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蛇阵摄心魂

杨洁轻轻移步到窗前，凝神细听那古怪歌声，听了一会儿，判断出离此地还远；再仔细听竹楼及附近区域，没发现什么骚动。

于是，她心中稍定，缓慢而轻巧地把雕花门窗推出一条细缝，其间没发出一点声响。

她把眼凑到细缝前往外张望，月下竹林森冷，林下茂密草丛里偶尔闪现萤火虫的冷光；附近不少竹楼的油灯都熄了，只留零星几点灯火，寂静无人声，并没有敌人来袭的迹象。

更远处的竹林有灯火偶尔闪动，似有人在巡夜，传来轻微的踏草声。那些黑森森的暗处，不时传来夜枭的鸣叫声。这声音太有规律了，她怀疑是暗哨在夜间传递情报。

暗暗观察了好一会儿，都没发现明显的危机，她把窗户的缝隙再推开一些，竹叶发出沙沙细响，夜幕深蓝辽远，天边浮现一轮月牙，在缥缈的远山云雾中时隐时现。

循着歌声的来源，她将目光再压低些，就看到了星光下波光粼粼的小河。在河畔草地上，几团金色的篝火熊熊燃烧着。一群戴着蝶纹彩面的人正围着火狂舞。

领头之人嘴里正吟唱着她之前听到的歌谣，声音沙哑而诡秘。

她心中不由泛起古老而神秘的感觉，感觉瘆人得慌，浑身皮肤一阵阵发凉。

她立刻移开目光，看向那些舞者。这些人全是青壮男子，头上扎着辫子，穿着苗族传统服饰。

他们头颅猛烈甩动，发辫随之飞扬；手臂疾速挥动，不时跳跃而起，跳得近乎癫狂；一身银饰叮当作响，仿佛蛇鳞一般在火光中闪亮。

强劲而疯狂的舞姿，加重了她心中的不适。

她再看其他人，见一些人跪坐在火堆前，焚烧着什么东西，或是将酒水洒入火中敬奉。

这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这时，她注意到在这些忙碌的人群中，有几位端坐中央、姿态沉稳的人。因为距离很远，这些人都戴着蝶纹彩面，她无法分辨面容。但她隐隐觉得东方香主就在这几人其中。

因为看到这几人时，她心中蓦然升起一股警觉，吓得立刻别开视线，转而用心辨听起那古老又奇怪的歌声。

听了一会儿，她才发现歌声中竟夹杂着细细的嘶嘶声，就是这不和谐的声音让她全身发冷。

而且那声浪如潮水涌来一般，越来越大。

她立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只因这声音跟她最怕的蛇吐信声完全一致！

辨那声响，绝非一两条蛇发出的。

而是一大群！

她身子发颤，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真想立刻关上窗户缩回黑暗里去。

但事关安危，她不得不强压下恐惧，鼓起十二分勇气，睁大眼睛仔细寻找蛇的踪迹，却惊骇地发现——蛇越来越多，正不断爬向篝火处。

在火光映照下，黄褐色的蝮蛇，浅棕色的眼镜蛇，翠绿的竹叶青蛇，还有很多认不出品种的毒蛇纷纷涌现。

似有人指挥一般，各色毒蛇不但没有攻击那群人，反而按照类别排成一个个方阵，都盘起身子，随着歌声节奏吐信。

看着蛇群，杨洁瞪圆了眼睛，屏息凝气，手指紧扣住窗框。

明明那些毒蛇离得还远，但那些三角形的小脑袋，滑溜溜的身子，闪闪发光的鳞甲，不断吞吐的信子，却在她眼中不断放大。

她感到冰凉透骨，小腿肚不断发颤，若不是用力扣住木窗，人已经软下去了。

就在这时，坐着的数人中，为首者突然站起。

他甫一站定，领舞者便发出一声高呼，带头跪拜下去，其余人等也欢呼着纷纷跪下。

这人身姿气度不凡，虽也穿着苗族服饰，扎着长辫，但身上衣服材质都是丝质，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他身上的银饰最多，样式非常精美华贵。可这般隆重的服饰却没有喧宾夺主，反把这人衬托得仿佛天神下凡般光彩夺目。

杨洁只看一眼，就吓得收回目光，一把关上窗户。因为他刚才似乎不经意地朝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危险！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难道还能察觉别人在看他吗？

这未免不合乎常理吧？

被她窥视的东方凛的确心有所感，目光朝四周一扫，却无所发现。

他寻思已经布下三道防线，还有十几处暗哨监控，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过来。河边还是开阔地，压根无法藏人，应该不会有外人能潜入此地才对啊？

再看了几眼没发现异常，他便把精力集中在祭祀仪式上，朝着南方苗寨的方向跪下，将家乡的米酒洒入火中，全心祈祷故乡的亡魂能得以安息。

而窥视者杨洁惊魂未定，双腿绵软似棉，半点力气也使不出，后背贴着墙壁慢慢滑了下去。

坐在冰凉木地板上，她颤声问意识中的金蝶：“他发现我们了？”

金蝶闻言，在她意识空间中展开流光溢彩的蝶翼。

“哦！我亲爱的小洁，当然发现了。他敏锐得令人不悦。”它说到这，突然压低声音，“一想到天道的存在……我的鳞粉都在发抖呢。”

杨洁“……”

她捂着狂跳的心口，兀自后怕不已地吐出一口气，“如此……敏锐啊！”

她为此分外头痛，花了十多分钟做腹式呼吸，才稍稍缓解惊怕的情绪。

“我别的还好，就是怕蛇！”

“那么多毒蛇聚在一起，还听人指挥……太邪门了！”

“金蝶，一发现它们有靠近的迹象，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哦，我英勇的小洁，你也有害怕的东西？”金蝶扇动着翅膀，用咏叹调吟诵，“放心吧！你可靠的战友在这里，这等低级爬虫，绝不敢近你身三尺之内！”

“你这么说，我反而更不放心了。”

“你只需警戒，千万别下手干预！”杨洁有些无奈，稍停后道，“记住，我们只是——普通人。”在最后三字加重了语调强调。

金蝶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噤声，翅膀簌簌发颤，“对……你说得对，我们应当保持低调的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