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启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觉得人生被毁掉了。

以后的日子里，别人表面对着他恭敬尊重，心底不定怎么笑他呢。

他回去换衣服的途中，由于羞愤难当，选择了偏僻的道路走。

穿过一处僻静小路时，刚好听见墙后的声音。

是陈良的声音。

他就知道，是陈良毁掉了他的人生。

宴席上让他出丑的小把戏和夜里打人的恶作剧似报复很像，一定是陈良干的。

现在听见陈良去过父亲的书房，丁启让家丁立马把父亲找过来。

在里面三人拉拉扯扯要走时，丁父带着一众家丁赶过来了。

他们现身，把三人堵在了墙角。

丁启等待的时间里，把陈良的罪行理清楚，第一时间和丁父讲。

“父亲，她就是陈良，破坏我婚姻的人，现在又想陷害你。”

陈良真的无语了，居然是丁启恶人先告状，“狗屁，你乱说，你自己不想结婚，记事本里乱骂人。”

丁启立马狗腿望向父亲，“儿只听父亲安排，绝无怨言。”

他转向陈良语气恶毒地说“都是你办的书院，教她识字和算术，她才有底气退婚，现在害我丢尽脸面，你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随后，两人一人一句，算起旧账。

“你害得我有家不能回，东躲西藏，”

“你前两日天天打我。”

“你陷害我在先，我才打你的。”

“你先拆散我婚姻，我才陷害你的。”

陈良等的就是现在，她看一圈四周的听众，似乎在让众人主持公道：“呐~大家都听到了，是他陷害我。”

直到这一刻，丁启才发现自己错了。

错在上了陈良的当，把事情说了出来。

“所以，你是在针对书院？”顾卿姿平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

陈良和王华盛太熟悉她了，立马闭嘴不说话，乖乖站在一旁。

“书院别想开了，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教的都是，没用的。”丁启轻蔑至极，嘴角一扯，满是不屑地说，“任你们怎么折腾，今天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怎么没有针对我？”顾卿姿质问道。

陈良知道丁启是讨厌给宋语竹帮助的人，她那时还庆幸了一下，幸好没有把顾卿姿卷进来，不然她们真的全都完蛋了。

“你？”丁启才想起问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妾，“你是谁？不是小妾吗？怎么和她们在一起？”

“我叫顾卿姿。”

丁启想了一下，最终是想起来了，“你就是教宋语竹识字和陈良一起办书院的那个人。”

顾卿姿点头。

“她倒是跟我提过，说你学识广，和善又有主见。”丁启借着丁父和身后家丁，很是嚣张地开口嘲讽，“那又有什么用呢？宋语竹字都不认识几个，当然会觉得一个乡村野妇很好。”

陈良不喜欢丁启这么说话，但是她没有出声，因为她偷偷看了一眼顾卿姿，顾卿姿生气了。

顾卿姿生气是的标准动作是：挺拔且自然地站着，脸上微微不悦，一副自然地从上而下的审视。往常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时，陈良和王华盛马上就反思并改正自己的错误。

顾卿姿不和人比较，也不允许被人轻视，“教十二岁以上的人识字是很困难的，要学识渊博，要付出很多时间和耐心。一点也不简单，况且我只用了一个冬季的时间，就让宋语竹能够顺利阅读种植书籍了。”

丁启冷哼几声：“你又不是书院重要人物，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你就偷着乐吧，还主动赶过来送死，真的可笑。”

“你是说，我的付出和努力不值得吗？”顾卿姿说话间露出了浑然天成的气压迫感。

丁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没有在意，依然摆摆手耸耸肩，表示毫不在乎她。

“你敢忽视我，”顾卿姿快而稳地走到丁启面前，手臂抡圆了一耳光扇过去，用不容质疑的语气给丁启下了判定：“混账东西。”

一番操作下来，她满头珠钗没有丝毫晃动，如同她的贵人气质一样稳如泰山。

被认定为混账东西的丁启脸被扇向左侧，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场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这个发展，陈良和王华盛更是震惊到傻眼。

她们记得年少时的顾卿姿，是自持矜贵的大小姐。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成熟稳重，是掌控局面高高在上的存在，游刃有余地掌控一切。

“顾姑娘这是为何？有话好好说，干嘛打人。”丁父反应过来了，但是他不敢乱动。

这女人年纪轻轻，身上的气势逼人，肯定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

乡村野妇？这其中恐怕有隐情。

所以，他选择拉架，而不是直接帮自己儿子。

“子不教，父之过，你也要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顾卿姿转头看着丁父，丁父在插嘴就要一起被收拾的架势。

