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进退两难

衣物与被褥一阵摩挲后,宁菱的面前,出现了江玦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宁菱勉强笑了笑。

“有……什么吩咐吗?”

对面是一片静默。

旋即,一阵灼热透过单薄的衣衫擦过了她的腰间,最后实实地按在她皮肉上。

宁菱惴惴一颤,这样的动静被人当做了逃脱的势头,于是那双宽掌毫不犹疑地按下来,让她的身子实实地抵着柔软的床褥,又绝情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立即施力,将她往那个可怕的怀抱推去。

借着烛光,江玦欣赏着她溢出身子的慌乱。

不过这阵愉悦的欣赏并未持续多久。

很快,他怀里的人,身子慢慢僵硬。

江玦有种抱着块木头的错觉。

但又挑不出这个想法的错。

眼前这个人,在外展示的性子多有乖巧、端庄、贤惠,内里就有多狡猾、不持、铁石心肠。

江玦目光往楎椸瞥了一眼。

一丝怒意渐渐攀上心头。

他的目光慢慢往下,定格在一处地方。

这北陵寺全是和尚,平常除了香客,见不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因而送上来的衣裳,是最小的男用衣裳,对宁菱来说,还是有些宽大。

江玦的位置,肆无忌惮,一览无余。

有把火,在他身体深处,燎原了。

按在腰间的手微微用力,衣带十分顺利地散开了。

江玦故意停下来,去看她的神情。

呆,愣,不可置信,不知所措。

江玦冷笑。

“不推我?”

“妾……不敢。只是……”

宁菱强迫自己同他对视,“妾在信期,不能服侍。”

“谁说信期就不能服侍了?”

宁菱呆滞的眼睛陡然放大。

这副畏惧的神情赫赫落到江玦眼里。

莫名畅快!

***

窗外银杏哗啦作响。起风了,把月色吹了出来,皎洁,澄明。

似一个判官,高悬天际,注视着两人,不堪的行径。

江玦的衣袖在烛光上扫了不过一下,登时烛光破灭。

宁菱陷入一片黑暗,愈发不安,也只能抽出一只手。冰凉的指骨紧紧攥住衣角,寻求一丝安宁。

她的另一只手,被人控住了腕骨,随着他人的心意而来。

向前,指骨扩开,露出掌心,容纳。

衣物横在两人之间,只要江玦不愿意,是永远都跨不开的天堑。

可在与不在,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她已经不是那只手的主人。

被人制住了半刻,直到炽热灼伤了她的掌心,宁菱心头那层朦胧的雾才逐渐散开,回过神来,方知那人究竟强迫着她做了什么。

羞耻的绯红瞬间蔓延了宁菱整张脸,她此刻只想立即马上地逃离,便见那腕骨上力度骤然加大,以压倒性的力气,带着她往更高的地方去,又瞬间坠落向最低端,如此,循环往复。

宁菱看不清,但手已经帮她彻彻底底地感知到。

远处安寝钟浑厚的声波一阵阵传来,宁菱骤然惊醒。

他们不在江府。

掌心那团火移到了她的脸上。

她逃离的念头一步步加深,手又开始慢慢抗衡,不断地往自己的方向缩去。

于是那施加在掌骨的禁锢越发绝情,束缚的力度攀升至最大,尽数施加在腕骨之上,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袭来,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下一刻,一只手从黑暗中袭来,扣住了宁菱的腰,将她往一个她抗拒的怀抱拉去。

滚烫的指骨蜻蜓点水般碰到了胸膛,那个位置,离她怀里的簪子,不过一指的距离。

宁菱大惊,立刻推开他的手,借着夜色,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将怀里的簪子藏到了身后。

江玦的目光瞬间锐利。

那只被激怒的宽掌再度伸出,落下一半力度。

宁菱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本能地蜷起身子,心里再度生出了逃离的念头。但前后有阻,进退两难。

她根本不知道往哪里逃。

偶尔有几缕月光躲过了厚重的云层,越到了床褥之间让宁菱看清了那一半人影。

他微闭双眼,轻倚床头,神情满足而愉悦,脸颊也跟着变了颜色,与以往那个不苟言笑阴晴不定的江玦,判若两人。

她审视的目光有些刺人,以至于置身黑暗,还是被人察觉,那双微闭的眼睛陡然警觉地睁大。

宁菱逃避地望向上空的房梁,旋即又被人制住下颌,强硬地逼她直视眼前,即使在黑暗里,视线中也只能容纳一个人。

他似乎是恼羞成怒,又分出了一半力度让她就范,先前被他折磨得不成样子的伤口再度遭到了报复,疼痛让宁菱彻彻底底地垂下头,逃离的念头彻底熄灭了,乖乖为他所用。

最后,只近乎恳求地在心里祈祷,风小一点,慢一点,少一点,不要把这阵荒唐的纠葛,吹到人前。

但天不遂人愿,对于她这番恳求,并没有多少怜惜。

风吹开了声音,荡漾在银杏树下,也吹来一阵热雨,彻底地、完全地、无可躲避地淋满了宁菱的一双早已麻木而疲累的手。

宁菱一夜未眠。

在觉察到身边人已经入睡,她把身后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放回亵衣内。

不小心碰到了那些泛红的伤口,绵密的疼痛旋即苏醒。

她曲膝,护住了胸前那片惨不忍睹的伤痕,转身,抬头,望向窗外的月亮。

身后,衣袖内归拢的手在夜色里动了动。

宁菱毫无察觉。

直到腰间,再度攀上了一只可怕的手。

她大惊失色。

**

次日,辰时,寂静了许久的屋内才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宁菱下意识护住了胸口的簪子,旋即又扭头去望江玦。没醒。

