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纯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世纪难题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尤其还是肖野问出来的。

她的思绪不由得发散开来，是直接说会，表达自己对肖野的狂热喜爱呢，还是说不会，给顾维安这个“假”男友留点面子,或者直接避而不答，说自己不会游泳。

怎样的回答才会让自己更像一个狂热又清醒的陌生的粉丝。李纯一瞬间想了很多。

只是她在思考，时间在流逝，摄像机也因为她的沉默，离他们更近了。

“让你来给粉丝送温暖的，不是让你给粉丝出难题的，你看这小子，脑子又瓦特了。”

从楼道出窜出了一个同样穿着快递小哥衣服的瘦高男人。他直奔肖野和李纯而来，一手重重拍在肖野肩上。在这个男人身后，同样跟着一个身材健硕的摄像大哥。

“小野，你脑子进水了吧，问这种世纪难题？你动动脑子啊，人家小姑娘跟男朋友什么感情，跟你什么感情，怎么可能会选你。

“妹妹，不要怕啊，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脑子早就不好使了。”

这男人看着并不显老，但李纯知道他已经四十好几了。他是殷晔，肖野参加的常驻综艺《今夜，服不服？！》里元老级人物，也是影视圈成名已久的大佬。

对于殷晔的出现，李纯心内无限感激，因为她差一点就绷不住了。

“我就没忍住开了个玩笑。”肖野在殷晔出现后，也不再理会李纯。

这样的无视，虽然冷漠，却让李纯大大松了口气。

“来，我帮你们拍照。”殷晔十分自来熟地从李纯地手上拿过了手机。

“妹妹，解锁。”

“哦，好。”

“哟，你还真是狂热粉丝啊，整个屏幕上全是小野！”殷晔看了一眼李纯地手机，颇为感叹，甚至还抬起来给肖野看了一眼。

肖野随意瞥了一眼，目光凝固，没有说任何话。

李纯的头皮却有些发麻，那张肖野照片没有在任何平台上出现过，是李纯以前偷拍的肖野。

不知道肖野看到自己还保存着以前的照片是什么感觉，但李纯已经很想死了。虽然她在扮演一个疯狂粉丝，实际也是一个疯狂粉丝，但她从没想过把这些都曝露在肖野面前。

“你们俩站到一起！”殷晔大声道。

李纯不敢动，她怀中紧紧搂着那束白玫瑰，手心里却全是汗。

肖野主动站到了李纯的身边，两人背后就是微掩的房门，从中透出温暖的光。

“你们挨近一点，肖野你搂一下妹妹的肩膀。”

李纯浑身僵硬，她感觉肖野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并把她往他的怀里带了一点。

这样亲昵的姿势，让李纯联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而这样的联想让她浑身开始不自然起来。

她想逃，肖野手上的力气却出奇的大。

“别动。”

肖野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从李纯头顶传来，李纯只得乖乖定在原地。

“哎！这就对了，笑起来。两个人看我这边，笑一笑。”

李纯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机器，跟随指令，露出了一个机械化的微笑。

“好了！”殷晔将手机还给了李纯，“我帮你多拍了几张，不客气啊。”

“谢谢。”李纯低垂着头接过手机，肖野也快速的将自己的手从李纯肩上拿开。

有这样一个经典的问题，分手之后你还会选择做朋友吗？

虽然没人问过李纯，但李纯早在很久以前就做出了决定。不是“会”，也不是“不会”，而是“绝不会”，坚决的否定。

李纯从不相信会有真正无私的人，如果分开后还能做朋友，要么不爱，要么就是其中一方甘愿承受痛苦。

所以明知道没有结果，就不要给自己希望。毕竟，对方是你爱而不得的人。而时间才是治愈伤痛的良药。

接下来，就该是分别了。

结束了这一部分的拍摄，肖野他们与工作人员汇合，马上就要走了，李纯也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她单手搂住怀中的那束玫瑰，另一只手转身握住门把手，只要往里面踏出一步，再关上门，她与肖野又将再无交集。

