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阮凌小时候的成长环境很不正常，但他十二岁就接入穿梭游戏，以学习的态度对待游戏，后来因为在穿梭游戏里谈恋爱出名。

论与人相处，孟忆怀疑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感到奇怪的时候，阮凌会比他更早感觉奇怪吧？

可是阮凌似乎什么都没有做，放任这种奇怪逐渐弥漫。

孟忆闭着眼装作睡着，其实心里一团乱麻。他知道这种情绪叫什么，但他不愿意细想。

稍微想想就能发现，这事完全没道理。

他们在观光副本里相处的时间是以年为单位计算的。最开始，他们勉强迎合副本设定，当“助教学长”和“学弟”，两人对话不多，每次都是公事公办地讨论开机甲的事情。

等阮凌长期以山雀形式在副本里活动时，他们说话的次数反而多了一些。

孟忆的两位好友消失后，他有时会说一些诸如“今天的饭很难吃”“练习室里四台模型机甲坏了三台”的废话。

完全是山雀的阮凌只会“啾啾”叫，如果留了一丝精神里，他就会一本正经地接话。

大概是小山雀接话的样子太好玩，孟忆更喜欢和他说一些废话了。

他们不知不觉变熟了很多，也习惯对方的存在。

等到孟忆通关副本、回到自己家里休假时，他还有些不习惯，甚至考虑要不要真的养一只宠物。

但是，本质上，他和阮凌不过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顶多算得上是游戏好友。

虽然作为游戏好友，他们已经知道了太多对方迄今为止的人生。

也许了解会产生亲密的错觉。

“你在想什么？”阮凌好像想聊天，轻声问。

并肩躺着，又柔声细语地说话……孟忆定了定神：“在想游戏系统。”

他偏头看向阮凌，刚想问“是你让颜诗文这么做的吗”，阮凌便伸出食指放在他嘴前。

孟忆立即保持沉默。

阮凌收回手，用口型说：在直播。

孟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阮凌说的不是他们在游戏里当网红开直播，而是他申请的穿梭游戏直播。

太久没看过弹幕，他差点忘了这回事。

孟忆打开直播间看了看。

大概是因为他们在游戏里是休息时间，弹幕密集度有所下降，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在关注阮凌。

这种时候，肯定不能把阮凌和系统有关联的事暴露出来。

阮凌又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孟忆反问道：“重不重要会影响你的答案吗？”

阮凌：“会影响我回答的时间和方式。”

孟忆：“那……比较重要吧。”

毕竟，确认阮凌在副本中的角色，也能帮助判断副本的后续走向，以及阮凌让副本这么推进的目的。

“好。”阮凌点点头，微微支起身，看向孟忆。

孟忆再次注意到他的眼睛。

没有神采，过分幽深，像两个深坑，丧尸是不是……

孟忆猛地睁大双眼。

——阮凌闭上眼睛，吻了过来。

平心而论，这个吻十分纯洁，只是嘴唇贴嘴唇。

然而，孟忆心中却炸开一朵小烟花。

阮凌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这样直播间和游戏官方都听不见，很安全——这个副本世界没有机甲和哨兵之类的设定，来扩张精神力范围，多亏你之前锻炼了精神力，不然还没办法这样说呢。”

烟花又被迫收回去。

孟忆很难形容自己在这几秒内的心情。

既然阮凌选择这样的方式和他对话，那他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孟忆抓紧时间，问：“你为什么要让颜诗文出这样的支线任务？频率，类型，都很奇特。”

阮凌的回答出人意料：“这个和我没有关系。这次，我没有连接系统，让她自己看着办。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

孟忆一惊：“你不是说她从小陪你玩吗？”

看阮凌的成长经历，他和颜诗文应该从来没有分开过。

“嗯，所以我对她很有感情，不想她陪我去送死啊。”阮凌轻描淡写地说。

孟忆：“送死……你又要干什么？”

“你知道的，轰——”阮凌笑道，“孟忆，我给你的小粉上有颜诗文的所有权限。无论有没有必要，你都可以调用她。让她给你做一倍特调机甲能量饮料也很不错的。”

这话听起来像在托孤。

孟忆不愿意听。他移动脑袋，想躲避阮凌的吻，切断沟通。

阮凌却不肯，追上来保持这个吻：“你不要躲嘛，说不定没这么严重，我只是未雨绸缪。”

孟忆叹息道：“好吧。”

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再次翻涌上来。

此时此刻，作为游戏好友的他，即使和阮凌有同样的目标，也无权指点阮凌想做的事。

见两人达成共识，阮凌满意地点点头。他正准备退开，却被孟忆按住后脑勺。

阮凌呆了一瞬：“你干什么？”

