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欢天喜地送走顾卿姿，

她回村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河边荒地打了两只野鸡，摘了两盆子野菜。晚上和张金钗好好吃了一顿。直到夜深人静才睡。

第二天清晨，顾卿姿不在家，陈良无拘无束。只觉得天更蓝了，草更绿了，空气清新。陈良也没有农活干，就拉着张金钗到处玩。

清晨出门，和张金钗河边荒地射野鸡野鸭野兔子，射到两三只，在河边处理好，带去高家找高知良，拿给他做饭。

下午去河边钓鱼，晒个太阳，晚上就在院子里起火堆做野葱烤鱼吃。

顾卿姿不在的第一天，陈良吃了两只野鸡，晚上和张金钗一起睡的。

顾卿姿不在的第二天，陈良上山搞蘑菇，下午打了一只野兔，晚上一个人睡的。

顾卿姿不在的第三天，陈良终于撑不住了。

她白天开开心心，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干嘛干嘛。不用配合顾卿姿假装正经，不用非得吃完饭后把板凳推进桌子底下，不用按时吃饭，她饿了就吃，不饿也可以吃。

只是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

她以前生活的陈家大院的小院子里，虽然是独居，但是周围都是人，偶尔听到隔壁人的声音，她心里就踏实。红松村的每家每户隔的远，和住在旷野上没区别。

白日里和煦温暖的风成了阴冷的鬼气，陈良总觉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恐怖的怪物正在悄悄靠近。

陈良有点睡不着。她又不敢跟别人说，只能自己硬撑。

晚上想把猫抱在怀里。两只猫不是宠物猫，在野外跑惯了，不让陈良抱。

陈良无奈地抱着自己缝的小熊，还把两只羊牵进木棚给自己作伴。

第四天晚上，春雨淅淅沥沥，她完全睡不着。

得益于现代社会丰富的文化活动，陈良脑子里全是各种厉鬼妖怪和恐怖场景，生怕不知名的怪物从背后袭来。

她的想象力特别丰富，而且，这地方真的有野兽啊。虽然很少下山，很小的概率会找上陈良，陈良也有可能应付的过来。但哪个强人能经得睡梦里的背后偷袭啊。

她神经紧绷得睡不着，外面的雨下个不停，雨声时大时小，她不自觉集中精力去辨别声音是雨声还是什么其他野兽路过的响动。

漫漫长夜里，去镇上找顾卿姿的念头无数次冒出来，又被陈良压了下去。

即使现在地里没活儿她可以去镇上，即使去镇上也打扰不到顾卿姿。陈良拉不下脸因为怕一个人住而去找顾卿姿。

清晨，天光大亮，院子里亮堂堂的，怪兽无处可藏。陈良稍微放松一些，正准备睡觉，突然听见雨声里混杂着其他声音。

“谁！”陈良神经紧张起来 ，故作镇定地问道。

“是我。”

是顾卿姿。

陈良听出是她的声音，连忙下床，穿鞋出门，连雨伞都没有打。

顾卿姿打着雨伞，站在门口开门。门上的是绳索扣，要用两只手才能解开，她只能用肩膀和头夹着雨伞柄，勉强开门。

陈良上前帮她开门，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顾卿姿看着陈良的眼睛下面黑色阴影，脸上的憔悴，她知道自己回来对了：“回来看看你。”

“想我了？”陈良很自信地问。

田家定的是教书五天才休息一天，一个月五个休息日。这才第四天，顾卿姿就回来了。

“你不想我？”顾卿姿回屋就开始收拾，桌椅归整，零食收起来，把陈良的自由毁尸灭迹。

“想啊。”陈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假，以掩盖自己真的很想顾卿姿的事实。

“你想的话，我就不回去了。”

听到这话，陈良高兴了一下，随即觉得不对劲，问她：“田正初很不好管？还是田家为难你了？”

“你没办法一个人住对不对？”顾卿姿说这话时，突然停下手里的活，直勾勾地看着陈良。

一下被人揭穿伪装，陈良心里苦恼。她只跟顾卿姿聊过一回，说带着顾卿姿留个对家乡的念想，可没有直接说自己晚上一个人会怕。这个女人是怎么发现的啊。

被人盯着看时是很难撒谎的，陈良嘴硬地指着屋里的两只羊说：“有它们在。”

“我是它们能替代的吗？”顾卿姿无语，冒着雨把两只羊牵回了牛棚。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一个人住？”

