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她的目的地，路上呈现出的怪异景象就越多，才不到一天的时间，这座城市就变得有些面目全非。

亡灵只会在夜间作祟，而且一般不会伤害路过的普通人，可是现在哪怕是白天，这里看上去也像是死寂之城，曲折的巷道里趴着已经流干了血的尸体，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却有不少门窗都是被砸烂的，不难想象里面的主人经历了什么。

快到居酒屋时，她只能停车下来，和富江步行前往。

因为这里车子已经无法开进去，地上满是人体堆叠，最上面那一层的人还有呼吸喘气，最下面的已经成了干枯无用的养分，但是从他们体内生长出的血脉之树，都枝蔓缠绕着连接在一起，和不远处其他的枝条一同组成了一颗遮天蔽日的巨树，上面结满了晶莹饱满的红色果子。

白川雾用仪器一测，数值已经高达8.5，如果一个城市的人都变成这个东西，再等到午夜时分，亡灵出街，这个城市说不定污染浓度真能达到S级。

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献祭一个城市的生命来为他们的出路做铺垫吗？很奇怪，之前完全没有给自己提到过这件事，她也毫无察觉，现在一看这个血树事件传播速度惊人，一定是提前很久就计划好了要这样做。

白川雾小心挑着空隙走，避免踩到人体上，富江们无所谓地穿行其中，只是不让血液弄脏自己的衣服。

“小雾，来这里做什么，好臭的味道，我都要吐了。”

“血腥味儿好重，还是小雾身上香。”

白川雾拨开靠过来的手，嘱咐他们两个：“一会儿你们帮我找一个人，她叫由美，看上去大概三十左右，体型高瘦，头发到肩这里，你们要是看见她就帮我控制住她。”

反正富江不会死，正好让他出出力。

“有奖励吗？”两人同时问道。

白川雾敷衍一下：“要看你们表现。”

靠近往常的居酒屋，这里已经是血和肉的天下，白川雾绕着外面走了一圈，没敢松口气，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富江主动提出帮她探路，“小雾，让我先进去吧，你在外面等我。”

白川雾点点头，嘱咐一句：“注意安全。”

一个富江主动走了进去，另一个留在外面陪她，白川雾心头焦虑不安，事情变得越来越超出她的认知和处理范围，让她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耍得团团转，是人还是命运，她都无从知晓。

大概十多分钟过去，白川雾还在观望时，陪着她的富江突然对她说：“好了，我们进去吧，人就在里面。”

白川雾心下狐疑他怎么知道的，不过此刻也没多问，而是赶紧走了进去。

由美确实就在里面，只是白川雾没想到，她自己居然也成为了树的一部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的上半身完好无损，依旧维持着人类的模样，只是从腰部以下，都完全扎根在树中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向先进来的富江。

他摊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哦，我一进来她就是这样子的。”

白川雾疑惑道：“那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富江朝她得意一笑，走到她身边说：“当然是让她听话一些，不然你怎么好问话呢？”他微微仰起头，俨然一副求主人夸奖的小猫脸。

白川雾拍拍他的肩，当作回应。

他不满道：“敷衍。”

白川雾瞪他一眼，他就转过脸不说话了。

身边的富江见状也没什么表示，要是放在之前还不得趁机嘲讽，白川雾虽然觉得奇怪，但只看了看他们就没管了，现在重要的是由美。

由美和其他变成树的人很不一样，她面色红润正常，丝毫没有身体亏空的症状，而此刻她只痴迷地看向富江。

那个眼神白川雾之前也见过，不过那时她看的对象是司凛。

白川雾试图和由美沟通：“由美姐，这一切是你做的吗？”

由美眼皮一抬，瞳孔移到白川雾身上片刻，不耐烦地说：“是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说实话，由美这个态度，她还蛮不习惯的，毕竟之前由美表现出来的一直都是安静沉稳的样子，似乎是很可靠的前辈，虽然她也没有彻底相信由美，但是反差也太大了吧。

富江睨了由美一眼，冷淡道：“她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由美脸上流露出伤心和嫉妒的情绪，但是她没有反驳富江，而是扭头朝白川雾道：“要问什么就快问，别打扰我和富江相处。”

