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这会儿摸不到我的刀剑还挺不习惯的,老觉得空落落的。”

一路上云眠星总会习惯性地往后腰处摸去,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历经数日奔波后,她在崎岭山上对好了地图方向,倚靠在树干稍微歇息。

风启昭递过去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汗,“渴吗,水囊里还有一点水。”

“还是你喝吧,就一点了,还有段路才能到河边。”

风启昭点头,却没有去拿水囊喝水。

“这回还挺顺利,虽然稍微绕路一点,但居然比预想的还早到。而且启昭你,除了厨艺没苍池和岑焱好,其他方面都不差,没看出来你这么会照顾人……”

云眠星连着夸了他好几句,“不过也不用这么照顾我,我真的全好了。”

“我相信你。”风启昭扶正她的斗笠。

她一身朴素的粗麻布衣,身侧别了把砍柴刀,头戴斗笠,完全是普通的农户小哥的装扮。风启昭穿的也差不多,两人像是一对兄弟来打猎来了。

他们的马匹在上一个城镇就被卖掉,蜀地外围的山地崎岖,马不起多大作用,等几日路程后地势稍微平坦些时再买两匹赶路。

翻过崎岭山后两人在日头落下前赶到了河边。

说是河,不过是条大些的溪流,水不深,甚至可以清楚看见其中游鱼。

云眠星学着风启昭的样子用树枝叉了条小鱼,还摸了些田螺。不过两人轻装上路,田螺煮不出什么好味道,云眠星便又都丢回了水里。

风启昭运气好猎了只山鸡又叉到两条比手掌还大点的鱼,他让云眠星架起火堆,自己把一只鸡三条鱼都收拾好架到了火上。

虽然两人厨艺都不怎么样,但出门前苍池特意给两人装了不少调料香粉,这样的简单烤熟后撒上调料味道也能算得上不错。

饱餐后风启昭和云眠星坐到了溪水里。

清凉的溪水是夏日最好的东西。

“你十一岁的时候,夏天,阁主包了半个月农庄带我们避暑。”风启昭回想着过去,“你有想起来吗?”

云眠星摇了摇头,她的记忆现在能让她知道她有十七岁了,其它重要不重要的记忆七零八碎的。比如她能记得陆吾在华山,怎么认识的陆吾和怎么送去的华山的记忆,就好像隔着窗户纸,模糊不清。

风启昭便继续说:“那个农庄旁边也有条小溪,我们就脱了衣服,可以在里面泡一整天。只有你怎么也不肯下水游泳。后来快回家的时候,常赋言实在忍不住问你为什么。”

“我们一群男孩子还以为是你害羞,但是你说……”

风启昭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字,他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云眠星忍不住问道:“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不肯下水是因为……你看到有人在上游拉屎撒尿!”风启昭看向旁边的她,明显是在期待她的反应。

云眠星一听完最后几个字,瞬间从水里站了起来,“真的吗!”

“嗯。你说完之后,我们也都说,‘真的吗’!常赋言恶心得回阁里后洗了好几个澡,差点把皮都搓下来。”

“那,那这里,不会也有人……在上游……呃?”

“这么黑了,应该不会。”

云眠星认同了他的说法,重新坐回水里,“我也觉得。”

月光洒在流动的溪水上,折射出点点细碎的波光。

风启昭坐了一会儿,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到水边搓洗,挂到了树枝上。

火苗跳动,带着他映照在衣服上的影子也跟着跳动。他招呼云眠星过来:“晚上不比白天,不要太贪凉。”

“知道啦。”

“无聊吗?”他问。

“有点。”

风启昭单独点了根粗树枝,把火堆弄熄。

云眠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他走到晾衣服的地方,侧身,手指摆出奇怪的样子,影子映到后面的衣服上时却变成了一只张着嘴的小狗。

“汪汪。”他学着小狗的声音叫了两声,小狗影子的嘴巴也一张一合,好像真是影子在叫似的。

“哇!好厉害!”云眠星非常捧场地鼓掌。

双手一变,一只孔雀显现。在云眠星的期待中,孔雀抖动翅膀开了屏。

接着还有翩飞的蝴蝶,用尾巴吊在树枝上的皮猴,捉老鼠的猫,捕猎的大老虎……

云眠星从未想过一双手十个手指能变出来那么多花样,风启昭只教会她扭出一只小狗,其他的对她来说实在太难。

“你怎么会这么多把戏,你以前有给我看过吗?”云眠星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忆。

“……有过。”

