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许大小姐3

她在生日宴的前夕找到他父亲,希望他将许明朗接来和她一起过生日。

如果在所有宾客的面前,她拉着许明朗一起切蛋糕,那也就相当于直接承认了他许家二公子的身份。

当时她父亲有片刻的犹疑,许真源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在那时她父亲就已经看出来许明朗心术不正了。

可他那时候才十一岁不到啊,十一岁的小孩子……

“姐!你在想什么啊?和我聊天还走神,我叫了你三遍呢。”

好弟弟撒娇般的语气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许真源道了声抱歉,扯了张纸巾擦干净手上沾着的提子汁。

许明朗笑了一下:“和我还要说抱歉,姐你总是这么客气。”

“是哦……”和毒死了自己的人,她为什么还要说抱歉。

她思忖了一瞬:“客气——某种程度上等同于疏离。明朗,你说我总是对你这么客气,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姐弟太过疏离?”

许明朗笑得自然:“这是姐姐的性格原因吧,姐姐也就黏爸爸一点。”

“爸爸……可是爸爸已经不在了。”

她父亲已经不在了,她最最敬爱的父亲……也好,至少他不用痛苦地接受女儿毁容以及被毒杀的残忍现实。

许真源头昏脑胀地转向窗外,窗外有细啾的小燕子等待父母归巢。

哪怕重生到现在,这么多天了,她依旧觉得恍惚:“爸爸不在了,我把你当做唯一的亲人啊。”

许明朗拉住了她的手:“姐,你别伤感,你也是我唯二的亲人了。”

她转回头来,认真地看着他:“明朗,你怨恨他吗?”

她没有指明这个“他”到底是谁,但许明朗却似乎听懂了,因为他嘴角的笑牵强了一瞬。

原来真的怨恨啊,许真源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那也就说得通了,既然这个弟弟是怨恨她爸的,就自然也是怨恨她这个姐姐的。

“姐,你在说什么啊?怎么胡思乱想起来了呢。”他说完就起身,抓了床头的杯子去帮她接热水,着急的模样像在趁机避开她的审视。

许真源突然就有些累,要时时刻刻防备她唯一剩下的最后的亲人,她觉得累;她掏心掏肺对待过的人竟然怨恨她,她更觉得累。

就像现在,她接过了他递来的水,却不敢喝。

许真源疲惫着靠向身后的床头靠背:“或许我应该早点让爸爸接你回来。”

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确定了这种事实,但她心里想的还是应该早点把他接回许家,而不是提前斩草除根。

可真圣母呵,许真源自嘲。

她疲惫地闭上眼,却错过了许明朗眼底的慌乱。

许明朗走后,病房重归于静,晚上顾医生再次造访:“听说你今晚没吃饭?”

许真源轻笑了下:“是啊,没有顾医生在,我都不怎么有胃口。”

她抱腿坐着,仰着脸配合他观察她伤口的愈合情况。那双好看的手,五指干净修长,轻轻垫起她的下巴。

哪怕重来一次已经很习惯自己是张烂脸的这个事实了,但被他睫毛根根分明的眼睛近距离注视着,她还是不适地想躲开。

“是不是很丑?”她又问了这样的话,明明不想问的。丑就丑好了,确实很丑,但反正又不是没有丑过。问出来干嘛,心里没点逼数吗!

顾曳放开她:“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他声音轻柔,带着温暖而治愈的魔力。许真源在心里点头,是啊,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她心里不好受,却非要笑,因为她知道她笑起来更难看:“我不止今天心情不好,昨天前天心情都不怎么好,任谁的脸烂成这样都不会心情好,您说是不是?”

“伤口恢复得不错。”他沉默了一瞬,然后例行公事一样地对刚才近距离的观察下了结论,却完全避开了她的尖锐。

她像一根针,生了斑驳难看的铁锈,她因此愤怒沮丧麻木又隐约疯狂。她看到她面前有块漂亮洁柔的绸缎,散发着内敛柔和的光,就像吸附了月光的白练。她见不得他这么漂亮,见不得他这么洁柔,于是拼了命地想往他身上扎几个瑕疵一样的针眼,可他却只是将她缠绕住,细细密密地裹了一圈,又避开了针尖。

许真源突然觉得这人很无趣,但他硬是不接招她就硬是想逼他直面她的问题。

她想知道像他这样表面看起来如此正大严谨的人,到底会不会也如许明朗一样,会为了某些目的不择手段,一次又一次地害人。

“顾医生,你认为一个毁了容的女人还会有幸福的机会吗?你知道云和泥的差别吗?你觉得从云端跌进泥里疼不疼?”

