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晏可第一次知道钟时期是在高三的毕业典礼上,身旁的人推了推他的胳膊,对他说:“你看那个长得又高又好看的女生,你说我能追她吗?”
那时候的陶晏可并没有心思在这些情情爱爱的胡闹上,他家中有个妹妹需要养着,继母在家中胡作非为,他每日烦心的事情有很多。对此,他冷漠地摇头:“就凭你,算了吧。”
身旁的人并没有因为陶晏可的打击而被受冷落,他反而勾着陶晏可的脖子让陶晏可看过去:“你看啊,她可是校花呢,钟家的千金,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
“陶晏可啊,你可算是说对了,我啊配不上人家的。人家操心的都是怎么做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她自己也说过不想谈恋爱。”
可惜了那一张漂亮脸蛋。
陶晏可这才施舍了目光看过去,人群之中他对上了钟时期那一张清冷孤傲的脸庞。
是好看的,陶晏可轻声笑了几下。
“我靠你小子,不会也陷进去了吧?”
也没有那么快,陶晏可手肘击中了身边的人,他出了气,也拍着人的肩膀:“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追吧,我走了。”
“诶,你去哪里?”
陶晏可没有回答,他背对着人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陶晏可不知道的是,他初次看到的钟时期,也看到了他。那一瞬间的目光对视并不是假的,只是人海茫茫,他们彼此并不相识,就算有了那么一些停留的目光,也并掀不起波澜。
不能被记住。
再次见到钟时期,便是大学中的某一次酒会了,他才上完课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父亲说要让他去参加酒会,先熟悉起来这个圈子里的人,陶晏可知道,无非就是去找适龄的相亲对象。
他本来不想要去,可是秦留芳偏要他难堪,带着他的父亲门口堵着他,将他带去了酒会。
那是陶晏可第二次见到钟时期。
这个时候的钟时期大放异彩,觥筹交错间,她游刃有余地和人交谈着,已经有了接班人的架势。那时候的钟家,人人都以她为傲。
陶晏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陶家虽然看起来风光,可是秦留芳和他父亲的那些事情总会成为别人眼中流转的光波,他每每参加这种酒会,都是低着头的。最好不要有人发现他才最好,但是这一回,是钟时期先抓住了他。
酒喝得有些多,钟时期歪歪斜斜,撑着桌子快要倒下去,她第一个抓的就是陶晏可。
一阵香味钻进陶晏可的鼻子里,他一低头,看到的是钟时期的那张通红的脸。
他还记得,这个人是钟时期。
“你还好吗?”陶晏可问。
“不太好,你是陶晏可吗?”
陶晏可讶异于钟时期认识他,他点了点头:“我扶着你去醒醒酒吧。”
“好。”
那时候的钟时期,需要有一个人带着她离开这里,她不能继续喝酒了。陶晏可是为她好,出了门将她带进车里,他看起来很是担心:“我去给你买醒酒药。”
“不用了,”钟时期这时候有些清明,不像是醉酒了的样子,她眨着眼睛对陶晏可道,“谢谢你,但我没醉。”
“你喝了那么多酒都没喝醉?”陶晏可愣了愣。
“装总要装出个样子来的嘛,这些酒挡不掉,总得找个别的借口。”
陶晏可没想到自己是被利用了,他还没回味过来,就看到钟时期拉开了车门。钟时期下了车,对着他炸了眨眼睛笑着说:“好啦,我走啦,多谢你。”
这一回,陶晏可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他对钟时期有了那么点好感。
他心中的钟时期,是灵动的,可爱的,聪明的。
再后来他经常在酒会上看到钟时期,而他也总是带着钟时期离开这里。钟时期只对他有那么一点亲密,让陶晏可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表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陶晏可紧张地握着方向盘,只敢用余光看着钟时期。
钟时期不像他那样紧张,落落大方地看过来。她的嘴角甚至还有着笑意,她勾过陶晏可的领带,抓着人往自己这边靠过来。
她像是被表白了无数次,熟稔地做好了对策。
鼻尖相抵,钟时期说:“你和我差不多大吧,如果你是喜欢我这张脸,想要新鲜刺激,我可以现在就和你玩。”
“但是我不想要谈恋爱的。”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陶晏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谢谢你。”
陶晏可知道,钟时期一直想要的是接管钟家的公司。他来日也会接管陶家的公司,少不了要和钟时期碰上,他甚至有些期待,因为这样的钟时期实在是迷人。
一个蜻蜓点水但是迷惑住了陶晏可的吻,发生在车里。
陶晏可知道,他是喜欢上了钟时期。
尽管钟时期对他从来都没有那种心思。
陶晏可更用心地和秦留芳斗法,他想,既然不能追到钟时期这样的女生,那么总要把自己变得更优秀,站在钟时期的身边陪着她也好。
再后来,陶晏可就再也没有见过钟时期。
他以为是钟时期故意躲着他,而他忙着陶家的事情,这一段梦也被他悄悄放在了记忆里,没再拿出来。
如果不是后来,他听说了钟家的事情,他以为钟时期一直顺风顺水。
他暗中派人找着钟时期,想要看看钟时期过得好不好。
他只在暗处,用自己的私心,偷偷看着钟时期。
直到钟时期揭下来陶予慕的招聘信息,来到他的面前。
说不欣喜是假的,但如今身份不同,他骄矜地看着钟时期,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钟时期经历了什么,自然是不用说的,陶晏可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人,心中其实也有埋怨的。
他埋怨着钟时期这么多年一直都不找他,而是任由自己沉浮。如果她出事的那时候就找他,他一定拼了全力帮他。
钟时期不相信他,陶晏可知道,钟时期再次找上他,也不过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能够帮到钟时期。
钟时期妥协了,来到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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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钟时期求他,他自己也会去找钟家的资料,他的电脑屏幕上都是关于钟家的信息,但是在钟时期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叉掉了。
他抬起头,看着钟时期,淡淡道:“怎么了,有事?”