丁启反应过来了，捂着脸怒吼：“你，你，你敢扇我耳光？”

“我不止扇你，我还……”顾卿姿一把夺过旁边家丁手中的木棍，做势就要打人。

陈良不能让事态发展下去，她伸手拉了王华盛一把，两人跑过去把顾卿姿拉了回来。

并且出言安慰她，“请不要生气，他没有想起你没品味，是他没眼光。”

王华盛帮腔：“我们正和他们对峙呢，等会儿多骂丁启几句。”

“孺子不可教也。”顾卿姿愤愤说了最后一句气话，深呼吸几次后才平静下来。

一众家丁都是看主子脸色行事，习惯看人下菜，此时他们完全被顾卿姿镇住了，不敢乱动，没有一个敢出手阻拦。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丁父吼了一众家丁，转头低声问丁启：“这个姓顾的是怎么回事？”

丁家的家训：欺软怕硬。

丁启连忙解释道：“父亲不要生气，我下手之前查过她们，顾卿姿是滁州人，没有任何背景，和被流放的陈良是半路结成同伴，一起搭伙过日子的。”

陈良听见她们对话，心想：遭了，可不能让丁家父子细想这个事情。

不等她想办法，就听见丁启继续说：

“那个男有毛病，据说因为要到关外找喜欢的人，就和家里闹翻了。”

那一瞬间，陈良想通了所以事情，转头看王华盛。

王华盛冲她点头。

“我喜欢你好久了。”

“我也喜欢你，只是可能没那么久。”

“你喜欢我就好。”

她们看着彼此，情意绵绵，眼里激动的泪花让视线变得模糊。

顾卿姿就知道她们会有互说衷肠的一天，只是没想到是这个场合。

“你们今天都得死在我手里！”丁启气血上涌，满脸通红，愤怒朝家丁们喊道，“把她们拿下。”

“慢着！”顾卿姿大喊一声，把蠢蠢欲动的家丁吼住了。

她实在没有办法，急忙转头拉沉浸在二人世界的陈良，“别看他了，快想办法，我们要完了。”

“慢着，你们不能伤我们。”陈良揉揉眼睛，视线重新清晰起来，“这几日在丁家和在城中官府逛了好几圈，我们拿到了一些你们的犯罪证据。”

陈良表现得自信满满，其实有点把握不准。

这几日她们的确去了很多地方，把丁启房间翻了个遍，只是查清了事情真相，想到了洗清冤屈的办法，并没有其他收获。她们找到的唯一有用的东西，此时正在王华盛身上。

“如果我们今天没有回去，我们的朋友就会把这些证据交给官府。到最后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王华盛表情轻松，完全看不出是在说谎。

她们之前讨论过拿到证据换取人身安全的方法，只是最后没有实施。

次要原因是，陈良和王华盛那时不知道顾卿姿带着七个人一起来了武阳城，所以她们那时没有可以信任的朋友。主要原因是，她们没有找到证据。

而唯一有用的东西，王华盛刚刚趁着陈良跟丁启吵架时，递给了顾卿姿。

此时的顾卿姿意识到这个东西的重要，她面色不变，借着在陈良身后躲避的动作，快速检查了一下袖口。

里面的信封是王华盛刚刚给她的。

幸好没有在扇丁启巴掌的时候飞出去。

“你们丁家行贿和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打压同行的证据。”陈良借着记事本里的内容，把证据范围缩小一点，以增加其真实性。

“左右都是死，死之前也有拉你们垫背，”丁父大概不是第一次被人抓到把柄了，他丝毫不受影响，面色阴沉，冷声说道“你确定你的朋友，不会在你消失后，把证据卖给我吗？”