只是，她一时却迈不开脚，她觉得自己的脚上重若千金，有什么东西坠在她身上，使她将这简单的动作做的无比艰难。

但再艰难，门也在她的操作下缓缓合上了。她没有回头看一眼。

李纯背靠门板，滑坐到地上，深深吐出一口气，怀里的玫瑰也落到了地上。

门外的脚步声和谈话声依旧在，只是远了些。

李纯拍拍自己的脸，强制让自己振作起来。她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难过，就是有些遗憾，她从没想过以这种方式，这种身份，这种场合与肖野重逢。

连一句“好久不见”都无法说出口。

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

李纯本来是不想接的，可是打电话的人却很有耐心，第一次没人接，那我就再打第二次。

手机震动的声音在地板上被放得很大，李纯再也无法忽视，接起了电话。

打电话的人正是让李纯经历这惊心动魄一晚的“始作俑者”，顾维安。他似乎是卡点打来，想要知道李纯对这个惊喜的反馈。

“怎么样，见到肖野了吗？”

“……”李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没见到吗？我算过时间了，应该正好。”

李纯吐出一口气，顾维安的本意是为她好，她自然不能怪罪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见到了，还拍了照，谢谢你。”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开心，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顾维安停顿了一下问道，“……是因为那束玫瑰吗？”

李纯没有回话，门外杂乱的声音渐渐小了，她今夜第一次认真地看向了那束玫瑰。

这束玫瑰纯白无暇，花瓣层层叠叠，枝叶上的尖刺已经经过精心地修剪，显然是怕收到花的女生被带刺的玫瑰不小心扎伤。

“……”因为李纯的沉默，电话那头也出现了一段时间的静默。

“李纯，你知道的，我不是想让你做决定……”

“我知道。”李纯打断了顾维安没说完的话。

李纯已经与顾维安认识五年了，这期间，顾维安从未掩饰过自己对李纯的喜欢，他喜欢的直白且坦然。尽管李纯拒绝得了这个人，却无法阻止他对自己的追求。

顾维安打破了李纯对“分手后不能做朋友”这个深刻认识的认知，因为她是被爱者，而在她看来顾维安并不痛苦。

李纯熟练地编织着谎言，“我就是，觉得肖野跟电视上看起来不太一样，有些失望罢了。”

李纯回想刚才见到的肖野，他确实跟以前有些不一样。浑身带着疲惫，眼睛里都是血丝，就连脸也带着不正常的红，而且他还一直咳嗽……

他不会是生病了吧！

李纯突然坐直了身体，前面她太过于关注自己，反而忽略了肖野的状态。她想起自己与肖野不经意间碰触感知到的热度，他那样子分明就是生病了！

李纯突然很想把门打开，但是理智又阻止了她。

就算他生病了，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她将头重重砸到门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电话那头的顾维安听到了李纯的撞门声，担心地问道。

“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门外的喧闹已经渐渐远了，可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她觉得有人在她的脑中一遍遍呼喊肖野的名字。

这声音由远及近，从虚幻到清晰，在深夜里无比刺耳。

渐渐地，那些喧闹也似乎重新返回了她的门外。

“砰砰砰”

敲门的声音在这深夜显得格外刺耳。

“妹妹，开下门！”门外传来殷晔的声音。

李纯用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速度打开了门。

这一开门，李纯就看到了肖野被人扶着靠坐在走廊的身影，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晕过去了。

“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顾维安的声音带了些急切。

“没事。”李纯一时无暇顾及顾维安，她将手机放到了玄关的鞋柜上，快速来到门外。

李纯强制镇定地问：“这是怎么了？”

殷晔有些不好意思说：

“小野他本来就有点发热，可是他不知道怎么非要坚持录完今晚上这一趴，前面你前脚进去，小野后脚就晕过去了。

“妹妹啊，现在这天寒地冻的，我有个不情之请啊，你看能不能让小野到你家先歇一下。我们的随行的医务人员很快就会过来。”

李纯不知道自己思考了多久，可能一瞬，也可能很久，最终的结果是，肖野奇迹般地躺到了她家的沙发上。

这一幕连李纯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事后，李纯回想起这件事，其实她是可以拒绝的。而肖野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去处，又为何会奇迹般地被带到她家的门前，李纯百思不得其解。当然，这是后话了。

跟随肖野一起进来的除了殷晔外，还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殷晔介绍说是肖野的跟拍导演，小米。这个小姑娘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讲电话，也不知电话那头是谁，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其余人则是被安排去联系医务人员。