她入还隐阁,和他渐渐熟悉后,他会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用这些小伎俩逗她开心。那时候她的眼里也是现在这样,闪着开心的光。

任云眠星如何追问,风启昭也不说是何时为什么给她表演过了。

“不会是我又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吧?”云眠星对自己丢失的记忆有些不安。

风启昭也不说有没有,“我记不清了。”

他重新点燃火堆,两人坐到远一点凉快的树下。

“这些手影戏,是我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和别人学的。”

云眠星知道他想讲些什么,便安静听着。

“我的父亲是一名剑客,年轻时候四海为家,后来认识了我母亲,他便和我母亲在一个偏远的小村中定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后来生下了我。他们两个很相爱,衬得我像是多余的那一个。”

“父亲后来关注我,是觉得我应该可以继承他那把剑,我会跑的时候开始有一把小木剑。他管我但不多,我自己无聊时,就找同村的孩子们玩,也是那时候学了不少好玩的小把戏。”

“日子也不是常常平静,偶尔会有仇家上门寻仇,父亲就会把那些人打跑,并且叫我在一边观看。母亲拿他没办法,因为父亲的梦想是当天下第一的剑客,他为了母亲几乎是放弃了这个梦想。”

“到我五岁时候……”

风启昭面上浮现一丝痛苦,他转头看了云眠星一眼才继续讲下去。

“我五岁的时候,我母亲难产。自那以后父亲就总是抱着妹妹,整日酗酒,外加对我严苛训练剑法,他想让我继续去追寻天下第一的剑客。他偶有清醒时候,会让我照顾妹妹,外出做工赚钱回来。”

“日子如此过了近两年。后来有一天他出去,有人找到我们家来寻仇,我躲在水缸里面一动不敢动。那人看见了,没有对我下手,只发泄将家里原本就不多的物件打砸了一番。”

“父亲回来时,见家里一片狼藉,妹妹也不知所踪,将我拖出来打了一顿,骂我不像个男人,不会拿剑保护妹妹。他跑出去找那个仇家,后来……”

“等我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杀了。那个人看见我,也第二次放过了我。”

风启昭没有描述那日见到父亲尸体时的情形,他作为一个七岁的孩子什么也做不了,更没有指着仇人放出什么“我长大一定会找你报仇”的豪言壮语。

仇人收起滴血的剑,叹了口气,“放在几年前我不一定能打过你父亲,只是他喝酒喝得手都快拿不住剑了。你还小,若是要找我寻仇我会等你。”

风启昭木然地站着,天色昏暗,云雾沉沉,是暴风雨的前兆。

“我会把你父亲的死讯告诉他的朋友,所以,你别走,会有人来接你。”仇人在雨滴落下前消失了。

风启昭在雨里淋透,直到雨水将他父亲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他才走过去。

他找来两根木头和一些藤蔓绑了个担架,一路把父亲拖回了家。接着又费了两日,在屋后母亲的坟墓边挖了个墓穴,把父亲埋葬。

待他做好这一切,门口传来敲门声音。

“你是风启昭?”来人摸了摸他的头,他没有躲避。

男子去到屋后祭奠了他父亲,然后帮他收拾了家里的东西,最后牵着他的手离开。

“我叫夏子山,与你父亲有点交情。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他便进了还隐阁。

云眠星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后来夏叔找到我,接我去了京城,之后你来了。”

“可是……”云眠星察觉到故事里的异常,“你妹妹呢?她去哪里了?”

风启昭双手捂着脸,声音从缝隙中流出:“妹妹……”

事实上,他的母亲难产而死,那个“妹妹”并没有降生。那两年,疯癫的父亲执着地认为他手里抱着的是带着她母亲期望降生的孩子,他会让风启昭事无巨细地照顾这个脆弱的妹妹,即使在风启昭看来襁褓里的“妹妹”只是一个形状糟糕的木刻娃娃。

也是那两年,他变得寡言少语。

“我的妹妹,始终陪着母亲。”

云眠星明了,她俯身过去抱住了颤抖的风启昭。

她也终于知道怀里的少年,是为何那么勤勉的练习剑法,那么执着无上剑道,也那么会照顾别人。

那被粗略带过去的两年,远不是他口中那般几个字能概括的轻松。

风启昭平静下来,回抱了她一会儿后,在她耳边说道:“好了,有人来了。”

这么晚,这样偏僻的山林,会是谁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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