“你喜欢和人交流，去哪里都要人陪着，即使是自己做事也要有人陪。”顾卿姿就猜她一个人住会害怕。

陈良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早就被看穿了，无奈默认了。

“但是，这个钱也很重要，你也喜欢教书，还是回去教书吧。”

陈良想了一下，还是钱更重要，她拿出小熊说，“我有小熊陪着，还有羊和猫，问题不大。”

她想了一下，又补充到：“张金钗也可以陪着我。”

顾卿姿收拾好家里，开始做早饭。她早上天刚亮就往家里赶，也没顾上吃饭：“她肯定要回家的呀。”

其实把陈良照顾好也挺好的，两个人生活总是没办法完全公平。顾卿姿让自己放下了非得跟陈良争个高低的念头。

至于挣钱的事，可以以后再想其他办法。

顾卿姿三两下就做好了早饭，端到桌子上。

陈良过了两天自由的日子，又喝到热气腾腾的鸡蛋蔬菜汤，心里软软地，她猛然醒悟：所谓自由终究抵不过一碗热汤。

“你是直接跟田老太太请辞了吗？”陈良有点不甘心，不想让顾卿姿放弃这么好的赚钱机会。

“没有，我请假回来的，毕竟我也是猜测你害怕一个人住。”顾卿姿细嚼慢咽，嘴里没有食物时才会说话：“食不言寝不语，我们饭后再说这事。”

偶尔吃放饭时讲；两句的陈良：……

自由但是会惊慌，安心但是有约束。陈良在这两种情况里艰难地做了选择。

“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两个都去镇上？你教书，我找个活干？”

陈良还是舍不得让顾卿姿放弃赚钱的机会，左思右想后，有了一个新主意。

顾卿姿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放下碗筷，擦擦嘴，才慢慢地回话：“庄稼呢？家畜呢？家呢？”

“地里庄稼都种上了，我们可以休息日回来除草施肥，”

“家里刚养的鸡鸭鹅可以给高家，混着高家的家禽一起养，鸡鸭鹅很少喂食，羊吃青草，很轻松就能养活。养出的家畜分高家一半。”

“家？我们这几间木棚，谁会想要啊。”

陈良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她就要吃饭时讲话，就要讲！就要讲！谁都管不着！

顾卿姿知道她在无理取闹，选择无视。

她也想保住这份教书的工作，于是默默同意了这个办法。

把家畜托付给高家，高知良照顾着。小猫托付给张金钗了，她平时喜欢和猫玩，现在能养猫，开心得很。

她们收拾好家当，吃过午饭，黄牛拉着板车去了镇上。

——

陈良准备去田家找一份账房的活儿干，田老太太听说后，问她愿不愿意给田正初当书童。

陈良当然愿意。

于是她和顾卿姿住在一起，一个当老师，一个当书童，两人管田正初一个学生。

两人住在后院客房，是独立的院子。和以前陈良住的院子差不多。她们花了一下午的时候归整个人物品。

她们是老师，算是客人，平时跟着主人家吃饭。晚饭时间，陈良和田家人吃了第一顿饭。

田家老中青一共十三口人，田老爷子和田老太太是家里长辈，还有最小的孩子，也就是顾卿姿的学生：田正初。

这是陈良到田家的第一顿饭，所以和田老爷子坐一桌，几人相互简单寒暄几句后才开始吃饭。

大户人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但是田老爷子整天早出晚归忙生意，在吃饭时就想着和田正初多聊几句。

田老爷子一边说话，一边啃猪脚。

陈良冲顾卿姿使眼色，想说的话都在眼神里：你快去说他啊，说他边吃边说话没规没矩，快说啊。

陈良眼睛都快转抽筋儿了，顾卿姿面色不改若无人地安静吃饭。

当然，陈良可不是想为难自己老板，平日里她在吃饭时偶尔想起说一两句话都是被顾卿姿打断，要求她饭后再说。

她现在纯粹是想为难顾卿姿。

“我们最近谈了大买卖，原本库房有三千斤田七，一个商人买走三分之一，现在田家又收购五千斤，”田老爷子顿了顿，对田正初说，“我考考你，我们现在一共有多少田七？”