李纯难得在大半夜忙碌起来。

她翻找出一条新毛巾，一盒退烧药，一盒感冒药，再打了一盆热水，将这些一起拿到了客厅，交给殷晔。

随后，她又烧了一壶热水，煮了热茶，拿出冰箱中准备款待自己的芝士蛋糕，分给了殷晔和小米。

李纯尽量避免自己与肖野的接触，可偏偏殷晔突然想起了李纯粉丝的身份。

“我要是你，就趁现在多拍点小野的照片，现在多好的机会啊！”殷晔欢乐地吃着李纯递上的蛋糕。

大可不必。李纯下意识想要拒绝，一旁盘腿坐在地毯一角的小米猛地站了起来。

“我跟你讲了，肖野现在在粉丝家！你是听不懂吗？”小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声音也高了好几个度。

“我怎么没有好好讲话！晔哥在这里，我也陪在这里，肖野突然一下晕倒，我们比你还急好吧。”

“为什么不去医院？呵，你现在跟我讲医院，那你为什么不劝他不要录这一期节目。这里离酒店也远，离医院也远，总要先确认肖野没事，我再带他回去吧。”

“不专业？”小米气笑了，“这不是肖野自己坚持要带病拍摄吗？我们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了。”

“我没有推卸责任。”小米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 “我们肯定会保护好艺人的**和安全，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李纯的家是个两居室，客餐厅连在一起，阳台就在靠近客厅这一侧。因为是寒冬，李纯开了暖气，屋子里就像处在温室一样，暖融融的。

等打完这通电话，小米沉默了一会儿，可显然她也没多少时间沉默，因为紧接着第二通电话就打过来了。

这一次，小米直接拿着电话朝阳台走去。

阳台的推拉门被拉开，猛烈的风声和刺骨的寒意一瞬间袭来，李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在门很快被关上了，室内再次恢复如春般的温暖。

“没见过吧？”殷晔突然对李纯说。

李纯默默喝着茶，点点头，确实没见过。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小野醒了就好了。他的助理就是脾气有点大，我们小导演也是不肯吃亏的，她们经常这样。那句话怎么说的，各为其主，对，就是各为其主。遇到这种事，责任一定要划分清楚。”殷晔像自来熟一样对李纯说道。

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李纯有些搞不懂。

“你是不是跟小野认识？”殷晔突然来了一句。

嗯？李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没有啊。”

她强装镇定地看向殷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问。难道他姓福尔摩斯，这都能被他看出来？

“卫生间在哪，我想去上个厕所。”殷晔奇怪地看了李纯一眼，随后又跳跃性地换了话头。

李纯给殷晔指了一个方向。随后客厅安静了下来。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只剩下肖野与李纯两个人。

在安全的环境下，在没有第二双眼睛注视的时候，人的胆子往往会变大，会做很多平时不敢做的事。如果加上一个“随时会有人出现”的前提，这个人又会变得有所顾忌。

有些人可能什么都不管，先做了再说，有些人则是，被无形的束缚制约什么都不敢做，当然还有一些人犹犹豫豫好不容易做了，却又被发现了。

李纯是第二种人，除非完全安全，否则她不会做出格的举动。

但偏偏肖野在这时咳了一下，李纯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滑到了肖野的身上。她这才发现，可能是肖野的头被垫得有些高，他额头的毛巾因为这声咳往下滑到了眼睛上。

李纯可以不管的，但她突然想起来，毛巾该换了。而阳台外那个女孩子还在讲电话，殷晔也不像一时半会儿能从卫生间出来的样子。

于是，李纯从靠近电视的茶几那侧挪到了沙发边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睛被盖住的肖野。她竟然觉得这样的肖野看起来还不错。肖野有一双标准的桃花眼，虽然好看，但李纯却总觉得他的眼睛太有攻击性了,这样盖住正好。

深吸一口气，李纯用颤抖的手将毛巾缓缓取下。

毛巾下是紧闭的双眼。这样很好。

然而李纯刚把毛巾取下沾了热水拧干，转过身来，就发现肖野睁开了眼。

这双眼睛带着些血丝，看着李纯，就像在看一个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