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话可以说很多，十年教主的职业生涯使他练就了很好的伪装，能够非常好的在人前掩饰厌恶，摆出温和的笑脸，还能被客户夸一句“他真的好温柔，就像佛祖一样”。

只要对方有利用价值。

穿着袈裟，收取费用拔除诅咒，壮大盘星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如果不做伪装，直白地将厌恶展现在人前，恐怕那些想要求助的人根本不敢进来。

所以，即使是猴子，他也会打起精神来面对。

价值嘛，有的能给他提供金钱，有的给他便利，有的送他有趣的咒灵…

他不是那种因为个人喜好就全面排斥的幼稚鬼，为了生存，为了大义，无论面对怎样的情况，通常都会忍耐。就那样摆出一张仿佛能普渡众生的嘴脸，榨干那些人的价值，他一点都不觉得为难，反正…非咒术师不是人，全是烦躁的猴子。

谁会为不同物种的东西感受喜怒哀乐呢？

以上只是要说明，盘星教的教主大人可以睁眼说瞎话，无论多么离谱的谎言都能够得到别人的信任。按理说，他想要骗人，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想出一套完整的谎话，可是当欺骗的对象换成了悟以后，他才发现有点困难。

如果再说“苦夏”，恐怕DK悟的表情会更差劲。

“其实没什么，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成了极恶咒诅师，然后死了。”

“……”

五条悟一脸懵，委婉提醒，“可是，杰，你不是说，梦见死掉的那个人是老子吗？”

“没有那回事。”夏油杰摆摆手，换了个轻松的姿势，高专时期的灯笼裤还挺方便的，“我确信悟不会被杀死，因为你…在梦里，成了很负责任的教师，同时是非常有名的，被称为‘最强’的咒术师。能够杀死你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吧。”

虽然被认可了实力，可是五条悟并不开心，想也是啊，从“我们是最强的”/“悟是最强的”，那句话中就能分辨出两人的心思。比起夏油杰突然将他捧上了最强的位置，他更想要的是与杰一起并称的最强。

“那你是一样的啊，谁能杀死杰呢？”他这么说着，隐晦地表达了内心的不满。

然而，夏油杰却没能听明白，或者说他在紧张——杀死他的，当然不是乙骨忧太，也不是诅咒女王，而是他自己。主动寻找的死路，强迫一点都不开心的五条老师，亲手…

唯独这件事，绝对不要让DK悟知道。

“嘛，我也有疏忽大意的时刻，趁机被别人干掉什么的…”话还没说完，见DK悟沉下了脸，便自然地将一切归咎到梦里面，“这是梦啦，真实的我，哪有那么容易被杀死。你说，我们是最强的…对吧？”

“可是杰否定了吧？”五条悟面无表情，没放过好友的一举一动。

“哈哈…”夏油杰打着哈哈，“那是开玩笑啦，我认为现阶段，我和悟的确是最强的。”

“只有现阶段吗？”可是五条悟想：我们不会分开，应该是永远的最强。

他想到了最开始那句话，略带着点埋怨的口吻，“杰跑去当咒诅师，却把老子丢下，老子是心甘情愿成为教师的吗…很可疑啊！”

夏油杰隐隐有被戳了一刀的感觉，弱弱地解释：“我没有丢下你……”

“不信呢。”DK悟做了个鬼脸，要笑不笑的。

“……”你当老师挺好的，你会开心的。即使我不在，你也能过得很好的。

“所以，你是因为做了个梦，吓到了吗？”五条悟还是觉得不对劲，他不认为他的小伙伴有那么脆弱。

夏油杰摇了摇头，“不，关键点是，我成了咒诅师，和悟…分道扬镳了哦。”

五条悟想想，着重点完全不同，“确实，和老子分开，真是太可怕了。”

“……”倒也没那么可怕。

不可否认，突然分别是会很孤独，但好巧不巧，在他叛逃前夕，两人见面次数就减少了。有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是他独自一个人。所以，会有不适应，却能接受。

“总之，就是因为那样的情况，我最近在思考一些问题。”夏油杰从头到尾没想暴露太多尚未发生的事，不过即使很想摆烂，比如干脆再给自己一刀什么的，只要一想起还有很多人没有见面，他也愿意再待一会。这样一来，有些不想见的人，也势必会再见。

没错，他说的就是那个男人，伏黑甚尔。

在他面前亲手杀死理子妹妹，说“五条悟已经被我杀死了”，将他引以为傲的认知打击得体无完肤，于是他那时就知道了，原来所谓的“最强”只不过是句空话，他保护不了别人，甚至连最重要的友人都有可能被杀死。

重来一次，夏油教主当然不怕对上伏黑甚尔，但那个男人不仅仅是体术优越强大，连脑子也很好用。就算…他不能看着悟再次陷入困境，即使那会让悟变得更加强大——死亡的滋味，切实经历过一次后，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所以不想悟有那样的经历。

“我或许还不够强大，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很厉害的人物，我不想输掉呢。”夏油杰一边思考着，一边自圆其说，“很不巧，最近感觉有点停滞…”

“停下，杰。”

“……”