田正初认真想了一下，确实答不上来，于是摇摇头说不知道，继续埋头吃饭。

田老爷子细心地跟他讲解这里面的算术问题，田正初听得心不在焉，心思全在猪脚上。

这个饭桌出现的问题让陈良眼睛一亮，心里有了一个新主意。

她不再试图为难顾卿姿，也自顾自地好好吃饭。

休息一晚上，第二日，顾卿姿给田正初教书，陈良也开始了工作。

陈良的工作内容很简单，给田少爷端茶递水，磨墨搬书，配合顾卿姿教导田正初。月薪三百文，工资低但是包吃包住。

她在空闲时间找来纸张，给自己的新主意做规划。

顾卿姿学的是这个时代的正规教育，很符合当下教育氛围，加上她举手投足大家风范，田老太太可喜欢她了。

陈良，作为一个小学参加过奥数培训班的人，她特别会做应用题。昨日田老爷子考田正初的问题，正是曾经让她头痛的应用题。

她把利润、库存、运输之类以及涉及商品货物领域的应用题一一罗列，再细细筛选。

晚上回屋后，她把纸张给顾卿姿看。

顾卿姿拿着纸，看了半天才说话：“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你看懂了，对不对？”陈良还没有解释这些应用题的作用。顾卿姿自己猜到了。

通常商贩家庭的孩子都是自家长辈带着，才能学习到这些应用题。顾卿姿是自己娘亲教的，爹偶尔提点几句。加上白日里陈良听到田老爷考少爷时神情变化，顾卿姿才想到这一茬的。

“你想用这个来教田正初经商？”

“没错。”陈良点头，但是心里没底，又问，“你觉得田老太太会同意吗？”

“肯定会啊，学习这些算术是成为商人的必要之路，有了你的应用题，能够节省好多时间和精力。”顾卿姿震惊未停，为这个主意惊叹不已。

陈良见顾卿姿跃跃欲试，邀请她：“你要不试试看能不能解答这些？”

“我当然没问题。”顾卿姿拿来纸笔和算盘，开始解答这些。

顾家花大钱和时间精力培养出来的富家女，虽然没有具体经商经验，但是顾卿姿聪明。她第一次做应用题，十道题里对了六道。

陈良认为这个成绩已经很厉害了。

“居然有错误的。”顾卿姿不服气，让陈良再出十道题。反反复复几次后，直到她十道题全对，陈良才被放过。

第二天一大早，陈良带着这些应用题找田老太太商量，提出教田少爷算术。

这些应用题新奇，但是很有用。田老太太看了这些题后立马允许了，给她和顾卿姿一样的工资待遇。

中午田老爷子回家吃饭，看了陈良的应用题，见惯大风大浪的老脸露出几分赞许。

陈良已经从冯县令、顾卿姿那里得到过，所以此时很坦然接受表扬：“我可以把田少爷教得很好。”

她不知道，自己这话一出，错过了经商的机会。她能够编出这些题，说明完全有能力解答。

经商的基本能力有了，等取得田老爷子就可以进去田家做生意，职位肯定不会低。

但是陈良没有想到这些，她想着能把田少爷教好，为自己的应用题骄傲。

“陈六姑娘是哪里学的这些……题？”这些设计商业项目的内容虽然不完整，但也是普通人接触不到的。田老爷子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

“应用题，”陈良提醒他，是能够应用于生活的习题。

“家父是荆州城的陈友财，家里有教书先生教哥哥弟弟们读书识字，我偷摸着学了一些。这些应用题也是听爹和其他人聊天时记下的。”

“幼时娘亲走得早，没人照顾我，我想念与爹相处的时光，于是拼命记下他说的每一句话。现在才醒悟他从来没有重视过我。”陈良给自己立了一个年幼丧母被爹忽视长大后心性独立的人设，完美解释了应用题的来源。

“他不重视你是他的损失。”田老爷子见识广，知道一些地区有这些现象，“切记，我们关外和关内不一样，我们这里男孩女孩都一样。可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等级观念。”

就这样，红松书院田家分院正式成立。

还是两位老师，顾卿姿依然教识字，陈良教算术。

原本在红松书院，顾卿姿教识字，陈良教算术，她们的教育理念是让小孩能写自己名字，买东西不被人骗。

田正初就是这些孩子的进阶版。他要在识字的基础上会做文章，要在计算小钱的基础上会做生意。

两位老师非常满意，她们有了新的教学目标。

田老爷子和田老太太非常满意，再也不用因为教导孙子而关系紧张了。

只有莫名其妙多了一门学科的田正初苦不堪言，日常被应用题折磨。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