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气度高华真乃名门

从来只晓得福清长公主殿下傲慢无礼又娇纵,今日有幸一见,才发现她竟是位傲娇公主。

娉姐儿想起自家姑母,无论什么时候总是端庄从容得很,遇到福清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角色,是否也会觉得头大如斗?

她慢吞吞地笑了笑,也打开太后所赐的匣子,挑了一个香袋挂起来,又招手将三个女儿喊来,亲手将茱萸别到她们身上:“你们外姑祖母赏赐的,带在身上也好沾沾福气。”

三个女儿自是一脸的受宠若惊,扮演过母慈女孝,娉姐儿复又扮演起了夫妻情深,一样也给郦轻裘别了一个,引得周围人一阵善意的哄笑。

正热闹间,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分明音色沉静而沁着凉意,却因声音里的点点笑意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一丝亲切:“这不是郦家的表妹夫么,真是巧了。五表兄,待我为你引见一番。”

娉姐儿刚给郦轻裘佩好香袋,尚未来得及回到堂客的座次,听见官客的声音,本能地想要回避,奈何这声音实在过分耳熟,她少不得停下脚步,有些无奈地想,今日这是怎么了?天下的名山大川不在少数,四九城里就能数出好几座风景绝佳的崇山峻岭来,缘何众人扎了堆似的往妙峰山上聚,也不知道这小小的主峰区装不装得下这么多尊大佛。

没等她想得明白透彻,就觉得肩膀被人一拍,那无比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这不是表妹么,见到表兄,也不招呼一声?”

她本来就准备回头跟他打个招呼的,可被他这么一唤,显得她有心回避似的。

他轻笑着,声音带一点调侃:“该不会是因为表妹亲手给表妹夫系香袋,落入我们眼里,就害羞了?”

郦轻裘闻言,自是得意地朗声而笑,娉姐儿拢在袖子里的手,却一下子握紧了。

她和郦轻裘是夫妻,妻子为丈夫悬挂佩饰,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没有半分不雅或是逾矩的地方,相反,恰是夫妻之间恩爱甚笃的证明,传扬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可是无端有一种尴尬而又难堪的感觉,慢慢地从娉姐儿心头涌起,伴随着谢载盛的调侃和郦轻裘的得意爬上她的面颊。

明明早就不在意了。早就不在意扮演郦家的夫人,扮演郦轻裘的妻子,扮演三个庶女的母亲,娉姐儿习惯了自己的角色,习惯了自己的责任,也习惯了……自己的命运。她当然不会也不该介意,在投入角色扮演游戏的时候遭到旁人的围观,或者说这围观本来也就是她计划的一环。

可台下观众万千,唯独不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娉姐儿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在他面前自己永远倔强不肯认输,从少时的游戏起一路根深蒂固的习惯使然;或许是曾经在他面前袒露过自己的无助和脆弱,当初的不情愿被今日的假作恩爱所掌掴,上演了一出自相矛盾的滑稽戏;或许是曾经有过最初的朦胧的好感,因而格外不愿意被看到自己虚与委蛇的狼狈模样……或许是,害怕他误解,害怕他误以为自己真的对名义上的丈夫鹣鲽情深。

身前是堂客们投来的好奇目光和火热视线,身后是不速之客的从容笑谈,凭着他的长袖善舞,三言两语间,已经为郦轻裘的小团体所接纳。娉姐儿默默收拾了狼藉的心情,堆叠起笑意,转过身来,敷衍道:“谢表哥。”

然后,她的目光落到他的同行者身上,有些不确定般地轻声称呼道:“这位是……余家的五表兄?”

余若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点头道:“二表妹。”

娉姐儿之所以有些不敢认,倒不是因为余若时的外表有太多的变化,事实上,他还是娉姐儿记忆中那个风姿韶举的朗然少年,即使是站在外表如此出众的谢载盛身边,他的风采都没有一丝一毫遭到掠夺,反而更显夺目。

然而他的神情与气质,实在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娉姐儿犹记得松哥儿成亲之时,与余若时的相见。彼时他如同云翳之下的皎皎明月,虽然朗然照人,却难掩愁绪,整个人的气质有几分阴郁,又暗藏着少年人的锋锐。她当然也知道蒙住这轮明月的阴翳来自于什么:余若时在兄弟之间天资最高,偏生是庶出之子,事事矮了几个嫡出的兄弟一头,心中难免意气难平或是黯然神伤。

