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药田的种植和普通种田不同。

药田要根据不同药材的生长需求改变土壤环境,调整浇水频率,光照时常。总之,麻烦得很。

在陈良的建议下,宋语竹在药田两个相对的角落里分别挖了两个土坑,一个做堆肥坑,一个是清水坑。这样就可以根据药材的需求调整施肥力度。

每一个药材生长环境不同,因此药田并没有挨着水沟,用水需要到药田外面的小河边挑。

叶寡妇见她是新来的,多留意了她几次,发现这小姑娘关心起田地来完全忘记自己。

因此,提醒了陈良,陈良时常去田里看她,提醒她吃饭。

宋语竹干劲儿十足,十六岁的女孩子单薄瘦弱,在艳阳底下来来回回挑水,挑着水桶,人晃水桶也晃。

陈良看不下去,资助她买了一头驴。

驴相比黄牛,体型更小,力气不够。但是价格便宜,好养活。

目前种药材只需要驴拉少量的土,日常干得最多的就是拉水。

“它就叫宋水工吧。”陈良说。

若是宋语竹争气,种药材挣了钱,完全可以把买驴的钱付给陈良。

等宋语竹结婚去了,驴还可以还给陈良,带回家拉磨和张伟作伴,或者转手卖掉。

怎么算,陈良都不亏。

宋语竹赶着驴干活儿,好几天不见其他人,只需要偶尔跟驴说话,即使没有回应,她也不会觉得寂寞无聊。

只过了大半个月,她的药田就基本成型了。

正午阳光毒辣,她巡视了一圈药田,满头大汗地回到屋檐下,回望药田,一旁的驴正打盹儿。她突然生出想法:

“我想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过了。

为了长久的生活,为了安稳与未来,和不认识的人结婚,管着家里大小事宜,离种植远远的。

但是,她现在能读会写,有自己的土地。她可以把全部精力都在这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

宋语竹疯狂地想种地,一点也不想和没有见过面的男人结婚。

现在她想抛下所谓的安稳和未来,自己寻求生活的支撑。她的念头生根发芽,很快壮大。

宋语竹眼里闪着光芒,平静地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终于,宋语竹找了个晚上,和姐姐谈了一下。

宋姐姐想过妹妹可能会在新家受累,没想过退婚。但是她自己也是找的喜欢的人结婚,没有资格指责妹妹。

宋姐姐自己是支持妹妹的,她们姐妹俩找到陈良和顾卿姿商量。

陈良听了很震惊,万万没想到还有退婚这个操作。

“退婚的理由呢?”

宋姐姐突然傻了,她听说退婚,只顾着接受宋语竹的想法,都忘了问理由,于是转头问道:“对啊,你为什么退婚?”

“想种药材,想种一辈子。”宋语竹说。

“然后呢?”陈良追问。

她想听到一些很长远、很高尚的理由,比如:个人独立,为药材种植的发展做贡献,之类的。

“想种庄稼,只是你说过,药材和庄稼都是植物,而且药材能卖更多的钱。”宋语竹说。

陈良意识到,她是导致对方做这个决定的主要原因。

她说药材是植物的一种,驴是她资助的,药材是她带着进山采摘的。

终于,第一次意识到办书院的意义。她的心脏狂跳,几乎要脱离胸腔。

其实,张金钗也是她教出来的,但是张金钗的家里人本来就很愿意支持,本人也是个喜欢思考又勤奋的孩子,所以陈良没有多想。

而宋语竹,的的确确是她们教书后才得到了机会,几乎是全方位的支持。加上宋语竹异常地努力,她才有今天,才能做选择。

陈良转头看向顾卿姿,后者明显不想聊天,冷漠地避开陈良的视线。

“你介意和没有见过面的人结婚吗?”陈良问。

“不介意。周围好多人都是这样,男的女的,婚前没有见过另一半。”宋语竹对结不结婚和对结婚对象是谁这类问题,完全不在意。

只是她想种植,现在种药材了,就像种一辈子。既然想一辈子,那就用一辈子。

在陈良的社会见闻中,退婚是个大事,不能随便坐决定,她试探了一下,问道:“那……推迟婚礼?”

