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农场

“只叫你看,不用来帮忙。”陈无渊身着素色的长围裙,一个个检查罐子的密封性,发觉坐在一旁矮凳上的人站起来,去帮那边的容茸生火。

“啊?我好不容易学会生火。”虽然没有生起来。

柳时安才走了两步,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想了一下还是去了灶边,从一旁拾了木材放进灶里,试图点燃那些不太容易燃起来的木材。

“呵呵,等会儿要是还点不燃,我再过来。”陈无渊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听起来很高兴的感觉,这让站在一旁的容茸欲言又止,止欲又言,嘴张了又张,还是算了,继续做着手里的活。

“哈哈,我就说我学会了!陈无渊你来看看!”火苗果然无力地顺着那柴火花子爬了起来,微弱的光被压在底下无声的抗议,果然没一会儿,还是熄灭了。

“啊~怎么会这样,那天明明你一下就生起火来了。”柳时安就不明白这个火苗明明都燃了起来,为什么一下就没了?

“坐一会儿吧,我等下过来。”陈无渊检查完最后一罐,记录了一下罐子里量的变化,将本子挂上,就到柳时安旁边去。

他矮下身子,将灶里的火挑了挑,又放了一些比较细碎的柴进去,没两下就把火给点燃了,这两下把旁边的大少爷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做为什么这么简单?”

“我做什么都很简单。”

柳时安看着陈无渊嘴角的笑意,想道:这人,漏出他原本的面目来了,不装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想如果是你同我母亲说可以治好我的病,那么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想她都会答应,我有点想出去转转,看看这个世界。”他很正经地提出自己的要求,都没想对方到底有多忙,压根顾不上他,更别说把他带出去转转。

“似乎你很信任我?”陈无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将手插腰上,很正经地问出这句话。

“我承认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好人,更遑论你能治好我。”你都大言不惭地说了,那肯定是有把握治好我的。

柳时安看着他那朴素的围裙,眉毛微微扬起,觉得他不穿那套老把式的西装套装可真是别有一番味道,果然是上了一点年纪会拥有独属于他的气质,不同于别的上位者,比如他的父亲,是个很古板的老头。

当然不能拿来对比,他的父亲已经快六十了,在外面还能再生一个孩子,也真是老年益壮,他倒是对那个男人没有多少感情,更多时候他都是跟在母亲身边。

“当然没问题,但你想跟在我身边的话,你需要伪装成我的侍从,你身边那位也需要离开你了,意味着你以后需要独立完成很多事,这也没问题吗?”陈无渊的笑容里藏了一丝打趣,他可不认为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少爷能独立完成什么事儿,说起来好笑,他倒是有点期待能带上这么一个美丽的花瓶出席更多的场所。

“我想你可以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想我可以试试,一定不会搞砸。”柳时安对自己倒是有这点信心,他在那边的时候虽然有点无意识,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能跟她一起体会那些应酬,时不时还能跟她说说话呢,小看他。

……

“你是那边乡下人生的儿子?”一个男孩儿一脸蔑视地看着眼前比他高出一小个脑袋的“柳时安”,就差让身边的一群人上去扭着人压到自己面前了,要不是被兄长告知过不可以欺负这个新来的穷小子。

他就不明白了,凭什么柳时安被接回来就可以压他一头,明明自己从小就在这府里长大,哪里比不上这么一个什么都很一般的柳时安,难道就凭那张娘娘腔的脸?

“你是柳时洲?”“柳时安”眼中漠然的冷淡,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再看向他身后那一群跟班似的官混子二代们,有意无意地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来给他们一点压力,最好让他们知难而退,以防这群小崽子冲上来,动上手脚伤到哪个,估计自己都要脱层皮。

“是我!你休想让我认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哥哥,我只有柳时珏一个哥哥,别以为我哥好说话你就可以欺负到他头上去,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小屁孩儿一脸凶狠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龇牙咧嘴的小狗崽,看得柳时安有点想笑,她可不在意这些,释放完精神力压迫一下示完威她扭头就走。

也懒得去看他们惨白的小脸,不过一群毛孩子,她还会怕?

'也难怪这位大帅要将你接回来,你这精神威压恐怕才是遗传了他的,你看他的这个小儿子,恐怕只能仗着他的母亲作威作福了。'

'呵,这也是我母亲所能依仗的东西,她想要的,我能给便给,给不了的,恐怕只能把我这条命还给她。'

'你别这样想,她其实有时候对你还是挺好的……'这道声音在“柳时安”脑海里说得越来越小声,他快安慰不下去了,要是说不好,好像也没哪里不好,就是李卉对这个孩子更多是利用,所有的好都装有目的,他每次被强制过来都是她的母亲不顾她的痛苦,硬生生的把他的灵魂吸附在这具女性身体上,强制改变成男性,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只是每次过来他都能感受到身体上的痛苦以及刻在灵魂上的痛苦。

'你也别安慰我了,我的出生我都明白,只是害了你,以后若是有什么机缘能让我俩彻底分离开,便好了。'

