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人外搭一个人形机器，分成了3、5两队。为了能有照应，两个小队的勘测方向虽然不同，但相离的距离都在一队出事后另一队能迅速到达的范围内。

杨葭这一队，由星际军的队长奎尔走在前头，她在中间，057在她身后。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荒星是一片平原，地上是沙质的土，所能见到的矿石全是一些被风暴从别处带过来的风石。风石多孔，质脆得像烤糊了的千层饼干，早已被风力腐蚀去了棱角。

杨葭在一块尚且保留了原有形态的巨大风石上安装了微型爆破弹，为勘测终极元素特制的爆破弹。

根据实验预测，终极元素应当具有超强的连导性，自然状态下是游离态，能单独存在且硬度很高。

爆破弹按照预测实验被设定了精准的爆炸强度，如果巨石里存在终极元素单质，那么爆破后，在一堆巨石粉砂里“存活”下来的小石头就很有可能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随着一声轻呲，插有爆破弹的巨石边角瞬间膨胀，膨胀的同时便化作齑粉，放射性地弥漫出来。

这个过程唯美得像是面点师手里洒出的麦粉，让你对接下来的甜美糕点满怀期待。

那些微不足道的矿石粉末伴随着强有力的冲击波，057先一步挡在了杨葭身前。

被冲力带得后顿了一步的星际军中尉体验到了短暂可怖的窒息感，他脸上的保护罩被“风”刮得紧贴面部，像蒙上了一层透明薄膜。

巨石膨胀齑灭，漫天砂粉扬起，平静下来后却什么也不剩，对于甜美糕点的期待落空。

杨葭拍了拍身上的灰，拿脚在地上翻找了两下，然后直接带着人穿过这小片人造沙暴，继续往前走。

在接连又爆破了几块巨石而且一无所获之后，鲁斯那边给她发过来了连线对话。

光脑投下三维的影像，杨葭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情况。鲁斯当然也看到了她身后漫起的灰砂：“艾瑞儿，你有收获吗？”

她环顾了四周，灰砂让空旷的平原显得有些深沉：“没有，你那边呢？”

“我们这边也没有。博士，我收集了一些数据，到时候提供给您调试勘测器的参数。”站在鲁斯身后的女助理回了杨葭的话。

“好。我们再各自勘测一个星际时，然后汇合。等我重新调整好了勘测器的参数，就直接去往十三号勘测地。”

鲁斯考虑了一瞬，点头同意。

杨葭主动放弃十一号勘测点是有理由的，鲁斯不清楚她的理由，但也知道平原很难观察地质结构，一切东西都藏在厚土之下，勘测起来难度很大。

在鲁斯的视角下，杨葭三人站在漫天的灰砂里，有种壮观与渺小的震撼反差，他忍不住担忧：“你们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一直在警惕周围环境的奎尔抽空收回了视线，对着鲁斯的三维影像摇了头：“暂时没有。”

“那就好。”鲁斯和女助手被三个星际军包围在内，看起来比只有三个人的杨葭小队安全系数高出得多，“我们这边也没有遇到突发情况。”

事实上，杨葭对鲁斯那边的情况一清二楚，两队一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以057的“目力”，足以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

杨葭随意点头：“我再放几个爆破弹试试，有任何进展随时联系。”

鲁斯点头：“好，随时联系。”

通讯挂断，杨葭带着人往前走，到了一片地表土壤颜色有变化的地方，她喊了停。

她先是在地上放了一颗微型爆破弹，地上炸出了一个深约四米的土坑，接着她又往坑里丢了另外一颗拳头大的扫荡雷。

奎尔看到扫荡雷时，脸上的表情明显惊重了一分，但他什么也没说，并未干涉杨葭，只一心地更加警惕起四周来。

“后退吧。”杨葭扔了扫荡雷，带着057不慌不忙地往出走。

“扫荡雷的爆炸射程有二十里，虽然有防护服，但我们也需要后撤到三公里外才能保证安全。”奎尔严肃着面容提示她。

杨葭赞赏地点头：“所以为了节省时间，你赶紧跑，等你到了安全距离，我好引爆它。”

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博士催促“你赶紧跑”，奎尔脸色说不上好：“我负责保护你。”

杨葭给了个说不上来的笑，侧头对着057抬了下巴：“保护好你自己，我有他。”

她没有说出第二句话，但奎尔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剩下的意思，也懂了她那个说不上来的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他可以被军队里的上级挥之即去，但忍受不了来自一个柔弱女性的轻视。

