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坐在帐篷口,等天黑。
许真源偏头靠在顾曳肩膀上:“你知道明朗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顾曳摇头:“难道你知道?”
她笑了笑:“大概知道。”
“我小时候特别要强,这点和许明朗一模一样。高中之前我都可看不起那些围着我转得小男生了,毛毛躁躁愣头愣脑,一点风度没有。在我的生活里,缺少了一个妈妈这样的角色,而明朗大概比我更甚,他既缺爸爸又缺妈妈。”
“我爸其实对我百依百顺,但父亲似乎终归代替不了母亲的角色。尤其随着我慢慢长大,很多事情我都更习惯憋在心里了。这并不代表我和我爸不亲了,只是可惜成长确实会带来距离感。”
“当时你和明朗一起回国的时候,明朗和我说你很照顾他。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独立惯了的人其实是很难接受别人的照顾的,一旦接受了某个人的照顾,那就真是把他放进心里去了。当然,这种照顾不是指的助理给的银货两讫的那种照顾。”
她说着偏头看了看他:“你身上能输出一种治愈而安心的魔力,这种东西是我和明朗渴望而又没有的,因此你这种人对我们格外有吸引力。”
她叹口气:“就比方说,我哪怕重生了一次,却依旧给不出许明朗照顾,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无能为力。就像一种顽疾。”
“我和明朗、我们这种人其实是很难真正被人喜欢的。外人经常会因我们光鲜亮眼的外表而倾倒,可真等敞心接触下来,又只会被我们骨子里的冷漠劝退,被我们无意间的傲慢中伤,甚至惊诧鄙夷于我们生硬而又不健全的情感交流。”
顾曳一直捏着她的手指,听完这长篇大论,也淡淡地否定一句:“哪有你说的那么差。”
许真源倚在他肩头轻笑:“是啊,正是因为你包容啊,所以从不觉得我们差。”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固有观念,就像她爸,说起来也是对她纵容又宠溺,却依旧免不了给她画定一个圈。
顾曳带给她的包容就真的从始至终,温和中透露着尊重。
哪怕他已经被你伤害到利益了,他也依旧给你如沐春风的感觉。他并不是懦弱和没有原则,相反他明明拥有强势的手段,只要他想,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凌驾于很多人。但他没有,他只是温和地笑着提醒你,提醒你伤害到他了,甚至不说一句你错。
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当内心冷漠的人遇到一个由内而外温和的人,被吸引是再正常不过了。
顾曳扣着她的手,声音被夜风抚过带上了轻柔:“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看到的也可能只是我的一部分,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故意将好的那部分显露出来,将坏的、你可能会讨厌的那部分藏了起来。”
“是吗?”许真源眼亮晶晶地忘着他,“那你会担心我发现你藏起来的那部分后讨厌你吗?”
“怕。”他是如此地直接,甚至许真源都感觉到了他的紧张。
“那怎么办?完了完了……”她感慨似地摇头叹气,直至顾曳的唇慢慢抿紧,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怎么办,我光想想就觉得对你讨厌不起来。”她带着笑意地苦恼道,“不止如此,我还发现自己又多喜欢了你一点,你怎么这么坦诚啊,也太招人喜欢了吧。”
顾曳像做了个过山车,有多刺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闷闷地:“以后不准和我开这种玩笑。”
“好——”许真源笑着答应,声音拖长三分戏谑七分宠,像幼稚园的阿姨对待傲娇的小宝宝。
“问你个问题。”她突然转口。
“嗯?”他稍稍偏头。
“你对另一半的要求是什么?”
他想了想,不算慢地给出了答案:“要求不高,最重要的是善良,其次要能互相深刻的了解和理解。”
许真源打趣地问:“善良啊,善良的标准可不好拿捏,顾院长,您看看我这样的还成吗?”
顾曳望着远处的月影树梢,感受到脖子和下颚毛绒绒的微微痒意,他嘴角微翘:“人美心善,何乐不为。”
天上的星辰露了零星的几颗,虽然数量可怜,倒也有了那么两分意境。
“顾曳。”
“嗯,我在。”
许真源笑起来,闷闷低低的笑声,有点像偷笑,又有点像憋笑。
“嗯?”他稍稍向右下撇头,却只能看到肩头她毛绒绒的脑袋。
“没什么,我只是……”
只是觉得这一刻有点幸福。
“我只是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她突然放了一样东西在他手上,小小的一颗,也不知被她捏在手里多久了,已经带上的温热。
顾曳摊开掌心,“月光石……戒指?”