'没事儿,能够帮到你,我觉得挺开心的。'

柳时安只能被关在家中,每天都只能无所事事的从花房闲逛,等走到书房时刚好得一上午,然后一下午的时间就躺在书房里翻看各类的书,他最喜欢的还是一位叫莫里托·查尔顿的作者写的小说,故事很无厘头,他却在那无厘头的荒诞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感觉,他想,要是这个作者还在世的话,肯定同自己很有话聊。

'我上次跟你聊过,一位我们那个世界的作者,我很喜欢他的书。'

'我知道,莫里托是吗?他所写的东西倒是同我们俩的遭遇有点像,不过没像我们俩这样离谱,我觉得我俩怕不是只是我精神分裂了所产生的幻象,你所构筑的世界只是我所希望有的世界。'

'可我是真实存在的,我有自己的身体,我比你大几岁来着……'

'那你说话怎么还这么幼稚。'

柳时安被“柳时安”说得没话说了,她总是这样怀疑自己,他定要找到证据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人!

“柳时安”没能等到那个他回答自己的话,想着应该是被自己说生气了,她压根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不过是自己怀疑一下,还不让了啊。

索性也懒得去安慰他,随便他怎么想吧。

她脑袋经常很痛,想不了太多问题,痛得她都怀疑自己精神分裂了也没问题的吧。

'今天能说话,是因为药注射得足够多的原因吗?'

“柳时安”见他沉默了,又试图想问问他还在吗?她一贯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哄好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男生。

'不知道,反正很痛,我在地上打了好几圈滚才到这里来。'

“柳时安”只听得他声音闷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见他回答了自己,那就是不生气了,她们俩聊天的这段时间,“柳时安”也已经到了书斋,位置上人稀稀拉拉,这也让她觉得能缓口气,省得她还得为了避免那些来找茬的小孩儿,她又得以暴制暴。

不过那些人还是都盯着她,她坐下后甚至还有一个稍大一点的男生走上前来,俯视着她,说:“等正午十分那会儿到慎独院来,我父亲找你。”

那人脸色难看得很,说完就走了,都还没等“柳时安”张口问要做什么,他就像吃了苍蝇那般臭着脸。

说实在的,她来这里一个月不到,遇到这种人的时候还不算多,大都是直接像柳时渊一样来挑衅,今天第一次遇到她父亲的小儿子,还是因为她被接来的时候刚巧遇到柳时渊去拜师,一直都住在絮河,今天才被接回来。

她垂着眸子,看着书上撰写的字符,有点晦涩难懂。

在家中,母亲都是让自己都学,却也没接触到提升精神力的书籍,或许是她弄不到。

'你的一天好繁忙,一边应付那些小破孩,一边还得应付大人。'

柳时安的声音突兀响起,正看定神的“柳时安”才惊觉'哦,我这会儿不是一个人在。'

她闷在心里问柳时安:'明明我刚来的时候都见过了,这位大伯叫我过去做什么?'

明明心里慌得很,却只能装得冷静,她也就才 9 岁,一个大人,如果要是对自己不利,该如何自救。

她有点坐立难安。

'你别慌,既然他派自己儿子来叫你,不会对你不利的。'

'嗯,没事,我只是有点担心如果药效突然过了怎么办,在面对那些人的时候,我有点没有把握。'

她背心有点起汗,衣服黏腻地贴在背上。

'不会的,我觉得这一次我能在这边呆上整整一周,直到你母亲过来。'

'呵,她现在自身难保。'

'昨日我见她状态还不错?'

'她装的,我那个爹对她置若罔闻,任由他夫人折磨,能好到哪里去?我只是恨她为了一己私欲伤害你,也伤害我。'

'没事儿,你的世界,女孩能活下来真的挺不容易的。'

'你的世界,对女的很宽容吗?'“柳时安”不知道与自己同名同姓的这个男孩长什么样子,但就这么一刻,她突然好想知道。

也想去他的世界看看,她一出生就被伪装成了男孩,倒是不太能体会到她们的苦难。

只是偶尔所见会让她觉得恶心。

明明都是长得一样,只是因为身体不同被分开来。

'喂,喂喂喂,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柳时安说完好多话,他突然觉得好累,见她不搭理自己,就一直呼唤。

'嗯?'