白川雾无奈，她搬了个干净的椅子坐下，对富江说道：“你们出去帮我看着外面吧。”

他们不愿意，但是在白川雾的再三坚持下才磨磨蹭蹭地退了出去。

等到只剩下她和由美两人时，白川雾正视由美说道：“你何必这样做呢？你现在这样哪怕是清除了污染，也没有可能出去了。”

由美毫不在意地从自己身上摘了一颗果子，送入口中：“谁说我要出去，我本来就不打算离开这个地方了。”

进来看到由美之前，她推测是也许这里的亡灵盛行，给他们创造S级污染提供了便利，所以他们迫不及待地趁官方正式清理前好完成任务，这也是她来找由美的原因。

可现在看来事实不是这样的。

由美看她不解的脸，哈哈大笑起来，话题一转：“你和富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有女朋友吗？喜欢什么样子的呢？”

她不怀好意地凝视着白川雾的面庞：“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白川雾看着面目全非的由美：“如此大规模的突然异变，恐怕你们准备了很久吧，你完全可以避免的，可是你还是选择成为污染的一部分，为什么呢？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理由，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

她笃定由美现在会同意的，因为由美已经无法保留人的理智了。

由美愤懑开口：“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报复司凛那个该死的贱人，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样子。我要是早点遇到富江就好了，不然也不至于瞎了眼看上司凛这个贱人。”

由美激动得有些破音，连树上的果子都跟着晃动，她又摘了一颗吃下：“你猜得不错，我们确实花了很久的时间，投入了不知道多少个任务者，才找到这样一款污染物，没有强烈的精神污染，只要不被感染者弄出伤口，就不会被转化影响。它的污染值只和它吸收的人命有关，用来作为离开这个世界的通道再合适不过了。”

但是司凛离开了这里，去找他心心念念的夏希，而那个女人距离恢复人类的资格还早的很呢，哪怕他现在带着夏希赶过来也无济于事。

白川雾浑身一颤，可片刻后她提起的心又猛地一沉，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由美却不肯再说，要她回答关于富江的问题，才肯继续。

白川雾回头看了一眼在外面的富江，挑了一个回答道：“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刚来这个世界时，我就遇到了他。”

她看了看由美眼里的疯狂，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你再怎么想报复他，肯定也比不过你离开这件事重要，所以，在这之前你就已经出不去了吧。”

由美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白川雾看了一眼窗外说：“你遇到了十字街口的美少年，而且不是偶然遇到的。你符合他狩猎的目标，所以你受了他的影响，才要自毁报复？”

那天本来没什么不同，由美本该在结束一天的经营后和司凛坐下来，喝喝酒聊聊天，那是她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和自己心爱的人呆在一起，心中的愉悦能让她回味很久。

但是说好要留下来追查白川雾行踪的司凛，却突然要回去找夏希，其实也没什么，她心里早知道自己比不上夏希在司凛心中的地位。

下午时她装作大度不在乎地任司凛离开，晚上联系司凛时却是无人回应，她担心他出事，锲而不舍地打过去，接电话的却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她在自己本性毕露趾高气昂，可在司凛面前却装得无辜柔弱。她们就吵了起来，司凛为了维护夏希居然骂了她，这让她怎么能忍受得下去。

所以她当晚失魂落魄地出门散心，直到遇到了那个黑衣少年，她第一反应是离开，赶紧离开这里，她的污染值不低，再和这些接触恐怕还会升得更高。

可是她似乎迷失在浓重的雾气中，黑衣少年如影随形，她在迷茫之中听到他落下一句话，如同雷霆乍惊，深刻地印到她的脑海中。

他说：“不能原谅他，去报复他，毁掉他最在意的。”随后便消失不见。

她下意识低头一看，自己的污染值已经到了7。

由美在那一刻恍然大悟，没错，她要报复司凛，用他最在乎的东西来报复他。为此她可以赔上所有人的希望，只为了看他痛苦万分的表情，要让他后悔自己对她做的事，要让他知道，没有选择自己才是他的损失。

但是那是她之前的想法，现在她只想了解更多富江的事情，富江才是她真正追求的挚爱，她要和富江在一起，其他的什么她都不在乎。

再怎样浓烈的感情，顷刻间也会扭转，所以爱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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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失去理智的由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