“不会，朋友永远不会出卖我们。”顾卿姿躲在陈良身后，不找痕迹地把信封藏在更安全的胸口衣襟里。

她永远不会出卖陈良。再多的钱，再大的权，都不会。

“那，如果我们今日抓到你们，折磨你们，让你们忠心的朋友交出证据呢？”丁父冷笑一声。

三人互相对视，震惊之余，从彼此眼中读出了一个信息：丁父的作恶经验很丰富。

丁启看向父亲，眼神充满崇拜。

“抓住她们，一人赏黄金一两。”丁父下了命令，准备结束这场闹剧。

这些家丁听了五人的对话后变得犹豫了，朴素的善恶观念让他们开始动摇跟着丁家的想法。

但是，一两黄金！

丁家父子平时和善有钱，不一定会真的会折磨她们。但是黄金，丁家肯定有！

家丁蜂拥而上，立即和她们打成一片。

先前为了方便讲话，她们选择躲在墙角。现在被人围堵，四周空空，她们没有任何工具。

丁家家丁全都拿着木棍，把她们团团围住，眼神锐利且贪婪。

顾卿姿知道自己没用，把木棍递给陈良，自己乖乖躲她身后。

陈良拿着木棍，和面前家丁左右两个回合，顺利打中一名家丁的手臂。

那人“啊”地惨叫，手中木棍脱落，整个人倒再地上。

陈良平日打猎下手很重。反杀群狼的那天，她是为了活命，毫不犹豫下重手，不考虑后果。

这次，她在和人对抗，不能真的用尽全力去伤害人，于是想看看用多少力气比较合适。

没想到那人受了陈良不轻不重的一棍后，一下倒地不起，并且滚来滚去。表情痛苦之余，还抽空看了一眼陈良的反应。

在装痛啊。陈良心里松了口气，幸好不是真的伤到人了。

这让她们突然就懂了，这些家丁都是收钱办事，肯定不想有钱挣没命花。

王华盛趁机捡起掉落的木棍，和陈良背对背防御。

顾卿姿夹在她们中间，把身上的金银首饰摘下来，当做武器，耳环配饰都扔出去砸人，锋利的簪子留在手里备用。

她们和家丁打了几个来回，家丁围着她们，虽然不卖命，也不想放过赚钱机会，都在试探着寻找机会。

这样下去，她们肯定会吃亏。

陈良回头，果断地说：“我们走了”

“放心。”王华盛看了她一眼，手里的木棍挥舞更勤了。

顾卿姿自己不能打，很自觉地知道自己不能留下来。她不想王华盛冒险，可能他留下来，以后就见不到了。

但是，陈良更重要。所以她对这样的安排没有意见，利索地跟着陈良跑了。

陈良跑了几步，猛地停下来，发觉心里空落落的。

回头看王华盛，他正应付跃跃欲试寻找机会的家丁。

不知哪里来的想法，或者陈良根本没有想，她跑回去，猛地和王华盛抱在一起。

一众家丁不敢上前，这三个人今日所有举动都出乎预料，他们再次反应不过来。

“那两人抱在一起干嘛呢？”家丁疑惑地问道。

“啧，大庭广众，有伤风化。”有的家丁甚至后退了一步，势必和这种不良行为划清界限。

顾卿姿机警地拿过陈良的棍子乱舞给她们争取告别的时间。

很快，陈良放开王华盛，看了一眼他，决绝转身，带着顾卿姿一边吓退家丁，一边快速移动到门口。

“快抓住她们，她们……”丁父还没有说完，被一只花钿砸中眼睛，丁启顾不上三人，只帮丁父查看眼睛。

她们走到院子边，趁着谨慎的家丁还没彻底围上来，顾卿姿第一个跑出去，陈良打中最后一个家丁的大腿，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往大路跑，陈良脚程快一些，压着步子跟在顾卿姿身边，还有余力观察身后。

——

她们跑出去，发现宴席已经结束，宾客散场，有的人在宅子里游玩，有的则是坐在马车走了。

到了人多的地方，两人停止奔跑，装作平常的样子快步疾走。顾卿姿带着陈良去了院子外，找到了曹家在外停发的马车。

曹家只有一辆马车。张家奶奶和张金钗是仆从，自然是马车外面跟着。

曹向和曹夫人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了。

顾卿姿跟曹向说：“王华盛被抓了。我们得救他。”

“我们？是你们。”曹向是个生意人，不是大善人，“或者，你们有好办法。”

陈良犹豫了一下，甚至因为过度紧张而舔了一下嘴唇，最后还是说了：“我们拿到了丁启辱骂林夫人的记录。”

林夫人就是今日宴席上的贵人，她是当今翰林院林大学士的女儿，下嫁给当今魏太守。坊间都说魏太守沾林夫人的光，但是丁启在记事本里认为林夫人是魏太守的附庸，并且各种贬低林夫人。

陈良拿出顾卿姿刚刚交个自己的信封，递给曹向。

曹向看了一眼，大喜过望：“丁家，算是到头了。”

陈良抓住信的一角，不让曹向把信收进兜里，问到：“这封信的作用有多大？”

“这封信直接能让丁家全部人直接坐牢的程度。”曹向得意地笑，一张老脸上全是褶子。

顾卿姿发现陈良脸色不对，问道：“你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还有事瞒着我吗？”

“丁启因为我们惹他不开心，就和贪官勾结陷害我。我们现在也在用同样的方式，我们现在用高官的力量在伤害他。”

