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擦你也穿了?

“听说蜀山清苦,你可曾听过一首童谣?”她指尖轻叩碗沿,节奏诡异地熟悉,“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咔嚓!

杨杏手里的筷子硬生生断成两截。

沈进皱眉冷哼“粗鄙”,沈枝意却眼睛一亮,捏着嗓子道:“惊蛰姐姐莫不是在乡野间糠咽菜吃惯了,品不来这金丝笋。”

家宴第七道茶点时,沈谷雨亲自端着青瓷盏走到杨杏面前。在沈夫人欣慰的目光里,那盏冰酥酪被推至杨杏手边。

“惊蛰妹妹尝尝,这是用进贡的雪耳熬的。”沈谷雨尾指蘸着糖霜,在案几上画出三道短痕。

杨杏瞳孔骤缩——这是“杏”字。

“姐姐当真博览群书,可听闻过另一首童谣。”

“刘雨刘雨真抠门,留钱留到天黄昏。重生不还奶茶债,留你跪地喊娘亲。”

言罢,沈谷雨身子一斜,屁股差点没坐稳。合着这妮子还惦记着那几个钢镚。、

沈枝意故意将茶盏推到杨杏面前,娇声道:“惊蛰姐姐竟还会念诗,在山上可学过什么?“

席间众人哄笑,沈二夫人掩嘴轻笑:“枝意,莫要为难你姐姐。三丫头听说你在蜀山学了十年武艺,不知能不能给我们露一手?比如……投壶射艺?”

沈谷雨闻言,抿了抿茶水,忽然笑吟吟接话:“大哥二婶这话可错了,惊蛰的武艺是正儿八经的蜀山绝学,比不得枝意妹妹的‘风雅’——听闻素日妹妹抚琴,曲弹得房梁上的燕子都吓得搬家了。”

沈枝意脸色涨红,杨杏却已起身,随手抄起一根筷子,“唰”地甩向院中桃树。只听“咔嚓”一声,筷子竟穿透树干,钉死一只正欲逃窜的耗子。

她拍拍手坐下:“献丑了,蜀山绝学专治害虫。”

满座鸦雀无声。

“哈哈哈,好好好,三丫头你可知道。”沈老夫人拍案大笑,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想当年你祖母曾经倒也是习武之人,飒沓流星,骑马射艺样样精通。”

“啊——诶哟喂,老母亲你喝醉啦。”

“快来人搀扶着点!”

“不用扶我!我没醉,我身体好着呢!”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二人支走了丫鬟小厮,杨杏跟来了自己家似得四仰八叉瘫在刘雨的拔步床上。

“我擦,刘雨你也穿了!怎么穿的?”

念到此处,刘雨对着手指,吞吞吐吐道:“在你车祸的后一日,哪天下了好大的雨,在葬礼上我踩到湿泥巴脚一滑摔在你的墓碑上。”

“这么憋屈?那咱俩现在咋整?原书里你两个月后你就要剪碎我的及笄服,顺手使唤沈指意在我酒杯里放泻药,沈进年底就要撺掇好大爹把我卖给那明远候的弱鸡世子冲喜……”

刘雨翘着二郎,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冲喜?让他来!你一拳打掉那世子的假牙,我反手举报那老侯爷偷税漏税。”

她突然顿了顿,“但是,我不想待在沈府了,等我存够了钱就假死跑路...杨杏,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你跑我就跑。”

翌日清晨,杨杏睡眼朦胧地被教习嬷嬷拉起来,还好被刘雨救下。一句“嬷嬷,就让我来亲自指导指导妹妹。”就把她打发了去。

刘雨带着杨杏转了自己打理几个铺子,裁了几件合身的明艳新衣。逛得脚疼了,二人又去茶楼歇歇脚。

这京城的茶馆是不一样,还起个什么雅名:松雪居,比那蜀山下姑咱镇的茶铺不知道气派多少,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唱的她倒也听不懂。

反正刘雨自己有小金库。

只是别桌的八卦像是更加有趣,谁家老爷又纳了新妾,谁家孩子是杂种,谁家汉丁有龙阳癖,她听得倒是比戏更加津津乐道。

“知道吗,前些日子在霁楼,周小将军一脚踩在红木凳上,手里拎着半壶梨花白,醉眼朦胧地冲狐朋狗友嚷嚷——这沈家假千金倒贴他。”

“这沈家假千金八字克夫,周小将军宁肯娶个棺材铺女儿也不要她!”

