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胡姨,这件事,确实是因为我才会发生的。不能因为我,让别人陷入危险,对吗?”典星站好,轻轻环抱住这位比他母亲更亲近的年长女性,他怎么会不理解胡姨的担忧。他其实也很害怕,如果不是别无他法,又怎么可能再去接近那个人呢。
胡竹无法反驳,多好的孩子呀,总是这么善良,有责任心的模样。她倒是宁愿典星做个自私的,能够自由逃离不喜欢的东西的任性小孩,这样至少他会过得足够快乐。
“上面写的‘老地方’。”她最终如实告知了他。
抱着胡竹的典星,身体明显一僵。接着,他深呼吸几次,收回手臂,郑重地向胡竹鞠了一躬。
有些告别的意味在里面。
胡竹这样想着,心中悲伤更甚,开口说出的是:“孩子,选择那个会让你开心的做法,好吗?”
这暗指的是,不要考虑后果,不要担心典星父母会对这个行为多不满,担心秦家会多愤怒。死线接近,秦胜仍保持着对典星的兴趣,那典星就不应该再隐忍了,他应该反抗的,哪怕两败俱伤,哪怕鱼死网破,至少也如烟花绽开一样,绚烂、炽热、和自由。
典星静默片刻,他说:“谢谢您。”
快步离开了属于自己的居所,门外的路上已经等待着一辆和劫走宋年的车很是相似的黑车,见典星出来了,它还嚣张地按响了喇叭。
典星握紧了拳头,真好啊,秦胜多细心,他甚至都不需要考虑交通工具了。
那个混蛋……
沉默着接近黑车,果然,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位穿着制服的男仆,一只手撑着车的门框防止进车的人撞到头,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典星少爷,秦家五少爷有情。”
秦五,正是秦胜的排号。秦家这支能有五个崽,虽然全都是同父异母的孩子,但这正好侧面证明了秦家那位当今家主的基因有多优质,以及他的后代秦胜的基因有多优越。加上有家世加成,秦胜本身是很受欢迎的,但他偏偏就要逮着典星不放。作为最受宠爱和重视的幼子,一些任性的小小的个人喜好问题,原本自然没有人会限制他。不过胡竹求到了自己作为联邦皇室管家的老师那里,加上秦父并不希望自己的幼子和一个男人搅和在一起,才定下了让秦胜对典星保持距离的约定。
现在,秦胜抓住了典星的一个把柄,典星需要主动去找秦胜了。
黑车带着典星,沉稳地驶出市区,来到郊外,来到一处巨大的,一眼寻不见边际的庄园之中。
仆佣们将他引到装修复古的卧室,拧动机关,墙壁回缩,地板开裂,昏暗的地道展现在典星眼前。这地道可不止是直直一条,它简直错综复杂得犹如城市的小巷,好在只有一条路亮着灯,其他的路线则黑黢黢的,既神秘又恐怖。顺着指引进到地道里,身后的仆佣就关上了地道的门,只剩他自己走在这向下的楼梯上,身后已是黑暗的死路,阶梯两侧的墙壁,低矮处有些辅助看路的仅有微光的灯带,整个空间中最明亮的,就是前方刻意放在门口的一盏灯。
典星已经无路可退,他抿着唇缓缓前行,走过的地方,阶梯灯悄无声息的熄灭了,再回头已难辨来路。
少男不由有些恨恨的想,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而他也确实可耻的感觉到更加害怕了,并不陡峭的阶梯,他却腿脚发软,走得艰难。终于接近那盏灯,才发现旁边摆着一串钥匙,弯腰捡起查看,上面还贴心的粘着标签,写着逃跑退缩、进门解救……
典星再次攥紧拳头,坚硬的金属钥匙硌得柔软的掌心生疼,而他好似察觉不到一般,只是越攥越紧。他现在只觉得快要崩溃了,他搞不懂,为什么这些倒霉的事情要找上他,他到底哪里做错了?要不逃跑吧,逃得远远的,离开这个区域,离开这个城市,一路,走那通往地下区的暗道,是的,他可以躲到地下区去,至少那里……
不,那里恐怕没有能善待他的人了!因为那个帮助他,善待他,却又被他误解的少女,拜他所赐而被一个混账盯上,绑架到了这里,正不知遭受着怎样可怕的对待。他怎么能够退缩?他要打开门,那些都是他需要面对的东西,他不能连累宋年,他要用自己把她换出来,让那个混蛋把她放回家。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到她!