现在是怀疑丁家，但是给人定罪需要证据。

若只是得罪了权贵，就让人直接做来，她和丁启有什么区别呢？

都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里，用更高一阶的人去帮助自己解决问题。

陈良最不喜欢这个世界的一面，终于找上了她。

但是，王华盛生死未卜，她不得不做决定。

最后，陈良松了手，让曹向拿走了书信。

“高一阶的官员总是更容易查清案件，你要记得提醒林夫人，丁家做了很多违法乱纪的事。”顾卿姿拍拍陈良肩膀安慰到。

想到丁家做的事情，陈良稍微好受了一些。

曹向示意马夫赶车去城外的山庄，找林夫人。

陈良把信给了她们后，自己转头就要下车。

顾卿姿拉住她，问道：“你去哪里？”

“去找王华盛。”

顾卿姿反对道：“不准去，现在去不安全。”

“我要去。” 陈良疯狂想知道王华盛现在的处境，“我会小心的，不会露面，去周围看看，我只想着知道他在哪里。”

“我不准。”顾卿姿态度坚决。

陈良没有预想到自己会这么慌乱，她满心都是王华盛。她后悔了，不应该只抱他的。

三番两次被阻拦，她想起了王华盛的好，“还是他好，他从来不会反对我。”

“就他好，你找他去啊。”顾卿姿说了气话，她真的很烦陈良现在不听劝的样子。

“好的。”陈良很听话，立马收了悲痛表情，利落地下了马车要去找王华盛。

“站住。”顾卿姿拉住她，说道，“你不去林夫人那里去看看会不会乱用权力陷害丁家吗？”

陈良愣了一下。

若能亲眼看着林夫人用权力快速找到丁家犯罪证据，确定丁家罪有应得，也许她心中的信念就不会塌。

这样，她和丁启就是不一样的人。

她没有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现在，她周身满满的力气，步子却迈不出去。

“你去找林夫人。”顾卿姿下了马车，推着陈良回马车上去， “去城外山庄来回花很多时间，我带几个人拖住丁家父子，让王华盛安全一些。”

“谢谢你。”陈良探出头，不放心地看着顾卿姿。

“他也是我的朋友。”顾卿姿挥挥手，示意车夫赶车，最后对陈良说：“放心，我不会去冒险的。”

顾卿姿说的是真话，她没有去冒险，而是让跟她的仆从去丁家宅子点火，自己站得远远地看着。

丁父和丁启得到宅子起火的消息，顾不上其他，立马去查看状况。两人和顾卿姿对视一眼，丁父想起了自己眼角冒血的眼睛，愤怒地追了上去。

顾卿姿见了丁家父子，远远地扒腿就跑，带着曹家仆从，到最近的产业去点火。

城中的建筑大多是木质的，又是夏季，小火苗很容易发展成大火，最后酿成大祸。丁家父子不知自己大难临头，只想着自家店铺不能起火，不然连带烧了别人的店铺，丁家要赔钱的。

点了两处火后，顾卿姿自己躲了起来，接下来负责点火而人就是仆从。

可丁家父子不知道，在城中四处救火，也到处找她。

直到夕阳西下，一群官员逮捕了丁家父子。

王华盛被丁家抓起来后，一直被关在柴房，手脚捆绑着，什么也干不了，倒是柴房里的凉爽利于午睡，他在柴垛上睡了一觉，最后在晚饭前被救出。真是没有耽误一顿饭。

——

有了林夫人的介入，丁家父子当天就被收押进牢。自上而下的调查高效迅速，丁家从被查到定罪，只花了短短五天。

陈良跟着监督的整个流程，确保没有冤枉丁家父子。

丁家仆从及旁亲在五天内走光了，只剩不到十人被流放。流放到边疆，是西北边。

“西北边疆可苦了。”王华盛在西北边疆两年，最清楚那边情况了。

那边土地贫瘠，环境恶劣，外敌侵扰。一辈子都有别想走回武阳城了。

丁家被流放那天，她们一行人混在围观人群中看热闹。

被牵连的丁家人骂骂咧咧，骂丁家父子是丧门星。

陈良仿佛回到了两年前，那时她从其中默默无闻的一员被踢下马车，变成街边一员。

明明只有两年时间，回想起以前，却恍若隔世。

“陈……你看，这套白瓷，”王华盛想和陈良亲近，两人还没从朋友的坦荡中走出来，又没有恋人的亲昵，相处时扭扭捏捏，“刚好三个饭碗，三个菜碟，一个汤碗，一个浅碟装蘸水。”

