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这一开口，顾航的脸色骤变。

一是不知道陆淮这是听了多久，二是他才说了那句有贬低产品部意思的话，就被他这个产品总监当场给听到了。

他视线从电梯上移动到了陆淮身上，眼眸也变和善，笑着不言此事言其他了：“陆总你也下楼去？”

陆淮点了下头，并没忽略刚才的话题，说：“研发新品用不了半年，公司很快会有产品给市场卖，顾总不必担心。”

他语气平和，面上不显什么不满情绪，顾航换了张对着楚萱就全然不同的嘴脸：“那真是太好了！刚我还和楚萱说我们需要新品来刺激市场。”

楚萱无声冷笑了下，这种谎言信手拈来的能力真让人啧啧称奇。

陆淮似没听到顾航刚才那句讥讽话，态度和善：“会有的。”

这时电梯门开，顾航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陆淮先上，陆淮没多耽误时间，抬脚进了电梯，顾航也跟着上了，但紧接着，就见楚萱也跟了进来。

顾航朝她明知故问说：“你也下楼？去做什么？”

他是嫌她跟着，楚萱直说：“顾总，三个订单是我促成的，跟单也是我跟的，为什么提成就不是我的？”

有副总还在场，她就这么水灵灵地直接将话问出了口，大有种越级告状的意思，顾航看着她哈哈笑了两声：“后面两单可不是你跟去发货的，你怎么能占别人的劳动成果？”

他这笑不是真笑，而是种威胁，眼见他又将刚才的谬论翻出来说，楚萱并不后退一步：“怎么不是我跟的？文件全是我提供的。”

她硬要在上级领导跟前跟他硬刚，顾航看一旁毫无反应的陆淮一眼，语气暗中咄咄逼人：“这是说什么呢？负责联系物流的可不是你，跟去现场装车的也不是你，你去市场部了，后面负责给客户反馈物流状态的也不是你，是不是？”

他又拿车轱辘话来回说，楚萱没管陆淮什么脸色，毕竟他在与不在，她该说的话依旧会说出口，不会因为有他跟顾航撑腰，她就咽下这口难以下咽的委屈。

她平平静静地一一驳斥说：“顾总，负责物流联系的是我，邮件里都有记录；现场装车有工厂的物流部门，国际部门从来没有派人去，物流部门当天的联系对象也是我，微信里有记录。这三笔跟单工作是我做的。”

在顾航看来，她语气没有一点软和，有种不属于身份的强硬。

他是一直知道楚萱倔傲，可此刻拿这种拧脾气对他，尤其还在副总跟前跟他杠，顾航觉得棘手。

他维持风度，看盯着楚萱一言不发的陆淮一眼，带着长辈般的劝诫语气楚萱：“小姑娘啊，销售提成才是大头，你已经拿了转岗后才有的订单的销售提成，何必在乎那一点点跟单上的呢？心胸开阔些嘛，人心不足干嘛呢，对吧？”

明明才大她几岁而已，爹味就重得这么冲鼻，楚萱皱眉：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讲道德，何况是在句句贬低她的私德，暗讽她在朝他要本不该属于她的。

他要说私德，楚萱便奉陪，眼看着电梯要到一楼，已经没多少时间跟他谈正事，她话峰一转说：“那顾总出差回来我们再沟通，顾总一路顺风。”

不懂她这戛然而止的态度，顾航口中客气：“谢谢。”

楚萱又转话锋：“顾总上周五在‘嗨唱家’玩得很开心吧？”

顾航眼神微变，死死看着楚萱，就差直说：你忽然提这个做什么？

楚萱如愿见到他眼中的冷意，心中庆幸：她赌对了。

周五印尼客户来访，他们是华人，每次来都要去唱K，国际部最常光顾的KTV就是最近的“嗨唱家”，周五她回家时往国际部瞄过一眼，正巧看到吴语嫣进顾航的办公室。

都说男人天生有种尿性，出轨这事有一次就有一百次，既然顾航跟吴语嫣已经厮混了一次，想必也不会一次就打住。

楚萱垂目，佯装翻微信聊天记录，说：“我朋友那天也去唱K，说是见到您了，她给我发了个照片，我翻翻。”

顾航盯着她的手机看，看她又退出微信界面，打开相册翻，像无意间提到：“说起来，上次部门聚餐的照片我也没发给您，我找找给您。”

楚萱没抬头看顾航，但想必她这种暗中威胁不会让他脸色有多好，她手指极快地在相册上下滑，一让人看不到照片情况，二装作真在找的样子。

直到电梯“叮”一声，在一楼停下。

楚萱直接熄了手机屏，抬头微笑说：“暂时没找到，顾总您先忙，回头我找到后再给您。”

四目相对，顾航看到这人眼里游刃有余的威胁之意，像手里真有什么证据。

他神色顿了下，抬脚往电梯外走，同时给陆淮招呼说：“陆总那我先下了。”

陆淮点头：“一路顺风。”