他心里想着要快一点,手里的钥匙却不听话,啪嗒从掌中掉落了数次,才在他颤抖的双手下成功纳进了锁眼里。轻轻旋转,门锁顺滑,轻松打开。
典星咽下剧烈分泌的唾液,蹑手蹑脚迈入步子,探头查看,却发现这间同样昏暗的房间,是空着的。
他便彻底动脚进入其中,门在没有他支撑之后,很快就安静丝滑的合上了。好在典星看这里面黑,把那盏提灯也拿了进来,才没有进入两眼一抹黑的境地。不过那些灯光照亮下,显得诡异瘆人的挂画、雕塑、标本们,让典星很快觉得,看不见这些东西可能会更好受一些。
好在又少了一道门的阻隔,他终于能听见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了,于是他循着动静找到了又一扇门。
凑得近了,他终于分辨出来那些动静是凄厉至极、起伏不定的惨叫声,夹杂着恶毒的咒骂,或是偶尔癫狂的大笑。
初听让典星心头一紧,可略听一会儿,就能分辨出来,那声音是由男子发出的,并不来自宋年。
哎?
时间回到数个小时之前。
宋年安详地一路昏睡到了这座庄园,被抱到了这间地下室,再被牢牢地束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才在秦胜拿着解谜药的香在鼻尖晃悠时苏醒过来。
眼前是个漂亮得过分的男孩,比宋岁大一些,又比典星小上一些,正处于男童和少男之间。还没太过拉大长宽的小脸上,优秀的五官拼凑出的面容,简直像是画本中天神之子的样子,微卷的发和琥珀色的瞳孔让他也像一只娇憨的猫儿。仍偏向纤细的身材,穿着精致繁复的卷边蕾丝白色高领上衣,配上简单的黑色裤子和鞋,搭上那张绝对不普通的脸,这身衣服就在简约中显露了贵气。
真是有钱人家娇养的小少爷啊。
宋年感叹着,她在继达姬之后,再一次受到了美丽脸庞的冲击,她实在忍不住,盯着这孩子又看了好半天。
可惜,他的味道不太好闻,而且还蕴含一些她熟悉的,令她不太喜欢的气息。
而秦胜失望于没有从宋年那里收获任何惊恐害怕的情绪,她反而从醒来之后,一直用欣赏的眼神直盯着自己看。这让他觉得厌烦,一个痴迷于他容貌的俗物而已,还是个卑劣的地下种爬虫,天呐,典星怎么和这种东西亲近起来的?
秦胜失去了兴致,颇有些恶狠狠地自我介绍道:“金蔷薇三贵族第三席,秦家,旁支第二支,家主第五子秦胜。”
而宋年根本没听懂前面的内容,只捕捉到了秦胜两个字。她不由得想,这名字不适合他,他理应拥有一个悠长且拗口的宫廷风名字。
秦胜再次没有得到宋年的任何反应,他想,这个乡巴佬,一定和父亲的地下合作伙伴无关,不然至少不会在听见秦家时不为所动。这倒是个好消息,他也不必担心招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小少爷后退几步,踮脚坐到了身后的桌子上,细长的腿一搭一翘,正踩在宋年那张椅子的扶手上。
不太礼貌,宋年想,毕竟她的手臂,同样被束在扶手上,和他那双崭新光泽的小皮鞋距离并不远。
秦胜双手手指交叉,合在身前,开始交流:“之所以请你来呢,这位……小姐,我想就典星的归属问题,向你宣告一条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他是我的。”
宋年一愣,反复在脑海里回味典星两个字,继而有些疑惑地看向男孩的双眼,问:“谁?”
那双猫咪一样的瞳孔震动了一下,似乎觉得宋年在逗他,隐约有了些怒意,却又很快隐去了。
秦胜认为,这人绝对是看到他的架势所以害怕了,正在装作不认识典星,企图蒙混过关。该死,他可是有确凿的证据。不,他不必为了卑劣的爬虫的诡计而动怒,他完全可以一点点撕裂摧毁她的平静伪装。对对,最好可以看到她尖叫,哭泣求饶的样子,只是想象一下,他就已经开始激动了。
于是小少爷收敛了怒气,他回头找着摆放了一桌子的东西,很快就瞅见了自己想要的。他伸手捞起,叠放整齐,拿起第一张,向着宋年,展示起来。
那是一组照片。
从一个摔在地上,被扬了一身泥土,正在哭泣的小小男孩开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大人会给我和典家的孩子定下婚约,但是从我出生开始,就一直有听到大人们闲谈,惋惜典家生的是个小子而不是个姑娘。”秦胜把照片放回桌上,抬手卷着自己的头发玩,“后来我长大了些时,无意中还是有听到关键的信息的,据说经过秘密的基因测算,典家的那两位的孩子,会和父亲与当时最宠爱的女人繁衍的后代‘我’十分契合,她将是我最完美的温床,我和她本该能够孕育出特别优秀的后代。”
他双手轻轻拍合在一起,发出短促清脆的“啪——”声,脸上扬起了笑容,接着说:“这可真有意思,那位夫人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却诞生了个男孩,而晚几年出生的我,也是。嘿嘿,我们俩都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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