突然周围的人都看向她,她才惊觉自己这个'嗯?'发出了声音来,便立马禁声,随即她身上发出不小的精神威压来,才让那群带着鄙夷、蔑视的眼神移开了来。

或许要不是因为她超高的天赋被她父亲赋予了厚望,仅凭她私生子的身份,早就被这些不大不小的孩子欺负到死了。

'对不起,刚才没注意听你说什么,快上课了,我先预习一下功课。'

'啊~'柳时安打了个哈欠,说:“你预习吧,我也看不懂你们的文字,有点像我们那个世界女巫的文字,我睡一会儿,等你去见你大伯时你在叫醒我。'

以这句话为结尾,之后便再没了声。

……

“你为什么一个步骤重复每天都做?你酿酒就是每天都在做一件事吗?”柳时安站在一旁看着陈无渊做着第一天他还没看完的工作,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要等发酵需要时间,成批次酿造大量的酒所花费的时间比你想象的多,为了确保质的高标准,我这已经在控制量了。”

陈无渊口鼻掩住,说话声音有些嗡,但清透的声音还是非常悦耳,所以就算是柳时安找不到话题,他都要硬讲。

胜在陈无渊脾气好,不然他就在旁边干站着,还一直在说话,光是容茸都受不了,想要把人请出去。

容茸此刻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多余,所幸晾凉拌好酒曲的米已经封装坛,放置几天发酵就好,她也可以先离开了。

她走到水管下,清洗了一下手,将封装的每个坛子都情况记下,就同陈无渊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门被合上的瞬间,柳时安才从那消失的光线收回目光来,问:“你们农场是只有她一个酒娘吗?”

“嗯?什么酒娘?”他这句话,给陈无渊听得一愣神,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就是酿酒的女人。”

柳时安也不觉得自己的形容有什么问题。

“哈哈,当然不是,她是我亲传弟子,dépérir 我只教给了她,后续有个步骤和普通酿造的方法不同,别人当然不知道,我也只叫她来我这里。”

这一下,给柳时安闹了一个大红脸,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大个农场,给天澳科特那么多的酒庄提供酒,怎么会只有一个酿酒的呢。

陈无渊看着他有点红扑扑的脸,笑意更甚,擦了擦手,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他的脸。

柳时安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对他上手……

“你做什么?”

柳时安有点应激,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陈无渊空悬的手,他一巴掌拍过去,对方这样干真像个老变态。

“抱歉,看你刚才在生火的时候给脸弄花了,擦擦。”

柳时安没作声,心里想着却是:好蹩脚的借口,刚才自己生火可没有弄花脸。

陈无渊将手收回来,好在现在都已经封好坛,记录一下就可以离开了,待在一个比较私密的空间里,总是会想起一些往事。

“我去换身衣裳,一起吃个晚饭?”

陈无渊把笔夹在本子上,随手挂在了旁边的墙上,扭过头跟柳时安说。

“嗯,我在外面等你。”

陈无渊出了门去,柳时安拿下本子来,看了一下他的记录。

本子上记录的东西比较简单,本子上甚至只写了 1678.9.18,十五的字样,他原本以为会记下酒的程度或者什么。

没想到这么潦草,他又往前翻了翻,前面的纸上也只是很简单的日期。

“1544.3.12”柳时安突然翻到一页,上面只写了一串日期,他念出来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日期好眼熟,就好像应该要有这么一个人,生或死于这个时间。

但感觉又不至于,他也不可能认识一百多年前的人。

“时安?”

这时,陈无渊已经换好衣裳,出来并没有看见柳时安,就轻声呼唤了一声,柳时安这才从酒坊出去。

“来了,刚才在看你的记录。”

柳时安轻轻扣上门,朝着陈无渊的方向走过去,天的黑已经压了下来,逐渐开始看不清周围。

“呵,我记得很随意,而且时断时续,因为我不经常在这边。”柳时安感觉陈无渊此刻心情还不错,说话都要轻快很多的感觉。

其实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明明他还是这样笑着,融在夜幕里,整个人都好像温暖了几分。

“嗯,能看得出来很随意,甚至都没记下什么重要的信息。”

“要记什么信息在上面吗?”陈无渊绅士地撩开门帘,侧身让柳时安先进屋里,他才跟上。

“没。”要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也不能往上写。

只是不知道那个 1544 只是他随笔写下,还是别有什么深意,柳时安想。

“还是老样子吗?给你盛碗牛肉汤?”

“可以。”

陈无渊从厨娘那里要了两份三明治,又让人给端了两碗牛肉汤放入盘子里,他端了一份递给柳时安,柳时安乖乖地接过,便过去寻一处空位坐下。

'得把丰巍叫来问问最近的情况了。'

他一边喝汤,吃着那些食物,漫不经心地想着别的事,其实味道还不错。牛肉被炖得很软很入味,只是还没等他吃两口,就发觉对面的人看着他。

他抬头冲陈无渊一挑眉。

“没什么。”

食堂里陆陆续续有人来,人不算多,稀稀拉拉地坐了十几个人,柳时安吃饱之后不愿再动筷,一边看着陈无渊吃,一边观察周围的人。

他压着声音询问:“他们不都是农场的人吧?”

“嗯?这个我其实不太清楚。”

陈无渊放下餐具,收拾了一下,抬眼看向他,真诚回答。

“哦,也对。”这位拥有很多个农场的农场主不可能记得自己农场里有什么人,做什么的,能记得去哪里睡,去哪里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柳时安见他已经吃完了,想也没想就准备起身离开,他现在想要去哪找丰巍。

他现在就像只笼中鸟,被囚在这座大农场里,联系不上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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