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林却时尚盛典疑似提前下班,再次陷入耍大牌争议……”
鹿聆瑟缩了下,手机滑落到了枕头一边,潜意识里,她感觉自己陷入了睡眠,但除了眼睛睁不开这一点,听觉,甚至嗅觉的敏感度都被调高,懵懵懂懂中,又好似仍然醒着。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好似被胶水黏住,怎么也睁不开。
世界一片黑暗,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床吸走。
“嘭!”
“啊!”
眼睛终于睁开了。
她扭过头,门大开着。
门外是无尽的黑暗,仿佛巨兽瞌睡时张开的深渊巨口。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 ,她四下摸了一圈,没有眼镜。
窗外正在下雨。
寒风裹挟着雨点从窗户缝隙里溜进来,落到她身上的刹那,真实感触又一次让鹿聆打了一个寒颤。
她望着门口,手不觉攥紧被子——查看?或者报警?
自己去查看,如果门外真的有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结局只有一个:当场死亡;如果报警,前一种结局的可能仍然存在,但或许对方会因为警察知难而退。
报警吧。
鹿聆观察着门口,手捞过手机,短视频声音停止的刹那——“嘶——”
头痛。
疼到没有办法发出一丝声音。
鹿聆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块吸满水的海绵,一双无形的手正残忍地积压着她的大脑;细密的汗,或者是血液,由内而外被挤压出,布满她的皮肤,她身下的床单似乎也被浸湿了;
“吱呀——”
有人进入了房间。
鹿聆喘息着,大脑却一片空白。
她的手胡乱挥舞着,倏然,手心攥住了一个柔软的触感——是丝绸的质感,像女人的衣裙。
一股浅淡的薄荷香气。
好熟悉。
鹿聆轻嗅着那香味,头似乎没那么疼了。
疼痛一点点退却,其他感官知觉逐渐回笼——她的腰间,潮气萦绕的手蛇一样缠住她的腰,颈窝则正在被下巴磨蹭着。
是一个女人。
香气,越来越浓烈,无形的网一样。
薄荷,血橙,苦柚。
女人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舌尖如雨滴,细密而轻盈地落下。
鹿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自觉发出的细微声响如同奶猫,女人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
“不要害怕,乖乖,不要害怕。”
熟悉的声音。
鹿聆呼吸一滞,思绪一点点回笼,但身后女人的反应快得不似人类,腰腹上的手臂猛地收紧,反扣住了她的手。
“呃——”
毫无预兆的,如同狮子啃咬鹿的脖颈。
鹿聆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颈侧的皮肤被刺破,窗外定格住的红色光亮停在了扣在她脖颈之上的手上,恍如她皮肉下渗出的血珠凝在了其上。
意识丧失前的最后一刻,鹿聆的手收缩了一瞬,打在了床头柜上。
“咔啦——”
手机和眼镜一起滚落。
女人直起身,红绿交织的光仿佛艳丽华贵的礼服,金发赤瞳,冷白修长的手紧扣着她的脖颈;
太阳穴嗡鸣,眼泪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视野却清晰了;
闪电刺破苍穹,冷色的光映在女人苍白而精致的脸上——林却。
鹿聆使劲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她竟然以为自己正在做梦。
但眼前不似人、却有分明是林却的女人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不是梦。
“嗯——”
林却倾身,含吻住了她的唇。
薄荷的香味充斥在她的鼻息间,蜷起的手指逐渐卸力,仿佛在春夜中悄然开放的花,最后完全舒展了。
眼镜的螺丝刺破指侧的皮肤泛起了疼。
坠落在地的眼镜镜片里,倒映着不知年月的槐树伫立在风雨中,枝叶簌索,是雨天,是晴天,是夏天。
如果是梦,这是噩梦。
***
关于林却,鹿聆最后仍然称得上是清晰的记忆,是十二岁从蓝口巷子搬走的前一天。
那天,她拥有了人生第一副眼镜。
深紫色硅胶材质的圆框眼镜。
“呦呦,你怎么近视的?”
“我妈说近视度数在十八岁之前会一直涨,而且戴眼镜久了眼珠会凸出来,眼睛也会怕光……”
“怕光?那不是吸血鬼嘛……”
无聊。
鹿聆望天翻了个白眼,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瞥向某处——
林却坐在巷口的槐树下,胳膊肘撑着身后的石墙,中指同食指夹着蒲扇的扇柄,扇面失重摇晃着。
幽灵一样。
“林却。”
蒲扇顿了下,林却缓缓看向她。
一步,两步;
两人之间距离逐渐缩短,鹿聆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一点点被她的影子蚕食,在被完全吞并前的刹那,鹿聆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重合的影子分开。
“我的眼镜。”
林却瞥了一眼,没有接,笑了下:“很可爱。”
鹿聆微微蹙眉,戴上了眼镜。
林却微笑,漂亮的人假笑也漂亮:“好看。”
——假话。
林却对她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兴趣。
鹿聆摘下眼镜,重新望向前方,槐树的模样模糊。
戴上眼镜,枝叶间的光影都清晰可见。
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地看向林却:“我为什么要戴眼镜?”
