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唯一一位坐着轮椅,因为行动不便原不该跋山涉水来这里,却因为本就是做科研工作而坚持要过来,最终被徒弟们带过来的地上人老先生,却没管那壁障,而是仔细地打量着典星和被他抱着的宋年。几息之后,老人招呼起自己的徒弟,让他们赶紧回楼里拿他备用的轮椅,就拿那张还没用过,也没撕去保护膜的。徒弟们开始争论,虽然因为老人和徒弟们的宿舍都被安排在一楼,所以可以很快就做成这事儿,可对随时会来的余震的警惕却让徒弟们犹豫。
达姬注意到了这几位争论不休的人,了解缘由后,却让已经怒气冲冲准备自己去取的老人和阻拦他的徒弟们停下,她决定由自己去取。不管怎么说,现在她是这里的人里速度最快的那个,哪怕有危险,也完全有能力跑出来。
等到达姬和老人以及他的徒弟这一小群人靠近站得略靠后方的典星身边,宋年听到老人说:“是新的,请别嫌弃,这东西轮子还算灵活,老头我每天都还能去食堂后面的菜地里溜达溜达,所以至少暂时休息一下是完全够用的,让小伙子一直抱着也挺累的吧?”
宋年看着老人,在典星听完,几乎就要说出“谢谢,不用了”的当口,抢先道了谢。
典星不赞同地看着宋年,宋年也看向他,对他说:“放我下去,你手臂上的伤口,应该又崩裂了吧?”见他抿唇,因为知道瞒不过她所以没有反驳,却依旧倔强地表示不同意的眼神,她轻吻一下本就近在咫尺的他的唇,继续说“听话,放我下去,就算真的有危险,我也不一定要用跑的,我还有别的办法。”
典星有些犹豫,他一直抱着她,确实想的是至少有危险要来的话,她在他怀里总能被护住些许。还没做出决定,那人又是一个吻落下,然后附到他耳边,轻柔如蝴蝶扇翼的风吹过,她说的是:“你要相信我。”
这话的内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偏生是她爱在亲密时说的一句,用得多了,倒像是两人之间的情话一样,让他霎时间脸上烧红。他羞恼得瞪她一眼,虽然不情不愿,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想法,遂把这人轻放到了轮椅上。一颗心忍不住加速跳动着,莫名在想,如果他再不同意,真不知道她还要使出什么招数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才发现,这人是个根本不怕羞的。
宋年再次谢过几人,就摇着轮椅,动作显得很是熟练,向着紧挨着那层彩色壁障的地方移动。
典星看见她动了起来,赶紧在后面紧跟着,并伸手帮忙推动轮椅。可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地下区的时候,是宋年推着他的轮椅带他出去兜风的,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怀念起来。
而宋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她抬起手,将手掌贴了上去。
时间转眼从上午渡到了傍晚,残阳如血,对于破除障碍依旧毫无进展的事实让众人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绝望的情绪在群体中蔓延。虽然明明早就知道了此行可能会有危险,但当真面对这种未知的敌人,而逃跑的路线又被封死时,才发现所有的心里建设都是无用的,恐惧依旧能够紧紧地捏住人的心脏。根本压制不住的,悉悉索索的人们交谈的声音萦绕耳边,宋年竟觉得有些烦躁,这些声音让她想起被袭击时耳边那一声声“找到了”,让她忍不住去细想这话的意思。
如果这就是那“未完成的使命”,也就是说她恐怕终究要面对它,而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它与她肯定只能存活下一方。既然这就是它们一直在找的东西,那是不是等同于,这次再经历类似死亡的过程时,就不用醒来了?
想到这里,宋年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心底隐秘地泛起一丝期待,然后,她回头看着身后紧跟着的青年。
橘红色的阳光在洒在他的身上脸上,明暗交错间,反把人照得有些高深莫测、不易接近的模样,她看着却觉得暖和。她想,他大约确实是生得好看的,明明同样因为紧张而绷着一张脸,依旧有让她挪不开目光的魔力。长得这么高大,性格温和,身材又好,应该会受欢迎的罢?只是那些驻扎在他身体里的毒和他手臂上她无力改变的伤,大概只能成为遗憾了……
至于眼前的麻烦,她有些头绪,却并无把握,她会尝试着破开看看,只是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对着典星招手,他就弯下腰把脑袋凑到她身边,问她:“怎么样?”