“不想结婚了,浪费时间。”宋语竹态度坚决。

陈良心里大概清楚了,不敢表露。

普通人的思想是由生长的环境和自身条件塑造的,人若是有了超出时代环境的思想,就会变得痛苦。

所以,陈良一直不同意盲婚哑嫁,却没有给半句评价。

但是,现在,陈良发现她改变了宋语竹的生长环境和自身条件,给了宋语竹独立生活的可能。

而宋语竹,她自己决定抓住这个可能。

陈良看来,宋语竹肯定能成功。

陈良同意宋语竹的做法,她还是谨慎地没有直说,转头再次看向顾卿姿。

“我支持她退婚。”顾卿姿淡淡道,“联姻讲究势均力敌,丁家现在履行约定不过是在兑现承诺,对宋语竹可不是好事情。”

宋语竹的婚约是在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去守护丁家的名誉。确实不值当。

她长在乡野间,最好的品质是质朴勤劳,但是在趋炎附势的有钱人家里,这点品质不值一提。

顾卿姿最清楚这些有钱人了,面上和善亲切,实际捧高踩低。

宋语竹嫁过去肯定会吃亏的。

宋姐姐一听,确实有道理。

“但是,和她有婚约的人会怎么想这个事情?”陈良从未听宋家姐妹提过这个结婚对象。

“我们也不知道,要回去问姑母。”宋家姐妹也没见过这个结婚对象。

于是,四个人找姑母谈。

听了宋语竹的理由和顾卿姿的想法,姑母抹着眼泪,依了年轻人。

她说,“世事无常,有自立自强的想法是好事,谁也不能保障人一辈子。”

“宋语竹的结婚对象是什么人?”四人好奇地问姑母。

姑母也没见过。当初宋家出事,姑母结果宋家姐妹,曾经主动找丁家解除婚约,但是丁家家主坚持延续婚约。

其实年轻一代没有选择。这两年丁家有履行婚约承诺的动作,整个过程都是丁家家主在推进,完全没有听到结婚对象本人的意愿。

“只知道是个叫丁启的小伙子。”

丁家在西兴州的武阳城,是关内的城市。一来一去少说半个月。姑母和宋语竹跟着田家的商队南下。

刚好五月中旬,天慢慢变热,地里的活儿很少,全部甩给了王华盛。陈良暂时代替宋语竹照顾药田,记录药材生长变化。

半个月后,宋语竹和姑母回家了,被一名男子带着随从送回来的。

宋语竹急着回家看药材,她们没有在镇上停留,直到到了药田里。

陈良刚好在药田里,和丁启见了面。

丁启和陈良差不多高,身穿讲究的绿色外袍,面色是不常见阳光的白。

穿着得体,而不是图凉快。

不像陈良,她带着草帽,穿着粗布的短袖和长裤,搭配草鞋,连带着头发也是齐肩的短发。

丁启很主动地和陈良打招呼。

“想毕你就是陈良吧。”

“是我。”陈良点头,面上带着乐呵呵的笑容。

“一路上听说了你不少的事情。”丁启说话温和礼貌。

姑母一路舟车劳顿,丁启贴心地扶她进小屋休息。

宋语竹明显把丁启当做朋友,热心跟他介绍的药田。介绍到一半,宋语竹亲自下地去查看药材。

周围只剩下陈良和丁启两个人了。

丁启望着药田,突然变了脸色,“就是你撺掇她来退婚的?”

“没有没有,我只是她的老师,给她……”陈良于思,突然想起丁启听说过自己不少事情。她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讲起。

丁启上下大量陈良,不像是探究的目光,倒像是记住陈良的长相。

“你只是什么?帮她想探索药材种植的办法,教她识字算术,带她进山找药材幼苗,帮她看药田,资助她买毛驴,而已?”丁启说这话时,眉头微微皱起,却不显太多厌恶。

陈良心里一沉,知道丁启这是趁着两人独处的时间朝自己露出真面目呢。

不过,她其实有自己的理由,反问道:“不退婚,你真想和她结婚?”

