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风往南吹,屋外开满绒花的树落下高大的影子,月亮弯弯缀在空中,众星环绕。

柳碎碎踩着人字拖,上半身只套了一件宽大的白T恤推开客厅通往阳台的落地窗走出去,烘干机刚好运行到最后一分钟,吹着冷风将烘干的衣物降温。

滴滴滴——

她打开烘干机的玻璃门,把衣服一件件儿抖开放到置物柜上的收纳筐里,再取下集尘器将烘出来的毛发尘屑清理干净。

海城不下雪,属于夏天的时间很长,降水也很多,但是每年春天二三月份季节过渡的时候气温开始回暖湿度就会猛烈上升,形成南方特有的“回南天气。”

斥巨资购入一套烘干机是柳碎碎除了学画画以外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最起码她不用再对着挂满整个阳台的内裤内衣发愁。

阳台封了玻璃,铺了一块柔软的彩虹小地毯,地上并排摆了四个白色花箱,长得高些的植物有高山勿忘我、银叶金合欢、小枫树、迷迭香,矮些的有小豆花、罗勒、薄荷、风雨兰、绣球、狐尾天门冬、柠檬百香草和彩叶草。

阳台另一侧靠墙放了一个天蓝色的双层花架,上面摆着一层大大小小的多肉一层摆着矮牵牛、樱草、还有角堇和虞美人,墙上挂着堇兰、青玉白、红色旱金莲和垂吊百万心,其间偶尔能从花叶中瞥见一两个小猫小兔子样式的摆件,天花板上挂着几串千纸鹤和风铃,都是柳碎碎亲手做的。

靠着落地窗有一个大大的豆袋懒人沙发,有的时候柳碎碎会抱着平板瘫在那上面画画,也会天气合适的时候把屋子里的画架搬出来,如果下雨就温一壶茶,盖着毯子听着落雨声睡懒觉。

拥有一个四季都开满鲜花绿叶的阳台,是一件很能让人感觉到幸福的事情。

浇了水,把落下的叶子扫掉,驱蚊灯挨个儿放好,柳碎碎抱着收纳筐回了房间。

刚刚烘好的衣服还残留着暖意,金属纽扣碰到皮肤的时候有点烫,柳碎碎把带着金属扣子的外套拿到衣柜小心挂好,捏了捏冰凉的耳垂把剩下的衣服给叠了。

结婚后她就要搬去碧园了,也不知道许竹枝能不能允许自己把阳台的花草植物一块儿搬过去,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

柳碎碎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随手拽了大大的一个兔子玩偶抱在怀里,翻身压在了玩偶身上拿起手机戳来戳去。

“许小姐你好,请问婚后我能安排一下你家的阳台吗……”

这样似乎有点像是在挑衅?还没住进去就提要求感觉不太好。柳碎碎苦恼地皱着眉头,翘着的脚随着主人不断变化的心理活动纠缠在一起。

“许小姐晚上好,你现在有空吗?”

太生硬了,不行不行。

“许竹枝小姐,我……”

反复不知道酝酿了多少个开头,输入框的文字打好了又删掉,最后只留下一片空白。

柳碎碎挫败地趴在兔子玩偶的头上,翘起的脚也落了下去,整个人陷入emo。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也不是那么想要种满花的阳台。”

纤细匀称的女体横在天蓝色的床单上,属于女性的美好和曲线一览无遗,宽大的T恤被拉扯成奇怪的形状,堪堪遮住了屁股。

如果柳碎碎也有兔子耳朵的话,此时一定是耷拉着的,她在床上抱着玩偶滚了几圈,嘴里不住地来回念叨“问和不问,”连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床上都不知道。

屏幕亮起,被手肘压到的手机非常成熟地点开了上一个停留的联系人页面的视频通话,清脆的嘟嘟声在房间里响得令人害怕。

柳碎碎连滚带爬,惊恐地抓起手机一看,果然被自己不小心点到了许竹枝的视频电话。

现在挂断的话可以吗?如果接通了我要说什么?

柳碎碎满脑子空白,刚刚碎碎念准备了三十几遍的说辞被一键清理。

懵.jpg

待接通的视频响了整整56秒,最后因为无人接听被自动挂断。

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柳碎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捏了捏僵硬的手指,跪坐在床上重新在输入框里打字跟人道歉。

对不起三个字还没打完,许竹枝的头像突然跳到了屏幕中央,气势汹汹。

两三根细竹,瘦影飘摇,带着不收敛的写意潇洒,一如许竹枝本人。

柳碎碎不敢挂这个电话,犹豫着点了接通,入眼一片黑暗,有稀稀索索的杂音断断续续响起,紧接着有人的脸一晃而过,最后定格在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下巴上。

……

柳碎碎有点茫然,女明星不是都很注重形象管理么?为什么打视频的时候许竹枝要用下巴对着镜头?

