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清理

典星仅仅是余光扫见,却像是被蛰到一样,马上低下了头,看都不敢正眼看一眼。

达姬倒是感觉十分欣慰,她把裙子碎片递给少年,似是怕外边的人听见,她声音很轻地说:“给你,要是痛得忍不住了,可以咬住这个。”

典星慌里慌张地接过,小小声地说谢谢。

达姬拿起花洒,旋转开关,冰凉的,白色并伴有刺鼻味道的液体就喷洒出来。这并不是简单的水,这是医师加了刺激性的消毒液混合成的消毒水。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她知道这外伤严重的少年必然会感觉痛楚。但这种表现奇怪的伤口她也未曾见过,她并不知道他具体会感知到多大的痛。

达姬也正站在浴缸里,她脚边是少年的两条小腿,低下头,她移动花洒,从他的脚开始淋水。冰凉的水打在皮肤上,好在地下区的气温不低,洗着倒也不会刻骨寒冷,只是对于一个伤者来说,这还是挺难受的。

典星吸了几口气,身体轻颤着适应这种温度,他尝试着伸手去触摸自己的腿,想要自己做些什么。然而几番尝试,都没有成功——他已经太累了。

见少年几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她摇摇头。轻拢裙摆,达姬弯下膝盖,坐在浴缸边沿,拿上一旁同样混合了消毒液的香皂,俯身。

那少年满是不好意思的样子,仍要试着自己来。

“不,好孩子,你应该闭上眼睛,交给我。别忘了,我们得快一些。”她仍是声音很轻的开口。

典星思虑再三,最终视死如归一样的把眼睛紧闭起来,撑在浴缸边沿的一只手倒忍不住握起拳头。

他大抵是难堪的,这也难怪,少年人,气性大,而又没那些旖旎的想法,就这样让一位看起来比他并没有大上很多的女性帮忙,如何不叫他难堪呢。达姬心中轻叹,她已经,尽量的在维护这少年的自尊心了。

如果他不是个孩子的话,她恐怕不会主动接下这个活,可他偏偏就是个孩子!让那胖子作弄一番,这孩子不知要丢掉几条命。

达姬平静的忙碌,洗到胸膛却意外地触摸到一个圆滑温热的小东西,拿走阻碍,见到了那个轻微闪烁橘红光华的小瓶。她有些好奇地捏到掌心细看,少年的手覆上来,然后他又反应很快地退缩,捏着串小瓶的细绳,紧张祈求的望着她。他很在意,他在求她不要把这东西收走。达姬点点头,放开了这东西,表示同意。逐渐来到他藏起来的受伤手臂——消毒液的味道很明显,他已经警觉地,悄悄地把这只伤痛得近乎失去知觉的手臂搬起。因为没有力气维持它在浴缸边沿上了,便任它垂在了浴缸外,虽然肩膀被坠得有些疼,总比直面这看着就危险的液体强。

尽管这些液体在淋到没有伤口的皮肤上时,只是有些烧灼感,不算非常难忍,可谁知道洗到伤口上得多刺激。

躲不过的,她想。

她最多把这部分放在最后清洁,却不可能不做,太过明显,胖子会起疑。

其他地方都打扫干净后,她也一路稳坐浴缸边沿,滑到了他受伤的手臂旁。那少年本因为身体的感触害羞得皮肤红红,被她碰到这支手臂,却马上紧张地睁开眼。

她看着他,对他做了个口型:必须,要洗。

那双漂亮眼睛瞬间便盛满了波光,少年的眼皮轻轻颤动,一颗颗小水珠滚落,砸到他湿漉漉的身上,隐入其他水珠之中。他吸气,点点头,伸着另一边手臂就要往嘴上凑。

达姬止住了他的动作,指了指他攥在手里的裙子碎片,又做了个口型:不要,受伤。

典星便陡然想起另一个人,不知为什么,他的情绪一瞬间就崩溃了,他自己卷着碎布狠狠咬着,闷声痛哭。

看得达姬有些懵,她还没开始……

虽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达姬依旧快速地行动着。这一次,少年的身体紧绷着,明明痛得剧烈到简直要背过气去一样,额头渗出密集的汗珠,四肢都在抽搐,青筋暴起……却只是闷闷地咬着东西,没有求她停下的意思,好像,在生气?

达姬想:却不是在对我生气。

又重又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达姬拉开一点点浴帘,探出头去,喊门口的男孩:“衣服。”

阿一忙跑去翻一旁的柜子,抽出一条崭新的白袍,又跑去递给女子。

对男孩点点头,达姬缩回去,把少年扶起,裹上新袍子。消毒水的挥发效应比水剧烈,并不用她刻意去给他擦干。这少年,精神上可以以怒止痛,但身体是不吃这一套的,他显然痛得思维恍惚,脚步虚浮,浑身绵软了。看来,那伤口,哪怕看起来像是毫无知觉的死肉,实际上却还是会感知到痛楚的,甚至,极有可能还放大了疼痛。到底是什么东西做下的?