林却蹙眉,鹿聆眸光雀跃:“为什么我是近视,你们不是?”
她指向槐树,继续说:“为什么我看它的‘模糊’是‘模糊’,你们看那颗树的‘清晰’就是‘清晰’?为什么你们的‘正常’就是‘正常’?”
“有没有可能,我才是‘正常’的?”
少女们安静了,不远处的搓麻声也变得遥远。
其中一个声音说道:“你戴眼镜前和我们也是一样的啊……呦呦你怎么了?”
鹿聆无视她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余光瞥过林却,反问道:最开始呢?我们还是婴儿的时候,你还有关于这棵树的记忆吗?我已经不记得了,显然你也是没有的,那你凭什么肯定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呢?”
“难道你记得?”
“我也不记得。”
鹿聆眸光灼灼:“我们都已经不记得了。”
“那说不定,”鹿聆望向林却,“在最开始的时候,‘模糊’才是‘正常’,清晰是一种病……病?”
林却终于开口,接道:“病变。”
“对,病变!”鹿聆雀跃地点头,“林却——”
“但在这个假设成立的情况下,”林却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半眯望着她,“世界上至少一半人都是病人。”
她想到了什么,垂眸补充了一句:“剩下的一半也不见得是正常。”
鹿聆没有回答,她望着林却。
林却站在阳光下,白的带着一丝病气,如游走白昼下的怨鬼。
她也已经记不清这场辩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了。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她便和鹿晔女士从成华搬到临市。
而现在,十二年后,二十四岁的鹿聆再次回到成华,坐在了熟悉又遥远地铁的二号线上。
“嗡嗡——”
鹿聆掏出手机:【母上:见到你小沈姐姐了吗?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小沈姐姐其名沈昱初,林却的姐姐。
不过说来也奇怪,在鹿聆模糊的记忆中,林却几乎从不喊沈昱初“姐姐”,偶尔几次,她似乎听到沈昱初撒娇一样喊林却“姐姐”。
奇怪的两个人。
回到现在,鹿聆仍然不知道鹿晔女士那样骄傲的人,是如何同沈昱初或者林却开口,鹿晔女士一开始还会转移话题,到后面干脆装听不到,语气坚定地说:“你不能再继续在家虚度光阴了。”
最后,她把鹿聆连人带吉他塞进高铁站的时候,留下一句“工作给你安排好了,老老实实干去吧!”后,转身就走,走的坚决。
而这份安排好的工作是艺人助理。
十二年,时间改变了太多,却也符合逻辑规律——比如林却成为了大明星。
她从小漂亮的不似真人。
二十岁出道,凭借名导名作中的一个镜头,美进了娱乐圈。
曾有高赞帖子评价林却,如果她在那一个镜头之后销声匿迹,或者公布讣告,那她将会是所有人的白月光朱砂痣心头血。
没死成的林却在业内可谓是声名狼藉。
但每年的商业价值盘点榜单,她又总是在榜首。
而她呢?
这十二年,鹿聆正常的上学,毕业,组建过两个乐队,参加过音乐节,也在平台上发布过单曲,但最终还是被狠狠拍进了失业的浪潮里。
面试的过程鹿聆已经记不清了,反正这一趟只是走个过场。
只记得面试官如数家珍地向她“科普”关于林却的各种习惯。
全世界围绕林却旋转。
林却是世界中心,她是宇宙意义。
而现在,暴雨过后的天空湛蓝如宝石,阳光和仍然带着潮气的风顺着窗户缝隙溜了进去,鹿聆打了一个寒战,她彻底清醒了过来,望向身侧——
世界中心安静躺在她身边。
没什么缘由的,她望着林却,长大了林却是小时候的等比例放大版,真人比屏幕里更要美的惊魂动魄。
她忽然记起了那场辩论的结尾——
“……假设成立与否,最终都能说明:我是很特别存在——不是吗?”
林却愣了一瞬,随即又淡淡道:“世界上也有很多人和你一样。”
“那我们都很特别。”
快乐对十岁的鹿聆来讲无比简单——林却进入了她的话题,她便可以雀跃整个夏天。
至于是否意见一致,并不重要。
她甚至为她们相反的观点而兴奋的战栗。
而时间证明,24岁的鹿聆没什么特别。
眼镜度数也不会在十八岁停止上涨。
鹿聆摩挲着脖颈上的皮肤,望着这个从小被她在心里腹诽了无数次的不是人的人——
“呵……”
“你怎么还真的不是人啊。”
开文了!!!!!!祝大家五一快乐呀!
ps.小说是小说,有追星的妹子一定一定一定不要带入自担,本文所有出场角色都没有原型!不要代入自担和她担!!!除此之外应该没什么雷点啦[让我康康]
以及本文涉及非自然因素,正常生活里这种情况,务必报警(敬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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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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