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流过车窗，不若春日细雨那般轻薄飘渺，多了几分厚度，剧烈的风将路边的树木尽数往后吹，枝干树叶胡乱地摆动着，从后视镜望去有十分狰狞。

柳碎碎坐在副驾驶上有些发困，软软的长发落在身前，怀里抱着一个有些旧的低着头的棕色小熊。

它原本是自己霸占着副驾驶的，柳碎碎一来，就变成了它坐在柳碎碎怀里。

车子平稳地驶过路上积水，没有溅起什么水花，顾念卿偏头往旁边看了一眼，浅浅的笑意蔓上眼角眉梢，在略显昏黄的车内光线下显出不同的风情。

“碎碎，”她驾驶着汽车拐进熟悉的街道，伸手去碰了碰柳碎碎的脸，声音很轻，“快到家了，先别睡。”

脸颊被手指擦过的触感很熟悉，总是有人喜欢这样做的，已经很习惯被捏脸的柳碎碎下意识蹭了蹭，睁开眼睛：“卿卿？”

她记得自己刚刚还在许竹枝家，然后顾念卿来了，要把她接回家里吃饭。

脑子瞬间变得清明许多，柳碎碎睁着水色朦胧的眼睛去看顾念卿，软软地又喊了一声，清纯无辜的脸上有一点儿不自觉地撒娇和讨好。

她惯来是这样，在最亲近的家人面前总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免除一些可能会有的说教和惩罚，即使是知道这一点但是又有谁能抵抗这样信赖又湿漉漉的眼神呢？

顾念卿那么多年了也还是最吃这一套。

她暂时将满腹想说的话压下，如从前一般摸了摸柳碎碎的头，转而提起别的话题：“家里还做了你喜欢的清蒸鲈鱼，幼枝幼容明天的飞机，说晚上就到。”

柳碎碎很高兴：“堂姐她们要回来了吗？”

柳幼枝和柳幼容是双胞胎，和柳碎碎同岁但是要大上三个月，都不在海城，一个在青镇唱昆曲儿一个去了外地参加什么主播户外大赛，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回来了。

柳碎碎小时候不是跟在这个姐姐屁股后面跑就是挂在那个姐姐身上，因为重情和念旧，她没有马上想到两个姐姐们突然回家的原因，兴奋一会儿又忍不住苦了脸。

她们一定是看见自己上恋综要回来兴师问罪的，搞不好过两天另外几个姐姐们也要赶回来。

想想自己要被姐姐们围起来盘问的修罗场，柳碎碎就觉得嘴里发苦。

“卿卿，你要帮我呀~”她语调软软撒着娇，趁着顾念卿停好车便凑过去扯住对方的衣角，十足地厚脸皮。

这张脸实在会长，生得无辜又讨喜，软软说话的时候更惹人怜惜，顾念卿只觉得心稍稍陷进去一块，然后被蜜糖填满，好怕轻轻戳一下就会流出甜蜜的糖汁儿。

“先回家吧。”她伸出食指去捏了捏柳碎碎柔软的脸颊，没舍得提醒对方柳幼枝柳幼容起码明天才能到家，但是家里已经有位大家长电闪雷鸣了。

车子停在捧花巷子路旁，顾念卿撑了伞下车绕到另一边去接柳碎碎，雨伞很大，偏心地倾斜着往下，雨水涟涟瞬间伞尖儿往下垂落。

柳碎碎还记得自己过敏没好的脚踝，看准了跨过积水一脚踩到院墙旁的水泥小道上，紧紧抱住顾念卿的手臂，女孩子的声音在雨中开出轻快的花。

“走吧我们回家。”

-

柳碎碎的母亲李微澜已经正对着家门口坐了两个多小时了，她有些烦躁地抖着腿，忍不住抱怨：“怎么那么久，不会路上有什么事儿吧？微信也不回。”

她的伴侣柳堇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膝盖上趴着一只睡觉的大橘，看上去很像一条胖胖的黄色面包。清瘦内秀的柳女士盘着长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猫儿，非常平静：“你急什么？”

马上要六十岁的退休李教授急眼了：“这哪儿能不急呢？碎碎谈恋爱都不告诉我，这都上电视了。”

她很不满意地看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恋爱综艺，挑三拣四地批评画面上坐在渡轮上回答工作人员问题的许竹枝：“就是这个绿头发的吧，染的什么玩意儿一点也不正派，还翘二郎腿，我不喜欢！”

李微澜，已退休大学数学系教授，为人正经守礼，个性倔强，最讨厌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柳堇意看她一眼，有些无语伴侣年轻时古板年纪大了更加顽固的小孩性格，语气轻飘飘：“可是碎碎喜欢，你要强行改变孩子的意愿么？”

李微澜的表情就跟吃了自己最讨厌的香菜那样难看。

“我觉得还是不搭配。”她嘀嘀咕咕的，一副“哪个天仙儿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儿”的神情。自从恋综播出被柳家人发现柳碎碎上了节目之后，这就是柳家每天的常态了。