她看他的眼神带着**的俯视，仿佛他很弱又或者不值一提，但有一点很明确，这个女人觉得他拖累了她。

奎尔面带不善地看向她，却突然被侧身一步的机器人挡住了视线。机器人和他对视着，明明是麻木直讷的眼神，他却从里面看到了威胁。

奎尔血液里的好战因子条件反射地沸腾了一瞬，却并不真的将057放在眼里。军队里也有很多机器人，但都只配给真正的战士当炮灰。

虽然带了一个“人”字，但它们仍旧只不过是机器。

奎尔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压下心头的火气：“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杨葭走出057的保护圈，上下打量了奎尔几眼：“你确定？我只退到一公里外便会引爆它。”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拔高了声线。

“玩笑？”

杨葭勾起一边的唇角，语气不屑：“你已经耽误了我三分钟。”

她说罢带上057径自往前走，荒星的重力只有星际重力的一半，她虽然信步闲庭，步速也很可观。

一公里的距离，杨葭停在非常准确的位置，她站定看向奎尔，没有说话，但是抬了抬手腕上的光脑，引爆按钮红的发亮，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奎尔面色冷寒地看向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弱不禁风的女博士又给出了那种说不上来的笑，然后他被反问道：“你知道扫荡雷是谁研究出来的吗？”

奎尔不知她何意，可确实被问住了。他思索不出答案，也并不觉得这个答案又什么要紧，依旧皱眉盯视着她。

杨葭转身，面向那颗被扔进坑里、肉眼已经看不见的杀伤王：“军队教你们说扫荡雷的爆炸射程有二十里？可真不严谨。”

“让我来告诉你吧，它的射程分两种，一是冲击波的杀伤射程，在人体毫无保护屏障的情况下，是20.45里，约等于20里。”

“不过，另一种杀伤力——热辐射，那才是最主要的杀伤方式。扫荡雷的热辐射杀伤射程是2.79里，约等于3里，这也是为什么军队教你们，哪怕穿着防护服，也要保证自己在扫荡雷爆破点的三公里外。”

科普完，杨葭忍不住感叹：“军队可真是一群……”

真是一群什么？杨葭没有说完，057却开始翻阅起了古籍，试图查找出究竟什么是“猪”。

机器人盯着资料里还原的肥头硕耳的物种画像，有些难以接受：【博士，您之前也说我不求甚解，我也是猪吗？】

杨葭本还注视着奎尔，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挑眉：【你是我创造的，我怎么会开发那种东西！你只是不求甚解，他们才是不求甚解的猪！】

奎尔自是不可能知道机器人和女博士之间的对话互动，不过杨葭挑眉的动作虽然有些突兀，但他不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结合杨葭问出的问题，以及她对扫荡雷的晓悉程度，那个挑眉的表情就像在说：你现在知道它是谁研究出来的了。

是，他知道了。所以他反应过来自己的问话是有多可笑，对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无比清楚扫荡雷的破坏力。

也因此，他也更加不解，这个女人难道想寻死？

杨葭当然不可能寻死，她其实一早就回答了他的疑虑。她说了，她有057，057就是她给出的答案。

只可惜奎尔从始至终都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他跳脱不了已经定型的思维模板，在军队里，机器人可是最低级的存在。

“你又耽误了我三分钟。”杨葭抬手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引爆扫荡雷的控制面板一直挂在最前端，她有些不耐烦：“再给你三分钟后撤。”

倒计时的界面，被故意放大挂在了奎尔眼前。

奎尔在她这种驱赶性的行为之下有了屈辱感，他有些怀疑这个女人是疯子。

“我的职责是保护你。”他站着没有动。

杨葭上下瞥了他一眼，然后收回了倒计时的界面，只剩鲜红硕大的引爆按钮悬在他眼前：“你留在这能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奎尔没有说话，一公里的远离距离，他虽然无法全身而退，但也能设法自保。最重要的是，他无法接受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踩碎骄傲。

杨葭将057唤到身边来，然后伸出食指去按那个红色按钮：“那奎尔中尉，祝你好运。”

指腹将要触及屏幕的最后一刻，奎尔心跳加速，还是没忍住高声开口： “艾瑞儿博士！”

杨葭停住，侧头示意他说。

奎尔像只绷紧的兽：“我没有资格干扰你做下的决定，但希望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杨葭似笑非笑：“怕了？”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和你之间的对话我都保存上传了星网，如果你不听劝因此受了伤或者变成了焦炭，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对你负责。”

“奎尔中尉，不介意的话请到我身后来。”

她说完不再给他拖沓的机会，食指接触光屏，轻“滴”一声，几乎同时，发引千钧，巨大的生存威胁扑面而来，心理升腾起的压力比五官的所有感知都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