可是如今的余若时春风得意,曾几何时的孤与冷皆不复存在,眉梢眼角都如春风拂过,和煦而又生机盎然。即使是对着她这个不过是几面之缘,又没有实际血缘关系的表妹,他都笑得如同春日暖阳。

娉姐儿不由地有些恍惚,方才因为遇到谢载盛而产生的尴尬难堪不知不觉间不翼而飞,她所有的注意力和好奇心都转移到了余若时身上。

谢载盛忽地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笑道:“许久未见,连五表哥你都不认识啦?”又简单地介绍了余若时的情况,“五表哥如今和我一样,同为京官,余家就也在京城为他安了家,房子就置在我家左近。”说到此处,他又向余若时道,“五表哥,殷表妹的夫家离我们也并不远,表妹夫又是个风趣的妙人,大家本就是亲戚,也该常来常往才是。”娉姐儿就相机说了几句客套话,邀请余若时到郦府作客。寒暄过后,才找到借口,回到了女眷们聚集之处。

娉姐儿喝了半盏茶,又吃了一块糕点,心中不由地再度思考余若时的事。听谢载盛的意思,余若时是因为做了京官,非正式地分家出来,而在京城暂居。如此远离了庞大的家族,自然不必看嫡母和嫡出兄弟的脸色,多半就是因此心情舒畅,神采飞扬罢。

才将糕点咽下,赵夫人忽然用手肘碰了碰她,知会道:“殷妹妹你瞧,似乎是你表嫂来了。”

谢载盛多次与郦轻裘来往,他的妻子顾湘灵又很长袖善舞,故而在座的夫人们大抵是识得她的。

娉姐儿很清楚谢载盛有多不待见顾氏,今日又见他和余若时在一块,便猜测他是和朋友登高,并未携带家眷,所以根本没有试图在人群中寻找顾氏。

听罢赵夫人所言,娉姐儿抬头一看,果然见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徐徐靠近,不是旁人,正是她最不擅长应付的表嫂顾氏。她在心里烦躁地叹了一口气,武装出笑容,起身迎过去:“表嫂!”

顾氏亲热地拉住她的手,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见娉姐儿身上的衣裳剪裁得体,正是宫里传出来的样式,头上的发钗也是宫里的制式,一身的雍容华贵,脸上的笑容又热络了几分:“妹妹,真是巧了,想不到我们登高登到了同一座山,可见是有缘了。嫂嫂来,我给你引见,这位是殷家的二表妹,你夫君的小姑姑许了殷家,这位二表妹就是小姑姑的侄女儿。”

最末一句话自然是对她身边的妇人说的,时人的礼节,引见双方时,应先将地位低的人介绍给地位高的人,又听顾氏的称呼,娉姐儿就不难猜测,眼前的妇人就是余若时的妻子了。

果然,顾氏介绍完娉姐儿,又向娉姐儿介绍起了余夫人,“殷妹妹,这位是余家五表哥的妻子,是五表哥座师的女儿。”

座师亦即主考官,不是内阁的学士,就多半是尚书、侍郎之流,地位不凡,可见这位五表嫂的家世较之顾氏的出身还要更胜一筹。至少娉姐儿所知道的亲戚里,还没有谁家和如此位高权重的人家结亲的。原本以为余若时上有余二太太死死压着,下又为低微的出身所囿,即使他才华高妙,生得又如同琢玉,也未必能与名门闺秀结亲,得到来自妻族的助力。

谁料事实恰恰相反,还真有人慧眼识荆,并不介意余若时庶出的身份,看重他的才能与品性,愿意择为东床快婿。

娉姐儿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了这位五表嫂,见她眉目柔雅,丰唇含笑,单论容貌的美丽,或许逊了顾氏一筹,但气质雅洁,观之可亲,与顾氏那种浮于表面的热情截然不同,本能地让人新生好感。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罢,娉姐儿艳羡之余,甚至有一点自惭形秽了,觉得与五表嫂比起来,自己显得浮躁而又笨拙。

她讷讷上前问了好,五表嫂也点头微笑道:“殷表妹幸会,我娘家姓范,在姊妹之中行六,殷表妹唤我表嫂或是范六娘,都是好的。”

方才三人认亲的时候,严太太早就悄悄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此时听见范氏通了姓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插话道:“范家?莫非是当朝礼部侍郎的范家?”

见范氏微微颔首,严太太又夸张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拍了娉姐儿一下:“郦夫人!你有这样一位出身名门的表嫂,怎么不早些介绍给我们识得!”

娉姐儿被严太太拍得晃了一下,不由面露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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