“悄悄告诉达姬,我想试试打开这东西,但不知道需要多久,还是得让她再坚持一阵子,会有结果的。”宋年说。
“好,我这就去,你不要太勉强,就算真的出不去……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典星快速地轻吻了一下她的面颊,转身飞也似地跑掉了。
宋年动作一顿,盯着他跑掉的背影,脸上的神色数次变换,最后定格在了不舍上。她摇了摇头,回过神,继续在壁障上寻找薄弱的位置。她有头绪,是因为这和早前自己在地下区尝试的屏蔽罩有些类似,只是当时她主要是靠指挥瘴气,眼前这则是由毒来组成的屏障,这厚重又庞大的屏障真不知道要花几十倍几百倍的能量才能组成。反正道理是差不多的,把它们全部破坏掉很难,可如果她能够找到其最不稳定的地方,至少可以开个窗口来把人送出去。
还有,刻意支开典星,是为了……
宋年把断腿的截面贴上了那层壁障,在没人能看见的角度,她往壁障里填了不少自己的那些物质。尽管伴随着的酸痛感很难以忍受,让她的身体无法抑制地打着颤;尽管比起壁障的体积而言,她放进去的量只是杯水车薪,但在它们把她的那些同化之前,她可以通过这种污染手段,获取更多情报。
转眼就到了深夜,今天的森林很安静,鸟兽昆虫的动静在冬夜本就少,可就连刚刚还嘈杂的人类交谈声似乎都因为害怕惊扰什么而刻意降低了,更显得气氛之压抑。众人把能想到的办法都尝试了个遍,大多也已力竭放弃,此时没剩几个人继续贴着屏障处使力,更多的是背靠着背举着照明设备警惕的人,所以就显得远离人群的宋年更加引人瞩目起来。她的身份大部分人都知道,只是现在面对的这东西不在以往已知的异鬼能力里,大家对她并没有什么信心,所以一开始更愿意试自己想到的办法。现在那些办法都没奏效,而她仍在坚持,不免就有满含着期盼的眼神落到她身上,当然别的目光也有,但危急关头,连宋年都懒得去计较了。
典星默默地站在宋年的背后,用身体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目光。她摸着屏障的手一直没有再收回来,而从她皱着的眉头来看,想来找破绽的过程并不顺利。
宋年已经把周围很大一圈的屏障都检查过了,还没有找到其弱点,她已经在想,是不是要去别的更远的位置再试一试。突然,她略微瞪大眼睛,快速转头看向身后,建筑群的方向、也是那高山裂口的方向,有什么东西在接近……她增强视力,一眼看到了视线未被阻隔的最远处,只见波浪一般的各色瘴气向着这边流淌而来,速度极快。与此同时,没从屏障上收回的手以及感应能力,终于找到这平稳坚固的东西上出现了波动,而这些波动就能显露出物质流动间的薄弱点。
原来如此,“它”动作起来之后,这阻碍就不能像之前那样稳了,看来,屏障是它的组成部分。
宋年这样想着,再次转头,动用了所有力量攻击屏障,终于是让她在上面开了个两三层楼高的大洞来,只是洞口的边缘在以不慢的速度逐渐漫延回位,估计随着时间流逝,它们最终又会变成完整的一圈屏障。见成功了,她呼出一口气,下一刻已经像是未曾受伤过那样站在地上,一把拉住身后那人的手,在他反应过来,准备抱起她冲出去的瞬间,抢先把他甩了出去。
典星有些发愣,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要变换姿势来减少摔在地上受到的冲击,眼看着要像一张面饼那样“吧唧”到地上,好在有一团柔和的风裹着他让他轻轻落下,才没有受伤。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刚一落地就手脚并用的朝着小坡顶上攀爬,完全无视那些接连擦过撞过他身边的人,甚至连手被别人误踩到了都没有理会。他的双眼已然红了一圈,看着山顶上退开了路让后面的众人鱼贯而出,自己却隐藏到没被撕裂的屏障后的阴影中,且没有打灯于是被黑暗笼罩只能看见模糊轮廓的宋年。
眼看着以那壁障恢复的速度,他根本来不及在它们恢复原状前抵达,他咬牙更加快了动作,还焦急地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撕心裂肺,近乎响彻山顶。
看他再这样下去难免要伤上加伤,宋年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躲开向她伸来的手,以能量裹挟,把自己身后那几个仅剩的不愿意离开的小家伙也丢了出去,对着其中的宋岁传过去一句话:“答应我一件事,照顾好他,也照顾好宋河。”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