“哼。”丁启被说中了心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才不想像娶一个乡下姑娘。

现在对方主动解除婚约,既能摆脱这个面色黝黑不知礼教的乡下姑娘,还能保全自己名声,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和丁启独处不愉快,陈良并不不生气。

被人退婚总是不好的事情,他心里生气也是正常的。他只是跟自己说了两句,没有直接跟宋语竹发脾气,还送两人回家。陈良觉得丁启算是个好人。

若是个十全十美的性格,定是有所伪装和隐瞒,陈良才是要害怕。

丁启挥袖离开,竟然直接出了药田,登上侯在外面的马车,离开了树枝镇。

没有和宋语竹以及姑母道别。只见了陈良一个人,晚饭都没有吃,仿佛把宋语竹和姑母送到树织镇就是他的目的。

晚上吃饭时,听宋语竹讲退婚细节,陈良再次确认丁家没有恶意。

此次去退婚,丁家很友好,听说宋语竹自己不想结婚了,也没有指责,没有让宋家赔钱。

陈良把丁启的不悦理解成被退婚后耍小脾气,转头就忘了。

——

书院装修时,就有好奇心重的人凑过去问这个宅子是干什么的。

不少人听说是书院,转头就走。后来听说是教人算术的,方便以后买卖时算钱,这些人又转回去。

加上红松村已经办了两个冬天的教学了,很多其他村的人都听说过。无意间,红松村的教学成了宣传广告,村民的亲身经历和算术能力的提升成了保障。

由于想报名的人太多了,她们已经有了教学经验,知道算术是生活中实用的,大家的热情都很高。

两个课程是分开的。算术可以单独报名,如果要学识字,就必须识字和算术一起报名。于是预报名的人很多。

但是,大家都不认识字,不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

只是没过多久,陈良听到有人在传:树织书院是骗人钱的,现在收了大家的钱,后面教书到一半就会跑都掉,学生们没有上完课也找不到人退钱。

这样的流言很快不攻自破。因为树织镇的百姓认为:一百文钱就可以学有用的知识,即使老师们中途跑了也是划算的。

书院装修完毕后,还不到上课时间,陈良想提前招生。她在书院门口摆了桌椅,旁边摆一张木板。

一块木板涂得花花绿绿,非常好看,配上文字后很有吸引力。

路过的人只看热闹,毕竟他们也不识字。

还得陈良不停地跟人介绍,半天下来,嗓子就哑了。

好消息是,报名的人很多。所以她们决定低调一些,前期不做宣传,先把现在招到的学生教完。

某日下午,陈良和王华盛赶着黄牛去镇上接顾卿姿回家。

顾卿姿去布庄办事,陈良和王华盛在镇上买调料,家里的辣椒和花椒用完了。

陈良和王华盛在集市上走着,突然发现大家看她们的眼神奇怪,带着躲闪和探究。

陈良试图和路人说话,那人一对视,立马转头就跑。

“有人在说你和这个男子睡过。没成亲就睡。”大娘好心提醒,只是话语直白。

“什么!”陈良震惊,却立即转头看王华盛的反应。

王华盛的脸“噌”地一下全红了。

从耳朵尖和脖子。

他手足无措,看向陈良。

两人目光相对一瞬,立即触电使地转头。

陈良面无表情,实际上心跳加速。

她们各有想法,不敢说话,低着头继续走路。

“哦~”看热闹的人发现了了不得的事,发出不嫌事大的声音,然后一哄而散。

而顾卿姿,自从家里房子建好,生活稳定下来了,花钱给自己买好料子准备做新衣。

她从布庄出来,摸着新料子,想象着新衣服,心满意足。

在去和陈良汇合的半路上,她听到了这个谣言。她怒了一下,接着心里暗爽。

果然,她是对的。

男人千里迢迢投奔朋友的说法不足以服众,大家果然开始说她们的闲话了。