她问完,如愿以偿地看到他态度变得谨慎和小心翼翼起来。

许真源勾起唇讽刺地笑,所以他也是会良心不安的吗?毁了一个女人的幸福,他也会良心不安呵。

“算起来你在病房里待了超过十天了,封闭窄小的空间确实不利于培养良好的心态。你别想这些问题,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他真是铁定了心要带她出去,甚至还主动将她搭在腿上的被子掀了下去。

许真源嘲弄道:“我这么一张脸,怎么还敢见人呢,当然只能躲起来,就跟阴暗的老鼠一样,省得跑出去招人打骂。”

事实上她已经看开了,根本不害怕被别人瞧见这张烂脸,否则之前怎么敢偷偷溜出病房跟踪许明朗到他的院长办公室。

她说这话就是想刺他,刺他的冠冕堂皇,刺他的医者仁心。

“你如果有心理负担,我可以带你去天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会被别人看到。”他说着还拿过她一旁的外套披到了她身上。

许真源却莫名其妙地想发脾气。这种无名火大概是从许明朗那里生出的,但她却无端想发到他的身上,也许他看着脾气太好了。

好脾气,所以引得她想发火,可这理由有些牵强,平时来的护工也很好脾气,她为什么不想冲护工发火。

许真源把这归结于她恨顾曳,他是许明朗的好朋友,他是他的帮凶!

“顾医生当真好脾气。”她嘲讽完率先下床往门口走去。

两人来到天台,初春的晚上风依旧很冷很大,她将胳膊伸进披在身上的外套的袖筒里。

似乎还真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她是被关得久了,负面情绪才滋生出来了。因为站在这天台上,被这凉凉的晚风一吹,她的心就跟着这没有阻隔的空间延伸开来,不再憋成一堆儿,又闷又臭地发酵了。

连那些闷臭味都被吹散了,很好,她许真源又铜墙铁壁地回来了。

顾曳站在她身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安安静静的,不没话找话地打扰她,就跟不存在一样。

她又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他这人真的不多话,就只会在握手时说个“你好”,分别时说个“再会”。

“顾医生你在想什么?”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寡言之下,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像此刻,陪她来到天台,陪她吹风,是不是都是在尽他作为医生的天责。

“我在想你的问题,毁容和幸福有没有确切的直接关联。”他声音比平时低了一度,就好像谈及这个问题时,他不大开心。

“哦?那你想出答案了吗?”

她走到一个背风的墙角,示意他坐下。

顾曳将她拉起来,脱下身上的衣服在她屁股下面垫好后才重新和她一块儿坐下。

这突如其来地体贴并没有让许真源觉得感动或者受宠若惊,男人对她献的殷勤数不胜数。不过她还是挺珍惜地道了谢,毕竟她已经毁容了,这种体贴恐怕不会多见了。

两人隔着一尺的距离背靠墙坐着,他的声音还是很低:“客观地说,一个人获得幸福的机会确实或多或少会受到容貌的影响。但在我的主观观念里,却觉得两者没有关联,不过……这已经是今天以前的主观观念了。”

“哦?”她侧过头看他,“难不成今天以后你改变观念了?这么轻易?”

他回视着她,只可惜黑暗里两人视线交接并没有擦出火花。

顾医生点头承认道:“改变了,因为你现在觉得不幸福。”

“我感觉不幸福,从而改变了你对这一类事情的主观看法?”许真源摇头轻笑,“真是何德何能啊!”

她突然想起件事:“顾医生今年多大了?”

“而立之年。”

“那可真是年轻有为。”

……

在许真源将公司的几个部门经理叫到医院来后,许明朗又急匆匆地来探望她了。

“姐,你不好好休息把他们叫来打扰你干嘛?”

许真源翻着时尚杂志漫不经心地回复:“我半多个月没管事儿了,当然得问问公司最近的情况。再说我只是脸烂了,脑子总归还算得上好使。”

自从她从楼梯上摔进医院,外界就疯传各种许氏珠宝大小姐的负面新闻,不过顾曳这医院的安保倒是做得密不透风,半多个月了,竟然还没有一个狗仔蹦到她跟前来打扰她。

要知道上辈子她早早出院回家后,可是遭到了好一番报道轰炸,网络暴力不为过。

“你做得挺好的。”许真源真心实意地夸赞,她这个弟弟,能力匹配得上相貌,倒不是个花架子。

她住院这段时间,许明朗出面开了个记者招待会,又出席了几场活动,光凭着那张脸就收割到不少的迷妹粉丝,简直成了许氏珠宝的活招牌。

她喝了口水继续道:“现在口红都流行找男明星来代言了,我觉得咱们珠宝也可以请几个男明星来代言。”

她将许明朗招到床边,像之前顾曳挑她下巴一样挑许明朗的下巴:“啧,现有的资源不用实在太浪费,你去给咱们这个季度的新品拍部宣传片试试水怎么样?”

好弟弟突然生气,打掉她的手:“你把我当什么了!”

许真源故意的,她实在太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恨她,恨到竟然要毒死她。

她笑了笑:“怎么这么生气呀?姐姐的脸不能看了,当然只能指望你了呀,我看网上好多女孩子嚷着吼着要嫁给你生猴子呢。”

许明朗努了努嘴,半晌来了句:“我不想凭脸吃饭。”

不想凭脸吃饭,这话他说得坚定认真,甚至隐隐带着嫌弃,就仿若一个穿越到古代的现代女人说“我不要以色侍君”一样。

许真源摸不准他是不是在隐喻什么?是因为他那个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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