“啊？”陈良的惆怅完全被他脸上的笑容打断。

“这套白瓷，七百文铜钱。”王华盛捡了个便宜。

“好便宜啊。”陈良拿着白瓷仔细观看，发现的确是品相很好的瓷器。

“全新的，是不成套的白瓷。”王华盛挑眉，很得意地说，“但是，我们家刚好能用上。”

这套白瓷碎了两个杯盏，不是成套的，属于富人看不起穷人买不起的物件，所以让王华盛用低价买来了。

陈良她们收入不低，基本都花在吃上面了。日常吃饭有有荤有素有汤，三个人往往要四个菜。这套白瓷碗买得合适又便宜。

“等我们回家去，一个炝炒空心菜，一个青椒炒肉丝，一个凉拌猪耳朵，汤碗里装凉拌地三鲜。”王华盛指着一个个白瓷，介绍着菜品。

陈良脑子里能想象到几个菜的味道。她端着白瓷碗，碗里是今年新中的稻米，桌上是应季蔬菜，旁边还有白瓷茶壶和茶杯。

“走吧，回家。”陈良带着众人回曹家吃饭。

流放队伍已经拐过街道，没了踪影，看热闹的人群慢慢散了。

顾卿姿穿着衣服不想松手，她喜欢红松村的一年四季，平静安稳。又贪图上好衣料、漂亮首饰。亮晶晶的首饰真的好好看。一点都不想还给曹家。

但是，明天就要离开了。

她心里有很多不舍。

“呀~明天就要和漂亮衣服说再见咯。”陈良拿着白瓷路过顾卿姿身边时，小声说道。

王华盛不敢得罪顾卿姿，只跟着陈良嘿嘿嘿地笑。

“我能挣钱，自己买。”顾卿姿知道自己能挣钱，总能买上好衣服好首饰的。

“你算算挣钱的速度，你得挣多久~”陈良尾音拉长，幸灾乐祸地说。

不过陈良在被顾卿姿瞪之前，立马收拾嘴脸，端正态度地说“但是……我们可以做生意挣钱。”

“你……”顾卿姿本来想收拾陈良的，想了一下，还是忍住了，“你说，我们做什么生意。”

“润肤霜。”陈良眨眼暗示她。

然后得意地带着王华盛离开了。

留着顾卿姿在原地，想了又想，最后笑了出来。

陈良意识到挣钱很重要。

钱是她们唯一的权利。

是保护自己和朋友的武器。

——

这是她们在武阳城的最后一天，目睹丁家被流放后，这次风波彻底结束了，她们决定隔日启程回树织镇。

傍晚吃完饭，她们去河边散步。

张金钗是个账房，踏实肯干，胆子不小，可以试一试管理店铺。于是，陈良和顾卿姿加上张家爷爷奶奶一商量，决定让张金钗趁着这个机会多学学店铺管理和运营。

曹向扳倒了丁家，心情大好，让管事的人专门空出时间，跟张金钗讲商铺经营中的事情。

“但是，我们大部分时间要出去玩，谁来陪她呢？”顾卿姿不放心张金钗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宅子里。

陈良出了一个残忍的主意：让张金钗跟她们一起出门，但是不能玩，要跟着管事的人学习。

最近这几天，她们叽叽喳喳讨论街边摊位的小物件，或者进店铺买东西。

张金钗在旁边听管事教导。她眼巴巴地望着众人，想跟着逛。

陈良看着张金钗渴望的眼神，冠冕堂皇地说：“你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

张家奶奶舍不得娃辛苦，又想娃多长本事：“这是难得的机会，爷爷奶奶没本事，陈六姑娘给你争取的机会。还是珍惜一下嘛，我们会给你买红灯笼和河灯。”

“放河灯的时候，带上我。”张金钗想抓紧最后一日好好玩一下。

“好孩子，学习就专心学。”陈良不当人，微笑着拒绝了这个请求。

最后，是顾卿姿允许了张金钗放河灯的愿望。

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陈良看见一个熟悉面孔，遇见一个右手用布条吊在胸前的人，陈良第一眼看过去，觉得眼熟，再看一眼，发现是那天被陈良打在地上装哭的家丁。

家丁明显也认出了她，立马转头装作不认识。

陈良识相地转头，装作不认识。

“熟人吗？”张金钗问。

“不熟，不认识。”陈良摇摇头。

张金钗拿着河灯在手里玩了很久，挑了一条水流平换的河，才把河灯放进水里。

多年以后，张金钗无数次寄宿武阳城，每次都会想起那个夏季夜晚，她放的河灯汇入河流，无数河灯随着水流飘走。她一转身，是她的家人和朋友，带着微笑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