她和两人汇合后,发现她们神色不自然,并且两手空空没有调料。

她非常体贴地保持沉默,赶着黄牛回家。

三人一路上都很沉默,陈良和王华盛避嫌似地坐在板车对角线上,离得远远的。

顾卿姿负责赶黄牛。同常是陈良或者王华盛赶,她很少赶黄牛,因此很不熟练。好在黄牛走过无数遍这条路,已经知道家的位置。

回家后,找了个和陈良单独相处的时间,顾倾城才问:“那你们怎么办?”

要骂回去吗?或者告官,把造谣的都抓起来。

“我们形影不离,被误会是很正常的事。”陈良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他当场就脸红了。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啊。”

陈良一直认为,遇到事情要多动脑子。

但是,这次她的脑子停止思考,直奔结论:王华盛喜欢我。

她的脑子里怎么都甩不掉这个结论。

“你可能是对的。”顾卿姿敷衍地接话,并且反问,“你还喜欢他吗?”

“好像更喜欢了,他,挺好看的。”陈良很尊重王华盛,所以注意了一下用词。“他劈柴的时候。腰身和手臂很漂亮。”

初夏,王华盛在院子里劈柴,他穿着粗布衣服,手臂上是好看有型的肌肉线条,精瘦有力的腰腹随着举起的手臂而露出。

他举着斧头准备劈柴事时,一滴汗水从手臂滑进胸膛,一路向下,在腰腹处重见天日,随后消失在裤腰带上。

看得陈良蠢蠢欲动。

“任他们说吧,嘴巴长他们身上。”陈良自己心虚,没什么好解释的。

顾卿姿见陈良开始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懒得去猜,她转头忙自己的活儿去了。

傍晚,她们准备做一顿好饭菜,奈何王华盛时不时看向顾卿姿,眼神里全是求助。

顾卿姿大发善心,找了出门摘菜的借口,让王华盛拿着篮子跟着自己。

“怎么办,我今天好像露馅了。”一出门,王华盛就着急地说。

“她不会看出来了吧。”完蛋,这样一想,他更紧张了。

“她说你劈柴的时候,看着挺舒服的。”顾卿姿斟酌词句。

“嗯?什么意思?”

是说陈良也喜欢自己?还是说陈良对自己印象很好?

王华盛心花怒放,肯定是自己的勤奋贤惠打动了陈良,她知道自己会是个好丈夫。

见又一个人在她面前走神,面带神秘微笑。顾卿姿无法理解。

不过顾卿姿想通了,王华盛虽然条件不好,人也不聪明,但是没有什么短板,勤快帅小伙儿一个,既然陈良喜欢,就随她吧。

顾卿姿不管二人,反正她们心意相通,迟早要在一起的。

她要好好赚钱,万一两人结婚什么的,花销可大了。

留下王华盛在原地,她自顾自地摘了菜回家做饭。

晚饭是青菜粥加蒜泥白肉。

蒜泥白肉很简单,煮熟的二刀肉拌上蒜泥辣椒和酱油调好的佐料。清香爽口,肥而不腻,很适合夏季炎热的时候吃。

晚饭不用做很多,反正另外两人没什么心情吃饭,顾卿姿一个人把蒜泥白肉吃完了。

家里的农活儿不多,顾卿姿又是个怕晒黑的人,休息日就在家里待着,给自己做新衣裳,偶尔去菜地摘菜。

石头房子厚重隔热保暖,在家里比树荫下还凉快。她休息日在家里收拾打扫和绣花。

最近收了两个徒弟,教她们化妆,此外叶寡妇还找她上课和加上田正初的课。

顾卿姿整天都很忙,看着自己攒的银子越来越多,她心里就高兴,觉得日子很有奔头。

总之,她们所以人都没有想到要处理这个谣言,任由谣言传播,然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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