着,主子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思及此,他默默握住了刀柄。
唐二好似没看到他充满戒备的动作,脸上仍旧笑着:“江肆兄弟如此尽职,在下实在汗颜,那你快去吧。”
江肆点头,转身就走,握在刀柄上的手却不敢松开,整个人也紧绷起来,身后却没有任何动静。
江肆不由皱了皱眉,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他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唐二,就见唐二笑着站在原地,那张笑脸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有了重影。
“砰!”江肆两眼睁大,直直地栽到在地。
而楼下大堂也陷入诡异的寂静,众护卫七倒八歪地或倒在地上,或趴在桌上。
唐二扫了眼楼下,走到江肆身边,抬脚把人踢出半米远。
“不知死活,什么银子都敢拿。”
他冷笑一声,盯着秦小姐和辛愿所在的雅间片刻,站在门外闭目养神起来。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看到,还以为他有多尽忠职守呢。
对面的房间里,郭小伍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坐到了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老天爷,她都看到了什么,长公主的护卫好像起内讧了。
辛愿和长公主不会有危险吧,她心里担忧,又什么也不敢做,只能透过狭小的门缝盯着守在外面的唐二,提心吊胆地观望下去。
而被她念叨的辛愿此时确实很危险。
因为秦小姐见开门无望,竟从枕下拿出一把匕首,直接割破了自己的手。
鲜血如注,剧痛传来,堪堪让她保持住了理智。
辛愿看得心惊胆战,一时间,头脑竟清醒了许多。
可这份清醒维持的时间并不久,不一会儿,她便又觉得全身发烫,如坠火炉。
她不由自主地朝秦小姐走去,好似那坐在床边的人是荒漠中的甘泉一般,散发着致命的吸引。
秦小姐见辛愿朝自己走来,冷冷地执起匕首:“站住,不然我杀了你。”
她眼神凌厉,奈何手腕直发软,差点握不住匕首,就连声音也绵弱无力,听起来没有一丝威慑力,更像是情/人间的耳语。
辛愿无知无觉地向前,朝着坐在床上的人压去,居高临下,呼吸相闻。
下一瞬,她便感到脖间冰凉又刺痛,那把匕首毫不留情地划破皮肤,染上了热血。
嘶……
痛感拉回了辛愿出走的理智,她忙退后两步。
“你冷静一点,先把匕首放下。”辛愿用力按了按鼻梁,艰难地组织着语句。
这个女人也太狠了。
她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两眼发沉地转过身去,呼出一口浊气。
到底该怎么办?又要忍到几时?
她不想被那杯酒支配,成为别人的棋子,更不想再挨一刀,化作刀下亡魂。
秦小姐攥紧匕首,眸光涣散间又在自己的手上割出一道伤口,强撑起理智道:“你就站在那里,不要过来,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再想办法。”
她不知道那杯酒的药力还要发作到几时,门已被封锁,窗户虽然开着,她却不敢贸然跳出去,也放弃了呼喊。
唐二定然是信不过了,护卫们肯定也都被支开了。
事已至此,外面不知是什么状况,以她眼下的状态,待在房间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毕竟在房间里,她只需面对辛愿一个人。
可面对辛愿一个人就安全了吗?
叮当一声响,她手指无力地颤/抖,匕首落地的一刹那,像某种信号。
那根叫理智的弦,彻底绷断……
周遭的空气瞬间升温,像终于撕破云雾的烈日,裹挟着热/浪,肆无忌惮地席卷一切。
空气,呼吸……
辛愿怔怔转身,脚步循着本能朝那唯一能解渴的甘泉走去。
白色的床幔下,女人脸颊潮/红,黛眉轻展,红唇微启,眸中再无清明,取而代之的是柔情深深,是诱惑万种。
秦小姐唇角微勾,在辛愿来到自己身前时,她伸出双手,微微仰头,主动搂住了对方脖颈。
“辛愿…”
轻轻一声低唤,带着似有如无的笑意,温/柔/撩/人。
辛愿眸光幽深又炙/热,四肢百骸都被这一声轻唤拂过,有如被烈日侵身,晒干了每一寸水分,干燥,荒芜。
怀中的女人就是荒漠中唯一的生机,手指下的肌/肤清凉如水,似罩了一层清甜的水汽,诱人吮//吸。
仿佛只要将其含在/唇/间,便能得以浇灌。
明天中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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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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