夏油杰收起杂乱的思绪，抬眸对上友人十分不悦的神情。

“虽然有做好准备，你竟然真的在欺骗老子啊！”五条悟是真的要生气了，真的！

忍耐了那一句句带“死”字的话，不去想所谓的分道扬镳，结果等来的真是谎言。

他粗/暴地扯住了骗子的衣领，将人扯近自己，隔着桌子几乎脸贴脸的四目相对，空出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别总是忘记啊，老子这双眼睛看得到的，说什么停滞，你根本就是变强了吧——自从那天醒来后，你的咒力有了变化，还有对战时，极力克制也骗不了老子，好几次都故意收手了吧，怪刘海！”

被扯住领子的夏油杰：“……”

窒息。

为什么总要攻击他的刘海，就算是成年人，也接受不了如此挑衅啊！

几个深呼吸，压下了很不好的情绪，违心的笑容，真诚地夸奖，“原来发现了啊，不愧是悟。”

“别想蒙混过关啊！”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变化，但是悟会比我更强哦，请不要担心。”

“……谁要担心这种事啊！”五条悟表情很臭，又想“啊啊啊”大叫，“小心老子再给你个头槌！”

“……请务必冷静点。”

“怪刘海怪刘海怪刘海！！！”

“……”这真的很难忍啊！

成熟的大人决定放开矜持，先叫不懂事的DK一点礼貌，伸手就是一个爆炒栗子。

“嗷呜！！！”五条悟猝不及防，松开了揪住人家衣领的手，双手抱头，一脸“你竟然这么阴险”的表情。

夏油杰眼角抽了抽，感觉多少感想都消散了，这样的气氛完全emo不起来。转念一想，这可不是经历过岁月沉淀的五条老师，而是少年意气的DK悟啊，成年人的复杂感想实在是很难让对方领悟到。

这样，倒也好。

DK悟却没放过他，继续叨叨，“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突然变强的？”

“不知道啊，说不定是上天的馈赠哈哈。”夏油杰整理好衣服，语气开始敷衍。

“那你说的全是假话吧，因为实力停滞不前……哇哦，怪刘海，你该不会是讽刺老子吧？”

“怎么说？”

“你变强了，嫌弃老子还在原地踏步！！”

“…嫌弃什么的…”夏油杰叹了口气，被控诉了不存在的罪名，“悟别丢下我就好了。”

话音刚落，两人都沉默了，气氛有点微妙，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五条悟，神情极其复杂，“明明是老子要指控你在梦里抛下老子，你倒好，现在来指责老子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杰变成了那种，倒打一耙的家伙。

夏油杰却不想回应这点，因为在现实中，他的确体验过追不上悟的滋味，那是一句没能藏好的真心话。

真该死啊。

怎么能说出来呢？

五条悟坐下来，稍微冷静了下，去翻一边的袋子，摸出两个大福，塞进嘴里。

“……”

夏油杰不由自主地盯着另一个还没开封的大福，倒不是他想吃，而是按照正常的社交，在谈话过程中，一方开吃了，另一方总不能干看着。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吃，大福就被收回去了，迅速消灭大福的DK舔了舔嘴唇，不客气地拒绝：

“说过了哦，不会分给杰的。”

“……”

“好伤心啊，悟…”这么说着，他却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总之，就是那么回事吧，杰因为做梦被杀死了，所以有了紧迫感，每天苦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你钱一样。还有吃不下饭，说出一些崩人设的语录…”五条悟伸出手指，一条条细说最近好友出现的奇怪现象。

夏油杰：“……”

崩人设什么的…社会人士能成功伪装高专生才奇怪吧？

五条悟数完，得出了结论，“好逊啊。”

“……”啧。

夏油杰很想撇嘴，但他发现这么说话的悟，面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于是，明白了，那些话并没有骗过去，或者说不足以解释他那么奇怪的原因。

可是，他要怎么说呢，抛开他个人的情绪，真相只有两个解释：一是，他不是DK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死后重生到了这副身体里”；二是，他在梦中，眼前的悟，还有之前见到的老师和硝子，全部都是假的…

他叹了口气，从位置上起身，过去轻轻抱住了年轻的好友，“抱歉，悟，我还没有捋清楚，所以不能跟你说。但是……”

“咒灵玉…好难吃啊。”故意拉长的语调，如同重逢时见面那声招呼，是他在非常甘愿的情况下表达的最真实的情绪。

无论真假，DK或是教主，都是夏油杰。

他那些在暗中滋生的负面情绪，省略掉无法诉说的未来，只要解释最近胃口不好的原因就行了。

五条悟：“……”

年轻的DK哪受过这些，前段时间半梦半醒的拥抱已经很超标了，但因为做出那样行为的混账很快睡过去了，他能够自我说服是挚友情作祟，现在却……有点奇怪啊，友人的界限，应该存在吗？

没必要吧。

所谓的拥抱啊，反正都是身体接触，他也不排斥。

杰这么做，其实跟他平时没什么区别，在情绪比较好或糟糕时，蹭个抱抱不是很正常吗？

五条悟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被紧紧抱住，听着好友终于愿意吐露的心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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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009章 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