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云章带着新写的话本进城，便发觉书铺前围了好些人，仔细一瞧，才知是在买话本。
“这话本真好看！”
“真的假的？”
“信我！这里头的主角同先前见过的都不同，那个世界也极有意思，前所未闻，我也是在同窗那里瞧见之后才来买的！”
“叫《求仙》？”
“是极是极。”
“……”
仔细一听，竟然是自己的话本。
云章来了兴致，索性也不着急进去，就站在外边听大家说聊半晌。
原来，邱掌柜在买下他的话本之后便立刻找匠人刻字雕模，因为想早日将话本印刷卖出去，作坊里日夜忙碌，直至昨日造好话本开卖。后有爱话本的人瞧见买回去，再加上邱掌柜一番宣传，这话本顿时声名大噪，一众爱话本子的人便都涌来买。
这才有了眼前热闹景。
作为创作者，云章觉得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天寒地冻，书铺热火朝天。又观了片刻，云章便不欲再等，脚一抬就朝书铺里进。
“大爷要买……”忙的团团转的邱掌柜抬头一见云章那张脸便顿住了话，继而眼前一亮，热情道：“原来是您啊，快里边请！”
云章没跟他客气，闲庭信步的跟着进了里屋，边走还边感叹，“掌柜的今日生意好啊。”
邱掌柜一张脸笑的宛若菊花，“托大爷的福，这话本子好些人喜欢。”
瞧瞧，赚了钱，都敬称他为“大爷”了。
云章不卑不亢道：“也是掌柜的慧眼识珠，说来还是得感谢你自己。”
邱掌柜听的舒心，心道可不是因为自己眼光毒辣，才乐意花费二十两买下这话本子。
啧，他眼光真不错。
邱掌柜心情愉快的为云章倒了茶，又你来我往的聊了片刻，然后才试探着说道：“十三郎，这话本是极多人爱看，你看你什么时候再多写点？我保证给个好价钱！”
“十三郎”便是云章为自己起的笔名。
“巧了不是。”云章放下茶杯，“我今日前来，正是有笔生意要同掌柜的谈。”
说着，他拿出篮子里的小叠书稿。
邱掌柜眼睛亮了，忙不迭的接过来观阅。
这本《问道》和《求仙》是兄弟篇，一样的世界观、一样的修仙之路，只不过《求仙》是发生在东大陆的“莫欺少年穷”龙傲天故事，而《问道》则是发生在西大陆的“天才少年”故事。
一篇憋屈打脸爽文，一篇顺风顺水爽文。
虽然都是爽文，但内容很不同，主角性格也不一样。
当然，既然是主角，那当然都是极讨人喜欢的人设，不然读者可不会买账。
作为一个每日忙碌于赚钱的凡夫俗子，邱掌柜就发现这篇《问道》极合他的胃口。试问，谁没做过一个“生来富贵、一切皆唾手可得、终日只需惩恶扬善”的美梦呢？
邱掌柜狠狠的爽了，心道：这是什么梦寐以求的神仙日子啊！
看完手里那一叠稿子，邱掌柜迫不及待的问：“之后的呢？”
云章指了指竹篮。
邱掌柜很干脆，“依旧二十两！”
云章摇摇手指，拒绝。
有上回交锋，邱掌柜知晓云章不是个简单人物，索性直接问：“你想卖多少？”
“我先便同掌柜的说，我今日来是想同你谈一桩生意的。”云章淡定道：“若是一口定下价，那也论不上谈。”
邱掌柜听出些门道来了，试探问道：“所以是……”
云章一笑，“写《求仙》时我籍籍无名，如今《问道》写出来时已有不少人读过我写的话本，而这两册话本内容相同却又不同，若是读者知晓《问道》乃《求仙》的兄弟篇，那想必会有许多看过《求仙》的读者来买；再反过来，《问道》也会带动《求仙》售卖，二者相辅相成，绝不怕卖不出去……”
这些邱掌柜心知肚明。
尤其是这类题材原先不曾出现过，他稍加运作便会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到时候这两个话本想卖不好都难。
何况，还是同一人所创，买话本的人也不怕下一册写的不合胃口，届时，连带着“十三郎”的名声都会响亮起来。
想到此，邱掌柜不免有种危机感，今日必须得把这桩生意谈下来，毕竟整个渝州可不止他这一家书铺！
深吸口气，邱掌柜方才问：“十三郎想如何？”