“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陶晏可,我很需要这次机会。”
苦难是让人成长的,陶晏可想,钟时期到底还是变了很多,他都要有些不认识钟时期了。
那个明艳的,胜券在握的钟时期,被一个私生子打倒了。
“当我的秘书我的助理很麻烦。”陶晏可说。
“没关系,我可以。”
钟时期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不应该这样低头,这样脆弱,她应该冷漠着那一双眼睛,她应该说将来她就是钟家的继承人。
陶晏可心中烦躁,他要看钟时期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钟时期,我这些年一直在工作,工作占满了我的生活。我只能这样逼迫自己,站上高位,我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
“我知道的。”钟时期眼底里闪过一丝悲伤,但她很快变露出了温润的笑。
忽然之间,陶晏可觉得自己很没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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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时期的确做得很好,陶晏可会盯着她出神,幻想着从前她是如何在钟家处理事务的。
钟家的人真是该死,放着这样出色的人,只会去宠幸私生子。陶晏可为着钟时期打抱不平,但是当他面对着钟时期的时候,又恢复了那一抹寻常冷淡的样子。
钟时期做得落落大方,在陶予慕的面前相处也很不错,她们似乎更合拍,把陶晏可弄得像是外来的了。
他那个妹妹表现出来了极大的震惊,关于他追求过钟时期,真是少见多怪,但陶予慕很快调整好了观念,甚至对陶晏可说:“哥哥,我要这个嫂子。”
陶晏可不知道钟时期听没听到这句话,他也不知道陶予慕和钟时期两个人私底下有没有讨论过他和他们的过去。
他只能在无数次的试探和好奇中,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又埋藏了一层又一层。
可气的是,安清总是一副玩笑的面容看着陶晏可,问他怎么还没有追到老婆。
“追不到老婆我教你啊。”
陶晏可冷笑:“当初也没见你立刻就追上我妹妹啊。”
安情沉默了几秒,仍然倔强:“但我现在有老婆,你没有。”
真是好样的,陶晏可想,一个安清一个钟时期,都把他这里当作是落魄弟子集中训练营,都不怀好意。
陶晏可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让安清去搜集了更多的资料。既然钟时期想要拿回钟家,不能失败,只能成功。
他可以背后默默帮着钟时期,他不要钟时期为他做什么。
关系崩坏的那一晚,是谁都没想到的。
那一晚钟时期没有回家,多喝了点酒的她这一回是真的醉了。她坐在陶晏可的副驾,双目失神。
时光好像倒回到了过去,陶晏可侧目,这一回他什么都没说。
温水,帮着醒酒的药物,都在钟时期的手边。
“陶晏可,”钟时期看着窗外,外头下了雨,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声音淅沥,“你恨过我吗?”