哪怕柳堇意好好地帮柳碎碎打掩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对于拐走自己女儿/妹妹的许某某，柳家上下都是一百二十个不满意。

房门传来密码锁开锁的声音，柳碎碎第一个进门，后面跟着一身水汽的顾念卿。

“柳女士，李教授，我回来啦~”

等了许久啥也干不下去的李微澜努力板着脸，装出一副自己只是刚好坐下来的的模样，惜字如金：“嗯。”

柳碎碎亲呢地喊着自己对妈妈和母亲的爱称，来不及脱鞋就要往客厅里跑，然后她就绕过了正对着门口坐的老母亲，一把抱住了妈妈柳堇意和猫。

“我好想你啊柳女士。”

大橘如意被压住，软绵绵地发出一声“喵呜”的叫声，也不反抗也不抓人，任由柳碎碎表达着自己过于饱满的喜爱。

“淋雨了吗？瘦了。”

大抵每个家长见到出门在外回来的孩子的第一句话都是“瘦了”，一旁没得到心爱的小女儿爱的抱抱的李微澜看得眼热，报复性地小声逼逼：“我就说那个谁谁谁不行。”

刚开始还喊大明星，然后就降级变成姓许的，现在直接连人名字都用“那个谁谁谁”代替了，可见老母亲的怨念有多大。

顾念卿将雨伞挂在门外，刚换好鞋子进来就听见这句，脸上表情不变：“李阿姨。”

她有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并没有被李微澜她们收养所以一直都称呼这两位对自己多有照顾和关怀的长辈为“阿姨”，只不过在柳家人心中早已经将她视作是家中的一份子了。

“念卿回来了，怎么淋湿了肩膀？快去换件新的。”

顾念卿穿的深色运动服，肩膀上泅湿一片，晕开一块很大的痕迹，是撑伞走回来的路上被雨水弄湿的，她并不在意：“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我们先吃饭吧。”

柳堇意从女儿的抱抱攻势中脱离出来，不赞同道：“一会儿该感冒了，运动员可不能这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碎碎你也是，和念卿一起回房间把衣服换了，妈妈去给热菜。”

“哦，”柳碎碎乖乖应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因为回到家太激动没脱鞋就跑进来，客厅留了一串儿脏脚印，她顿时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我先把客厅拖干净。”

“不用，你赶紧去换衣服，我来。”终于找到机会开口的李微澜清咳一声，神情非常淡定，好似这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儿。

柳碎碎眼睛一弯，起身跑过去蹲在地上抱她，黏糊糊地冲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其中一个女人尽情撒娇：“最爱您啦~”

李微澜绷着的脸一垮，先前所有的不满和醋劲儿被轻易抚平，责怪道：“那么大了还说这些孩子话，不害臊。”

说着指责的话，脸上却带着美滋滋的表情。柳堇意已经懒得看伴侣这副心口不一的傲娇样子，催促着顾念卿和柳碎碎回房间换衣服。

“衣服在碎碎房间的衣柜李，念卿你知道在哪儿的。”

顾念卿家就住在隔壁，小时候一直被柳碎碎拽来吃饭过夜，柳堇意也一直留着几套顾念卿过来住的时候可以穿的衣服，眼下就刚好能派上用场了。

“和以前一样。”

暖色的墙纸，贴着动漫贴纸的衣柜，还有兔子形状的小夜灯和那么多年来从未更换过的绿色碎叶的窗帘，一切都和她七岁时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时看到的一样。

柳碎碎正在衣柜里翻衣服，闻言有些疑惑：“我房间本来就没怎么变过呀，卿卿你怎么说话有点奇怪，说的好像你很久没回来了一样。”

她们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睡一张床呢，但是顾念卿上了初中后就不再肯了，不管待到多晚她都回自己家。柳碎碎还因此嘲笑过对方小气。

米色长袖长裤的睡衣被递到眼前，顾念卿视线忍不住落在柳碎碎搭在衣柜边缘的另一套同款但是不同色的奶黄色睡衣，嘴角弯起：“可能是我在国外待久了吧。”

“那你这次就多待一段时间再走嘛，”柳碎碎关上衣柜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背对着顾念卿开始脱衣服。

她懒得去卫生间了，反正都是女孩子，顾念卿又不是Omega该有的大家都有又是姐妹，没什么好避讳的。

拉链被拉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是那么清楚，雪一样的皮肤露出一点又被垂落的黑色长发堪堪遮住，顾念卿拿着睡衣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带着奇怪的惊讶：“这里有点挤。我，我去卫生间换。”

手笨弄了好几次才把裙子拉链拉开一点儿的柳碎碎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茫然。

她的房间不算小啊。难道她已经胖到能挤着人了么？

果然还是卿卿太害羞了。

今天没有二更大家早点睡，我5月份日九，请大家多多督促我吧，欠的更新我都在5月补上。我努力尽快调整好每天固定时间的更新，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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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