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一过，云章便打算正式找个学堂读书。

云瘸子一听云章这打算，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心想这得需多少银钱。转而见云章神情平静，话语笃定，拒绝的话没说出来，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那我平日里多抓些鱼，多到山上转转，想法多挣点……”

“别累着自个儿。”云章没将写话本的事情告知云瘸子：“银钱我会想法子挣。”

云瘸子想，银钱哪是那般好挣的。

读书到底是好事，章哥儿虽是捡来的，可也是他一手养大的，稍大些后便已经知道孝顺他，又买布给他做衣裳、又劝他多吃些肉，这么好的儿子，好些亲生的做的都不及章哥儿，他怎么能耽误他的前程呢？

章哥儿既然想读书，那他就再多干点，多挣些，拼命送就是了。

只可惜，云瘸子到底见识有限，不懂变通，也想不出甚新奇的挣钱之法，只会起早贪黑的干活，沿着云章以前做过的活继续干。

云瘸子原就干活勤快，以至于云章暂时未察觉他的变化。

托《红楼梦》创作背景的福，本朝科举之风盛行，民间书院学堂一大堆，落第的秀才举人更是多。云章想“正式”读书识字，都不必千里迢迢到城里求学，隔壁碧湖村就有秀才开的学堂。

云章想先到碧湖村学段时间，“入个门”，而后再做打算。

毕竟，他是有一定国学基础的。

上元节一过，云章借着进城卖鸡蛋鸭蛋的机会买了些许物品，而后在不放心的云瘸子陪同之下到碧湖村廖秀才处入了学。

光银两，这一年便是四两。

更别提初次入学备的礼，以及之后所需的笔墨纸砚，虽然现在他已经有一套，但文房四宝属于消耗品，尤其墨与纸，消耗起来极快。

莫说云瘸子，便是云章都觉得贵。

要不怎么说“寒门难出贵子”呢。

不过自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尊贵如国公府都一心想子孙后辈科举向学，不然偌大的宁荣二府最后也不至于连在朝堂上正经说话的人都没有，而后直至抄家才得知消息。

何况，普通百姓生活艰难，光一年的税都得交上好些，他如今又无权无势，随便一个人都得罪不起。

想要做条咸鱼，首先得有咸鱼的资本。不然那就不是咸鱼，而是条死鱼了。

再说，还有林黛玉……

所以，还是先往上爬罢。

廖秀才是位老秀才，考了多回都未能中举，加之家境贫寒，待孙子出生后便歇了继续科考之心，办起了私塾营生。

云章如今一入学，除却廖秀才的孙子，同窗还有五位。其中一人便是刘婶的儿子——刘富贵，今年十岁。

也不知是上回同刘婶的矛盾叫他知晓了还是怎地，刘富贵一见云章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颇有种瞧不上眼的高傲。

云章微微一笑，不同小孩计较。

倒是廖秀才瞧不上刘富贵这做派，出声将他呵斥了顿，言他这般并非读书人所为，下次不可再犯。

自来学生怕老师，廖秀才一出声，刘富贵顿时静如鹌鹑，一句未敢顶撞。

廖秀才教育过人，讲完学，又留下背书课业，而后才将云章叫到一旁单独询问，“今日所讲听懂了不曾？”

云章点头，“懂了。”

廖秀才是按照整体进度进行教学的，而云章刚入学，在廖秀才想象里，他应当是未曾摸过书本、连三百千是甚都不知晓的，这才打算整体授课之后单独给云章进行辅导，以此弥补前边欠缺。

可不想，云章竟说他今日所讲都听懂了。

廖秀才不大信，当即便教考起来。

云章一一答过。

他并非寻常八岁孩童，莫说这些文章他从前学习过，就算未曾学过，便是成年人的理解记忆也远超旁人。因而，这些真不难。

廖秀才却是被他顺畅的回答惊着了，良久方问：“你莫不是过目不忘？”

云章未夸下此海口，“倒也算不得过目不忘，只是记东西比旁人略强几分。”

微顿，云章又道：“先生，我一直想读书，只原先家中不宽裕，实在拜不起学，我便悄悄到城中听先生讲学，偷学了些。”

说完，云章面色微红，佯装羞愧。

廖秀才果然眉目微皱，问道：“那你学了些甚？”

云章垂首，“三百千都学了，旁的也学了些。”

廖秀才：“都记住了？”

云章：“嗯。”

廖秀才顾不上那点子生气，当即教考起他是否真的记住了，并非虚言，“杜稿钟隶，下句是甚？”

云章答：“漆书壁经。”

廖秀才又问：“布射僚丸，下句是？”

云章又答：“嵇琴阮啸。”

“五霸强，七雄出。下句是？”

“赢秦氏，始兼并。”

“何解？”

“春秋时期的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和楚庄王号称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分别是齐楚燕韩赵魏秦。战国末年，秦国的势力日渐强大，灭掉了其他诸侯国，并建立了统一的秦朝。”

“五岳？”

“曰岱华，嵩恒衡。此五岳，山之名。五岳指东岳泰山、西岳华山、中岳嵩山……”

廖秀才围绕三百千一连教考数题，越考越惊讶，越考越惊喜。尤其他后来教考时还拓展延伸了些许经史内容，云章皆能一一回答出来。纵然有些许地方答的不大出彩，可与他一般大的孩童比较已是极好，连他一手教大的孙子廖进都比不上。

尤其这些，还只是云章偷学的！

此刻，廖秀才不觉着这“偷学”不属君子之风了，反而为云章扼腕。若他生在富贵人家，能早早进学，只怕早有神童之名、扬名渝州内外了！

不过，转而再想想这般聪颖之人如今入了自己的私塾，以后自己能教出位童生、秀才，甚至是高中进士的大才，那自己的私塾……

如此一想，廖秀才只觉虎躯一震，忙开口道：“日后我单独教导你。”

目的达到，云章恭声应道：“是。”

不枉他控制着表现出彩、却又不至妖孽程度，果然如预料般得了单独辅导的特权，有机会取长补短，多学点。

刘富贵一见云章得了廖秀才如此看重，顿时不敢再招惹他，端的是怕云章向廖秀才告状，自己又被呵斥一顿。

对此清静，云章很满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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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红楼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