……

电梯门再合上，楚萱心头泄了股气，不知道这种假装手里有他和吴语嫣照片的威胁有没有用。

陆淮看她暗暗叹了一息，问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萱心情正泛沉，她都离开了国际部还要被顾航拿捏，对陆淮的态度也算不上好：“讨工资啊。陆总看不出来吗？”

从他刚才旁听到的来看，她拿的销售提成已经是占了大头，跟单的那点属于微乎其微，陆淮问：“你缺钱？”

“对。”楚萱答得坦坦荡荡，又趁机说：“所以刘宇的护理费我晚些再给你。”

陆淮静静看着她，没接她的话头，而是问：“刘宇出院后情况怎么样？”

刘宇的情况向好：“还不错，居委那边隔三差五都在管，他亲姐姐已经来了，会照顾他和奶奶一段时间。他们家两个残疾，还向社保局申请了一些护理费，这样即使他姐姐再走，回头也可以请个人定时上门帮忙，在走流程了。”

细节她都这样清楚，陆淮问：“你帮忙办的申请？”

楚萱：“也没有，只是去跑了趟社区，后来查了点资料，知道有护理费这个事，就让他们申请了。”

说得这样轻巧，背后不知道耗了多少时间和精力，陆淮眉目深沉看着她，楚萱这时接了个语音电话：“班长好，你回去了吗？”

“在机场了。”李睿在电话里说：“楚萱同学，我想先问问，你对去哪个国家有要求吗？贫困一点的行不行？”

楚萱愣了下，她都还没给李睿肯定答复，但李睿已经在推进这件事了：“我——”

电梯在这时“叮”了一声，门开，陆淮往外走，李睿也在那头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李睿打消她的顾虑：“不是让你现在就决去不去啊，我这边先问问你，这样的话，我也关注一下我们公司里面的项目情况，如果他们那边刚好也需要人，然后你这边也想去了，那不就正好了么。”

原来是这样，楚萱说：“我对哪个国家没有特别要求，就适合女孩子的安全的国家就行。”

电梯门合上时，李睿说：“哦，行，那我知道了，好，那你这边商量，回头联系我。”

结束和李睿的语音通话，楚萱按上楼键准备返回办公室，哪知道刚按下，门突然又“叮”了一声打开，陆淮就站在电梯门外。

四目相接，陆淮问：“你要出国？”

楚萱眼中对他莫名其妙返回来的意外还在，一时没说话，陆淮追问了句：“去哪？”

楚萱回神：“不去哪。”

听她撒谎，陆淮抬脚走进电梯里来，正正站在她跟前：“你刚说你要出国，你去干嘛？”

“我没有说。”

“你说了，适合女孩子的安全的国家。”

这都是还没有眉目的事，再说她还在CG工作，他是公司管理层，跟他谈这种事没什么意义，楚萱干脆不接话，按着电梯打开键，问陆淮：“你不下电梯吗？”

陆淮人纹丝不动：“你要出国工作？”

“没有。”

几次三番撬不开她的嘴，明明刚说了这事，转眼就当作似乎随口一说，陆淮稳定的情绪渐渐在失去平稳，对上楚萱冷淡的眉眼，他脸颊肌肉绷紧，问：“对方给你多少钱，让你都愿意背井离乡出国去挣？”

难道挣钱是什么错事么？再说了，实际上她也没什么特别的牵挂，去哪都行，什么背井离乡，对她都一样。

楚萱眉头一挑，说：“反正高薪。”

陆淮面无表情：“多高？”

楚萱：“陆总您要挖我去产品部？”

陆淮：“你想到产品部工作？”

楚萱：“不想。”

陆淮一顿。

他杵着不出去，楚萱也不再管他，手指直接放开了开门按键，改成了关闭键，电梯一层一层上升，陆淮看着她没移眼。

楚萱看了他一眼，垂头去玩手机，刷朋友圈。

楚洋在大西北拍了不少照片，她一个个点开看了下，给他点赞。

楚洋给她私信发了个照片，语音笑着：“楚萱，你看看这里真正的牛马。”

他讽刺她在城市里当牛马，楚萱发了个磨刀的表情过去：“送你。”

“干嘛？”

“磨刀赫赫向猪洋。”

她才发完，就听陆淮在一旁说：“你舍得与你男友异地？”

楚萱抬眼看他，他不是第一次说楚洋是她男友，但上次是疑问，这一次，他眼里是一抹似是而非的怒火。

有那场在她家的吵架，有他那些“你把感情当儿戏”的金玉良言，楚萱隐隐约约感觉到陆淮这火来自哪里。

她没解释，而是漠着脸反问他：“你想说什么？”

她明明了然他的意思，还故意问他，陆淮攥紧了拳头，说：“你不怕错过不该错过的？”

楚萱讽刺一笑：“能错过，就证明不适合自己。”

电梯在51楼打开，她抬步走了出来，没管身后陆淮究竟是上是下。今天她朝人讨要本就该属于她的工资，这种事被他看到，他最后还暗指她为了点钱就冷漠无情连男友都舍得。

如果CG这里干得太费劲，她真不干算了，楚萱想。

然而才赌气不到两分钟，她回了部门就被姜姗叫了进办公室，姜姗通知她，她提前转正了，下个月起还要涨点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