她猜对了。以平衡的观点看,封禁、欺骗痛觉的毒液被消除之后,原本被阻挡着的,大量的传递疼痛信息的因子,便要把本该遭受的痛加倍的讨回来。伤口的肉,看着诡异的好像已经硬化“死去”,实则变得比普通伤口的皮肉更加敏感了。

她可不能直接扶着这家伙出去,倒也巧,那胖子该进门了。达姬身体放软,似支撑不住靠在墙上,拉动浴帘,喊胖子过来帮忙。

两人合力,把少年从浴缸中抬出,移动到淋浴间一角的电子秤上。然而少年已然没有自己上称的力气了,靠人搀扶着称重自然是不准确的,医师熟练的从另一间里间拖拽来一个底部镶嵌滚轮的大铁笼。达姬一看,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有点不愉快。

医师可没关注其他人的反应,他麻溜的把笼子推到电子秤前,过称去皮,接着就掀开铁笼的上盖,要把靠着达姬的少年往里推。达姬简直想要骂人——笼里什么也不垫,这傻逼的行为会把人摔残的吧!到底是人在屋檐下,她最终只能尽量的帮着少年还算轻巧地躺在笼底。

称完重,医师推着笼子出了淋浴间,转进了另一件屋子。

这里确实有些手术室的架势,至少该有的设备都有了,即使那是地上区已经淘汰许久的旧款式,放在这里也属于很稀有的东西。

达姬来过几次,本以为不会对这间拙劣粗糙的手术室有什么惊讶感了,一跟着胖子进来,却还是被惊到了。

他,好大的阵仗。

除了常规会给可怜人抽髓配型、抽血验血用到的器具,他看起来还打算弄点这少年身上的所有可以研究的东西,什么皮肤组织、头皮毛囊之类的,如果条件允许,可能还要做个核磁共振什么的。要不是没找到接手的老板之前他不会拆开货物,她简直害怕这胖子要把人一块块切了拿去检测。

以她的了解,这死胖子,可不是个对科研有丝毫兴趣的人,他甚至连医疗常识都不算丰富,只是胡乱的借助现有的工具完成所谓的“手术”罢了。老实说,达姬了解到这胖子做的“手术”具体在干什么以后,总觉得那些所谓的老爷没有当场死亡简直是一种奇迹。她该说地下人的生命坚韧得惊人么?

还有,这胖子准备的取血袋也太多了,以目前可怜的少年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

达姬主动告知了医师这一点。

医师从善如流,减少了预备的抽血量。

看胖子心情很好的忙活着往少年身上摆弄各种器具,达姬有些好奇地问出口:“你究竟要做什么?”

医师安装好粗得吓人的针头,随意擦拭消毒了一下,对准已经被他和达姬搬到手术台上俯趴着的少年后腰,深深扎了进去。

听着少年压抑的闷哼,达姬也轻轻吸了口气。虽然是正常流程,但是每次看到往腰上扎针的场面,她自己也会感觉腰上有点痛。毕竟那个位置本身已经够敏感了,还要拿那么粗的针扎那么深,简直要命。

“你不知道,那小疯子,如果坚持药剂这行的话,一定会是地下知名的鬼才。”有些痴迷的看着针管中抽出的骨髓液,医师收起长针,随口回复。

掰动少年的身体,让他平躺过来,扎好抽血的针,医师看着红色液体顺着管子慢慢充盈血袋,他开始回忆当年。

那时候,宋年被投到组织里学习经验,提升能力,接取任务给培养者赚取利益。

以她的资质,做猎人很合适,而猎人有时需要取回动物的皮毛,淬毒的武器则能帮助猎人获得更加完整的皮毛,是以她的课程里有一门研制药剂。但也并不完全都是毒药,毕竟异鬼受伤的概率不低,这种时候有自己炼制的合适药剂可用的话,常常能起到化险为夷的奇效。偏偏这女孩完全做不出任何和疗伤有关系的药剂,哪怕所有底料配料都是纯粹治疗作用的,经过她的手,无一例外都会成为各种刁钻的毒药。她似乎用不上太多,组织就撺掇她把药剂出售,因为是意外配制出来的,连解药都找不到,导致有不少人对她的作品趋之若鹜,胖汉医师正是其中之一。

无人知晓女孩是否曾因此郁闷过,她也没有因为特别的天赋而刻意多产出些作品,课程有需要她就做,没需要她就忙别的事。哪怕有些人出价很高,也无法让她特别为谁做新的药剂,永远坚持着先到先得的原则。那会儿还是个普通小商贩的胖汉医师很是喜欢她的作品,因为她的价格很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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