安静如鸡地看着镜头里的下巴上上下下晃动,柳碎碎没忍住连续截了好几张图才小小声地喊了一句“喂?”

又是断续一阵杂音,似乎还有拍摄时按快门的声音,许竹枝大概是往后挪了挪位置,镜头往上移,是一束紫色的风信子。

花影晃动,大明星的脸若隐若现,在不怎么明亮的光照下显出几分柔和。

“你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听不出语气是好还是坏,柳碎碎下意识绷紧了神经,有些慌张地解释:“是不小心按到的,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许竹枝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句,视线没有落在镜头上,她像是不怎么高兴地皱着眉头看向一旁,怀里的风信子簇成一团,语气很不耐烦:“让他们马上离开。”

扑面而来的疏离感隔着屏幕炫了柳碎碎一脸,她抿着嘴唇,有点忐忑,一时不敢随便说话。

视频陷入诡异的短暂平静,风信子摇摇晃晃,像是随风而动的紫色波浪,许竹枝把花放在腿上,看向镜头的神情很疑惑:“你怎么不说话?瓜兮兮的。”

柳碎碎突然有点杵她,张嘴慢吞吞地喊了一声“师姐。”

语调软软的,好像在撒娇。

微信打字的时候想了十几个开场白没想到套近乎,装乖的时候倒是无师自通会说好听的了。

许竹枝听到这声“师姐”就想笑,化了妆的眼尾上挑,语调玩味:“这次不喊我小名儿了?”

她还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柳碎碎理不直气也壮地喊自己“许倔驴”呢,怂了吧唧的,半点气势也没有,眼睛倒是湿漉漉的,要哭不哭的样子。

许竹枝脸皮厚,被人喊一声小名儿也不生气,反应最大的是柳碎碎,脸红了一路到了家门口就跟狗撵似的跑了,害得许竹枝都没来得及说登记结婚的事儿。

那天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许竹枝回了一趟白家拿户口本,本来想着回来以后再找柳碎碎谈谈,没想到人还会主动给自己打视频了。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不在乎。

她们是要结婚而不是结仇,如果可以的话许竹枝当然希望柳碎碎能够和她保持互不干涉但是适当亲近的距离,毕竟她们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三年,太过生疏或者抵触都会很容易引起矛盾。

只要柳碎碎别犯傻,她会一直遵守协议并且尽量让对方在这三年里过得舒坦。

“刚刚没接你视频是因为有狗仔在拍照,我刚刚从机场出来,你今天在家做什么?”许竹枝边说边缩小视频看消息,柳碎碎给她误发了十几条消息,有乱码有表情包,她手速极快地滑动着消息,把几个猫猫扭屁屁甩尾巴的表情包添加进了收藏。

许竹枝是个狗脾气,她讨厌无孔不入的狗仔记者,经常冷脸不给面子,但是私底下很宠身边的朋友和粉丝,也没什么架子,很显然,柳碎碎现在也被她划入了家里人的范畴里。

和家里人说话,是不必摆大明星架子的。

柳碎碎很显然听得出来对方想了解一下自己的生活习惯,她盘腿坐在床上举着手机默默地找了一个角度,乖乖回答:“画画,烘衣服,还有给阳台的植物浇水。”

还有睡懒觉,不过这个还是先不要说了,影响个人形象。

这是柳碎碎的日常,很简单,也很纯粹,和资料上写的一模一样。

“你很喜欢花?”许竹枝眼尖地从镜头里看见了柳碎碎摆在床头上的粉色绣球,想了一下道:“家里有一个暖房一直闲置,你可以把花搬进去。”

柳碎碎!!!

“但是我有的植物需要晒到更多的太阳,暖房可能不太够。”

“那就挪去阳台,反正那里空荡荡的,随便你怎么折腾。”

夜深。

柳碎碎因为过于激动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感觉做梦都是暖房和大阳台。哪怕确定了明天周一要去民政局领证也没能阻止一百只哈士奇在她的脑子里跑酷。

精神极度亢奋之下,她打开了微博想要看看小漫画放松一下,某词条高调地出现在了首页。

#许竹枝机场生图##首发#

柳碎碎点开一张大图,照片上的许竹枝穿着黑色裙装扎着马尾辫,脸上架着大黑超墨镜,怀里却一反常态地抱着一束粉丝送的盛开得特别灿烂的紫色风信子,和本人飒气十足的打扮反差明显。

这让柳碎碎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许竹枝的时候,对方的怀里也抱着一束紫色风信子。只不过那时候她看得到许竹枝,许竹枝却看不到她。

指尖落在照片上,好像能触摸到柔软的花瓣。柳碎碎小心翼翼缩回了手指。

她决定了,等搬家了她就去挑一盆紫色风信子,就养在许竹枝的阳台上。

梦里,是阳光明媚繁花盛开的阳台,是风信子,也是绣球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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