孟忆肯定听见了这句话，却像没听见一样，在精神里也保持着一声不吭的状态。

但他没有一动不动。

他轻轻伸出舌尖，扫开阮凌的唇关。

阮凌几乎没有抵抗。

他的大脑在迷茫，在大声尖叫。它说，这不是为了说话，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吻回归本质。

吻就是吻。

阮凌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住孟忆。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松开彼此。

孟忆轻喘道：“晚安。”

他的眼睛很亮，眼里闪动着模糊的笑意与满足。

阮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翻了个身。他蜷在货架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起床时，他偷偷看了孟忆一眼。孟忆神清气爽，看起来睡了一个好觉。

不像阮凌，双眼下面已经挂上大大的黑眼圈。

胡跃雷有些内疚：“阮哥，对不起，你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可能货架不是特别合适。”

阮凌摆摆手，表示和胡跃雷的提议没关系。

孟忆偏头笑了笑。

众人想方设法洗漱一番，再次聚在一起，商量他们能上什么综艺。

胡跃雷充满希望地说：“我们能上家庭温馨生活的那种节目吗？”

“现在没有这种节目。”梁梦莹泼冷水道，“或者，你自称我们六个都是丧尸，要是没被抓走，应该能上。”

“好吧。”胡跃雷蔫了。

“这个怎么样？”关立丹分享报名链接，“丧尸主题闯关，飞越丧尸群，目前正在招募基地赛的参赛选手。”

张显平反对：“不行，太危险了。万一真的死了，被丧尸穿走怎么办？”

胡跃雷：“没关系啊，要是能顺势一亿粉丝，我们直接游戏通关就好。”

张显平愣了愣，缓缓冲他竖起大拇指。

关立丹点了报名，失望道：“哎，可惜，招满了。”

“这个怎样？”阮凌突然出声，“丧尸恋综。”

孟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两个词居然能放在一起。

阮凌自己乐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原来是诈骗式宣传。其实是荒岛求生类的节目，需要在规定时间逃离海岛，否则会被饥饿的丧尸吃掉。”

“阮哥，你这个靠谱吗？”胡跃雷怀疑道，“我们现在这个环境，哪儿来的‘海岛’？”

阮凌：“电视台出资建立的海洋主题基地岛，简称海岛。”

胡跃雷：“……行。”

关立丹催促阮凌：“有报名链接吗？我们赶紧报上。”

孟忆有些犹豫：“真的选这个？”

“也没别的选择，试试呗。”阮凌抿了抿唇，又补了一句，“我不想睡货架了。”

孟忆脸色一沉，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阮凌研究了一会儿报名链接，没看懂。于是他打了一个电话给节目组。

也不知道节目组说了什么，总之，阮凌全程“嗯”“啊”“是”，三个字打完了一通电话。

挂了电话，他随意道：“好了，我们六个都报上名。节目组说，节目明天开始录，让我们今天就去海岛基地。”

这下，即使是一直急着找节目的关立丹也有些迟疑：“这么着急？靠谱吗？”

“靠不靠谱都报上了。”阮凌耸耸肩，“走吧，先去海岛基地。”

几人稀稀拉拉地起身，似乎还有些不确定。

然而，他们不得不确定下来：在他们身后，超市工作人员带着几名安保人员，指着他们。

工作人员：“对，监控全看见了，就是这几个人爬货架然后没下来！”

众人彼此对视，撒腿就跑。

阮凌边跑边笑：“哎呦，我真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我也是。”关立丹赞同地点点头，“幸好大家都有身体强化。”

孟忆一边跑，一边分神关注大家跑步的姿势和速度。

最开始，大家区别不大。跑过几百米后，玩家之间的差距渐渐扩大。

关立丹跑在最前面。区区几百米没有影响她的体力，她的姿势和气息都没乱，步伐也很稳。

胡跃雷紧随其后，看起来和关立丹差距不大。

梁梦莹和张显平就不一样了。两人呼吸很乱，动作也不太协调。

这不是有身体强化后的运动表现。

还有一个人。

阮凌。

他稍稍落后孟忆半步，让孟忆不方便偷偷看他。

不过，几次状似无意的扭头后，孟忆发现他姿势的别扭程度介于关立丹他们和梁梦莹他们之间。

说他姿势别扭可以，说他只是习惯的跑步姿势不太标准也行。

再一次扭头时，孟忆发现阮凌有些脸红。

他立刻严阵以待：这是终于装不下去了？

孟忆略微放慢脚步，故作闲聊的样子：“阮凌，你还好吗？”

“嗯？很好啊。”阮凌谨慎道，“怎么了？”

孟忆索性挑明：“我看你的脸有点红。跑步很累？”

“你发现了啊。”阮凌的脸更红了，“不是因为跑步。”

孟忆继续问：“不是吗？”

阮凌突然带着恼意开口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你昨晚……刚刚又一直看我。你……”

他一句话说得七零八碎，孟忆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孟忆：“……啊。”

他也不问了，两人闷头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