“嘿!不准看我。”她推开他的下巴,坚决地将头抵在他颈窝上,“别看我,不然我说不出口……”
他摩挲着那枚样式简单的圆戒,轻轻笑了声:“好,我不看你,我听。”
许真源嗅着他身上惯有的消毒水味,诚挚地开口:“我要先你道个歉。之前,我怀着不纯的目的接近你,没有善待你的感情,我为此道歉。”
顾曳捏了捏她的手指没有说话。
她的手指蜷了蜷,和他交握:“我告诉你说,约你出来是为了弥补遗憾。我现在想好好和你告白一次,以你当时向我告白时的虔诚和正式。”
天上的星似乎多了起来,月亮藏在云里朦朦胧胧,此刻若是还缺什么,那定是浪漫而幻美的萤火虫。
许真源主动退开,立起身注视他的眼睛:“顾曳,我喜欢你,很确定自己喜欢你。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
顾曳含笑地看着她,顷身在她嘴角烙下一吻:“你觉得我愿意吗?”
“我不知道。”她望着他,两人靠得极近,“应该是愿意的,但是我依旧忐忑,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因为喜欢,所以忐忑。”
他将带好戒指的手举到她面前:“在我心里我们从未分开。你虽提了分手,但我从未点过头。”
他抱过她,轻轻地吻她:“你永远也不需要问这个问题,永远也不需要忐忑我的答案。”
……
关于几个月前,许真源被曝光毁容照片的事,终于有了进展了。
偷拍的竟然不是狗仔而是私人侦探,以至于事情过了这么久,许真源这才逮到人。
事实挺让她惊讶的,她原本怀疑是许明朗做的,但包括买热搜买营销号黑她,他具都没有参与。
惊讶之余,她又觉得欣慰。她心底还是期望这些事和许明朗没有关系,不然她也不会在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连他人也都离开后,还让人揪着调查。
只可惜这件事虽然不是许明朗做的,却是他妈做的。
叶迎蓉。
那个在许真源心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女人。许真源甚至记不清她的长相,只不过当年初见叶迎蓉抱着尚在襁褓里的许明朗,许真源脑袋里一个直接印象——确实漂亮。
而那个时候她才满了五岁不到六岁,在那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那个女人了。她对那一年的印象,就只是对方那张漂亮的脸,以及她爸在她母亲坟头轻颤的肩。
叶迎蓉生了许明朗、许家唯一的男丁,按对方那个圈子里的话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上位是迟早。
但她不止漂亮,她还聪明的。
生了许明朗,叶迎蓉却从来不闹,她安安静静屈居一隅,即便在许真源她爸连唯一的儿子都不愿意承认的那些年里,她也表现得毫无不甘。似乎她的那些手段就真是出于爱,似乎就真是为了给爱的人生个孩子,至于别的,通通不求。
初打照面之后,应该有整整十年,许真源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女人。要不是由于偶尔跨进许家大门、越长越出挑的许明朗还时不时地牵动起她脑袋里对于与叶迎蓉一面之缘的记忆,许真源可能早就记不得那个女人了。
等到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是许真源主张把许明朗接会许家的时候。
那个女人亲自牵着儿子来到了许家大门口。
十年过去了,襁褓里的小婴儿已经长成了可爱好看的小少年,但那个女人就跟没变过一样,还是那么漂亮。
甚至更漂亮了。柔柔弱弱浑身母性,看起来温柔无害,她双眼含着泪地恳求许真源,恳求她替她照顾一下她唯一的儿子。
许真源牵着许明朗进门了,别墅厚重的铁门在那个女人面前缓缓合上,叶迎蓉红着眼睛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抓着门上的雕花。
对比起女人的隐忍离伤,她手里牵着的小男孩平静多了。许真源低头晃了晃他的手,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他母亲说的。
当时许明朗好像抬头望了她一眼,那眼神清清澈澈的,许真源没看懂。见他没有表态,她也就直接牵着他继续往里走了。
算算下来,她见到叶迎蓉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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