她轻声下地,穿好外衫,方才开门,朝着南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的发号施令,从来没有这么立竿见影过。

南风立即将嘴边的话吞下去,旋即又以眼神示意身后的防风跟天冬。

两人同她对视后一瞬,便立即低下头去。

霎时上下,了无人气。

只轻手轻脚地进去,低头将换洗的衣物、洗漱的清水巾帕与饭食与放到桌上,旋即立刻出屋。

宁菱分了些水漱口与净手,这才在水里看清自己的模样。

她的发髻又乱又散,好几绺头发垂到肩上,或是散在了背后,同被汗浸湿的衣衫紧紧黏在一起。脸色微微苍白,双眸低垂,遮住了浑圆的眼球。

宁菱旋即拿起巾帕。酸疼麻木的手十分费劲地将水拧干,细细地将留了一夜的黏腻擦净,方觉得一身清爽。

瞥了床上的人,宁菱心头闪过两个念头。

叫他,亦或是,不叫他。

权衡了一刻,宁菱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了桌上的清粥,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温热的粥入口,暖意慢慢沁入身子,慢慢抚慰了她疲累的身子。

身后慢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摩挲。

宁菱的身子僵了一瞬,顷刻恢复如常。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朝她慢慢靠近。

宁菱权当做没听见,默默加快了勺粥的动作。

身后的脚步一顿,顷刻又转到了水盆前。

洗漱的动静稀稀拉拉地响起,而后到了宁菱跟前。

是正对面,是宁菱怎么扭头地躲避都躲避不了的位置。

宁菱端起惯常面对他的笑容,继而又起身为他盛粥,顺道为自己解释。

“见官人睡得正好,我不好叨扰。”

历尽千辛万苦,总算从她嘴里听到了这样的一个词。

江玦接过了她手里的粥,心情不错。

宁菱转而去到梳妆台前,将她那散乱的发髻整理成能见人的样子。

抬头寻钗子的时候,目光忽而飘过了镜面,铜黄色中,一双深邃的眼睛,此刻也朝她望来。

镜中之人已经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在桌前。江玦生就一双凌厉的眼睛,心绪不佳时眉眼下压,更令人心头一凛,威严十足。若非亲身经历,彻夜陪他,宁菱根本无法将眼前的人与昨夜那个几欲疯狂如野兽的人联系在一起。

宁菱装作没看见,并借着带钗子的动作,用手肘,挡住了这道探寻的目光。

待她把发髻梳好,身后的瓷碗也随之放到了桌上。

下山时,主持亲自来送。

宁菱为自己的鲁莽向其道了歉。

主持略略惶恐,“是老衲做事不力,夫人不必苛责自己。”

旋即他又望向江玦,道:“大人,北陵寺上下吸取教训,已经派人驻在后山,严加看管了。”

江玦微微颔首。

回江府的路上,一路死寂。

江玦在主座,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所有动静收入眼下,目光也是毫无顾忌地落到她身上。

宁菱默默闭上了眼睛。

他在身边,隔绝不掉余光的残影,扭头又太过明显,她不敢,可低头,瞧见那双手,昨夜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她的脸颊因此滚烫到难以置信。

她顺道扯了个借口。

“昨夜太累,没有睡好。请官人恕罪。”

一句又恭敬又疏离的话。

第二次了。

宁菱闭着眼睛,看不到江玦微微压下的眉眼。

进了司州城内,便一路畅通无阻。

马车在笔直平整的道上飞驰,不过三刻,便到了江府门口。

宁菱的困意甚至还没上来,就听见了梁氏唤江玦的名字。

身边忽然一轻。宁菱睁眼时,江玦已经下车了。

梁氏颤颤巍巍,见到江玦格外地欣喜,甚至不要林氏扶她了。

江玦连忙搀住她。

“孩儿不孝,在寺里的逗留了一夜,没事先同母亲商量,让母亲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宁菱听着车外那一番母子情深,跟着下车。

极为恭敬端庄地朝梁氏行礼,亦重复着江玦的说辞。

北陵寺虽是佛地,到底在山上,比不得江府。

宁菱去祈福,连带着江玦一夜未归,梁氏到底有些脾气。

淡漠地瞥了她一眼,便权当没有这个人,拉着江玦,就要迈过江府的门槛。

在场的下人心照不宣,目光不约而落到宁菱身上,各类情绪掺杂。

跟在宁菱身后的防风跟天冬,都有些受不住这些目光隐含的恶意,头也低下了三分。

宁菱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却是自昨夜来,第一次,彻底地松了口气。

梁氏惯来给她难堪,宁菱已经习惯了,旁人的目光于她而言,如今已算不得什么。

而江玦只有在梁氏跟前,才不能肆意妄为,她也因祸得福,终于得到了一夕安定。

宁菱盯着两人远去的步伐,就等其走过影壁,就能立刻往院子赶。

不料那玄色衣袂走没两步,忽而折返。

宁菱期望的眼睛陡然瞪大,见那视线里,人越走越近。

“脚能不能走?”

头上传来一阵凛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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