云章终于说出自己的条件，“我将这话本交给掌柜来刊印，卖出去之后你我五五分账。”
“不行！”邱掌柜立刻道：“从未有过如此先例，不可。”
云章笑了，“从未有过，那便从现在有。”
邱掌柜拒绝道：“十三郎，可没你这么谈生意的。”
云章悠悠道：“掌柜的，光这两日，你卖我写的话本便赚了不少吧。”
邱掌柜一噎，继而说道：“是赚了些，可这一册话本，我既要雇人刻模板，又要买墨纸印刷，日日夜夜忙碌至今方才刊印出来，这期间我可投了不少银子进去，能不能回本都未知呢。”
云章笑道：“若是不回本，那我就不要分的利钱，就当我亏了呗。”
邱掌柜：“……”
云章还问：“如何？”
邱掌柜：不如何！
果然，这人瞧着年纪不大，可确实个厉害的，他原先真没看错。
硬的不行，邱掌柜来软的，“十三郎，做生意可没有白分银子的，你这样做不合规矩啊。”
“我这如何算白分银子？”云章纳罕的望着邱掌柜，“这话本子难道不是我写的？若没有我写的话本子，你也无法雕刻印刷不是？也根本不会有这桩生意在。掌柜的，你说是也不是？”
邱掌柜无法反驳。
确实，要是没这话本，哪儿还能有这生意的存在？
可是五五分账，那可太多了！
邱掌柜不乐意让出那么多利，故意沉吟半晌，才道：“我同十三郎也不是第一回谈生意了，我们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样，一九，我让出一成利与十三郎如何？”
“倒也不是不行。”云章沉思，“不过这话本就不能给掌柜的独家了。”
邱掌柜眉心一跳。
云章用微笑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掌柜的顺着渝水做江南生意，而我则听闻邻街书铺做京城的生意，既然如此，我这话本也可找他们卖至京城，两厢合计，如此一来倒也不算太亏。”
“二八，二八如何？”邱掌柜这下是真急了，他可不是没野心之人，京城富贵人那般多，他怎么可能不想争一争京城的地盘？如果白白把这般精彩的话本送走，那不是往敌人手里送银子吗？
云章暂时沉默，没搭腔。
邱掌柜急啊，还不敢催，生怕把人催生气了。
“我和掌柜的也不是第一回做生意了，掌柜的既诚心想要，那四六分如何？”吊足了邱掌柜的胃口，云章才又道。
“这真不成。”印书的成本本就不低，何况邱掌柜一贯爱往江南做生意，那可是出了名的读书人之乡，对书本的要求比别的地方都略高一筹，因而话本印的更要精美漂亮，纸与墨质量也不得太差，加上走一趟船运花的银钱，成本更是高昂。当然，话本卖的价高，利润也不低就是了。
只是，平白分出那么多钱去，邱掌柜心在滴血。
邱掌柜哭穷，“十三郎，若真允四成利给你，我可没甚赚头啊。”
云章信他才是傻，“我要的四成是指刨除所有成本之后的钱，我四你六，掌柜的，如此算下来，你赚的可比我多啊。”
邱掌柜道：“十三郎，我这忙前忙后的，一刻不得歇，怎么也得给我些辛苦费不是？”
云章严肃道：“掌柜的，为了写这话本，我人都消瘦了不少，你看我也辛苦不是？”
邱掌柜道：“那万没有我辛苦不是？我要操心匠人雕刻，要操心买纸买墨，要操心别家书铺使坏，要操心怎么把这话本名声打出去，要操心怎么卖到江南……”
两人皆寸步不让。
来回掰扯近半个时辰，最后双方决定各让一步，按三七分成，云章三、邱掌柜七。邱掌柜承诺他要把话本卖到京城去，并让云章查关于该话本的账；云章则承诺他这《求仙》《问道》系列独家供给，不再找别的书铺合作。
至此，双方都满意了。
邱掌柜真心实意的感叹，“十三郎，你年少了得啊。”
云章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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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红楼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