“什么?”陶晏可不明白钟时期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知道钟时期今天见到了钟家的人,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钟家的人也许恨她,也许对她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
“你对我表白,我拒绝你的时候。”钟时期一双眼睛漂亮,从前是因为骄傲自信,而如今那一双眼睛的漂亮是因为脆弱。
陶家的大少爷,怎么说也不缺人追的,怎么说也不会被人拒绝的。
是有些挫败的,但是也是有一瞬。钟时期谁都不喜欢,也说过不会谈恋爱,钟时期是事业至上的人,没有她拿不下的事情。
陶晏可也没想着能真的追到钟时期,那日的气氛到了,仅此而已。
他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被钟时期提起。
都是从前的事情了,他云淡风轻地摇头:“不太记得了,后来家里的事情要忙,就没工夫想这些了。”
“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备受打击,所以才把自己放在工作上的。”钟时期拿了一片药,往自己嘴里送,温水入腹,她好受了很多。
“其实不是拒绝你,只是那时候的我,心里只有一个目标。”
还是太年轻,还是以为自己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直到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知道这世间并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
看到了自己的渺小,才知道自己从前有多骄傲自满,有多痴傻。
所以钟时期逃了,她不和任何人联系,把自己丢到从前都不看一眼的出租屋里去,她找了一份工作,却怎么都不甘心。
她是按着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的,凭什么让别人抢了她的一切?
当时有人跟她说,找陶晏可,可她不敢找陶晏可。她不想要陶晏可看到她如今的这副模样,她也害怕陶晏可会将过去自己造的孽翻出来。
但她自己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她想要做的,只有陶晏可能帮她了。
“什么意思?”陶晏可以为自己听错了,钟时期吃过了解酒的药了,不应该再说出醉酒的话了。
“陶晏可,当初你喜欢的大概是那个顺风顺水的我。”而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不应该被人喜欢。
不是,陶晏可喉结上下滚动,他没再忍住,解开了安全带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过来。他咬着钟时期的唇,使劲厮磨着,他似乎是将这么些年以来的思念和爱,都说给钟时期听。他要告诉钟时期,他对钟时期的表白和喜欢,不是因为钟时期是谁,而是因为那是钟时期。
陶晏可没有对钟时期说他初见钟时期,觉得钟时期是多么灵动的人,钟时期变成什么样子都好,他都会接受,会喜欢。
陶晏可把人抱到了自己的驾驶座上,他的呼吸急促,亲到钟时期没有办法喘息了,他才松开。他的眼中带着**,低着头抚摸着钟时期的唇瓣。
“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钟家,我会帮你夺回来。”
“谢谢,我要做什么吗?”钟时期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什么都不需要,你只需要在我的身边。”
从车里做到了床上,就因为钟时期的那一句我不是拒绝你。
不是不喜欢你,只是那时候她有自己写想要的,一定要拿到手的高山。为了那高山,钟时期付出了太多,甚至忽略了要陪她一起上高山的人。
扳倒钟家,除了帮钟时期,也是帮自己。钟家的胃口太大了,竟然想要抢陶家的项目,于情于理,陶晏可都不会坐视不管。
那一晚上做开了,陶晏可和钟时期倒是无话不说了,他将u盘放在钟时期的面前,对着她意味深长地笑着。
“这是什么?”钟时期拿过来看了看。
“这是彩礼。”
钟时期没理睬陶晏可的调笑,她反应过来了这里头的是什么,她对陶晏可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以后需要我做什么事情的话,我不会推辞。”
钟时期没有说过要和陶晏可在一起,而陶晏可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询问钟时期结果。他想,即使现在钟时期跌落至此,她应该也不会轻易地同意。
恋爱对于钟时期来说,并不是必需品。
“我还是那句话,没什么想要的。”陶晏可不急,他现在可是钟时期的顶头上司,钟时期跑不了。
他看着钟时期的动作,看着钟家倒台,他看着钟时期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知道钟时期要说什么,他欣然在等。他的耳边回荡起来的是陶予慕和安清对他的疑问和玩笑,他们说陶晏可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人追到手啊。
他陶晏可等了那么多年,不急的。
钟时期并不是不喜欢陶晏可,她再次回到陶晏可的身边,已经是全新的身份了。她今日是来解除合同的,她要回到钟家去了,那么破败的家被她搞得凌乱,而这也是最好的重新整合的机会。
恐怕以后再见面,钟时期便会是钟老板的身份了。
但也许那个时候,一切都会变了。她不期待任何人的恋爱,也想要给陶晏可机会,去寻找更好的人的可能。
“陶总,我当初接近你,也只是想要得到我想要的,我的利用不是真心,陶总不用对我动情。”钟时期又恢复了那利落的谈判者的身份,她看着陶晏可的目光,带着些歉疚,也带着些坚定。
“所以,你是喜欢我的,也没有喜欢上别人。而我要做的事,是要等有一天,你能点头,我理解得没错吧。”
是这样的不假,但是钟时期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秘书的合同被废除,陶晏可弯下腰,和钟时期平视。他勾着嘴角,笑着对钟时期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继续等。”
“钟小姐,我特别期待我们以后的商战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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