“也是,这正牌千金都回来了,哪还有这个假货的戏份。”

“何止啊!城南王半仙都算过了,说沈谷雨是扫帚星转世,谁娶谁倒八辈子血霉!”

“诶,格局!这正牌千金在乡野长大,自然也是副村妇作态,不知道要给沈府丢多少脸!”

这沈府是真有内鬼啊,她认祖归宗还不过两日,各路神仙传说满天飞。

在听到谣言从“性格不合”升级到“沈谷雨半夜变狐狸精吸人阳气”,“沈二小姐为搏美男一笑,花黄金百两造镶金白玉臂环。”杨杏嘴里的茶水喷涌而出。“我去!真的假的。”

刘雨这抠鬼,买瓜子都只买三无产品。

“小姑娘,这你都不知道!”暴发户大娘来了兴致,手舞足蹈起来,“这小将军早已心有所属,诶哟不只是哪家姑娘能得小将军青睐真是有福气——不过这沈二小姐倒也该秉成人之美,强扭的瓜可不甜哦。”

“诶诶诶我可知道这白月光姑娘的来路!”不只是打开了谁的话匣子,人人都来插一句。

“据说是个医术高超,女大夫,诶哟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噗——”她又把茶水吐了出来,转眼一看,刘雨不动如山地坐在椅子上呼着滚烫的茶水。

“你就任由他们乱说话?”

“我比他们谁都知道这白月光的来头。”言罢,刘雨露出一段意味深长的笑。

正欲摸钱结账,忽听楼下传来女子惊呼。

一锦衣纨绔正拽着卖唱女的琵琶弦调笑:“小娘子手这么嫩,弹什么《十里春》,不如给爷弹个《十八摸》?”

“公子自重!”而纨绔怀中的娘子抱着琵琶摇摇晃晃,羞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梁柱上。此时,那双含泪美目和楼上的杨杏相撞,曾经在蜀山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师妹被抢了松子糖时倒也是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暗骂:“弹你大爷。”抄起茶壶对准纨绔,青瓷茶壶裹挟着十年蜀山内力,精准砸中纨绔后颈玉枕穴。他踉踉跄跄没稳住步伐摔了个狗啃屎,“是谁?!”

登徒子锁定了倚栏假装吹口哨的杨杏,那人冲上二楼,“好你个臭娘们竟敢拿茶盏砸你爷爷。”

“别闹出太大动静了。”刘雨叮嘱道。

而杨杏早已兴奋得跃跃欲试,却听“咔嚓”一声——第一个过肩摔把他砸进屏风,“公子你怎么摔跤了!是不是腿脚不利索啊。”

第二个扫堂腿绊得他扑进假山水中,杨杏继续补充道:“公子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啊。”

红木雕花屏风裂成两半,青瓷花瓶碎成八瓣,鱼戏莲叶的蜀绣屏风上赫然烙着个鞋印。

疼得这流氓叫喊连天。"哪来的野——"纨绔的咒骂卡在喉间,茶盏的碎片飞出在他颈间划出一道口子。

“还敢嘴硬是吧,我打到你跪地求饶。”

“别别别!!我这就滚。”

杨杏站在狼藉中。

而方才的琵琶娘子冲上前去对着杨杏跟前三叩九拜,“小女子多谢姑娘相助,无以回报!”吓得杨杏将她连连扶起。

“你唤作什么名。”

“小女子换作绮琴,在松雪居卖唱挣些工钱。多谢恩人相助,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呃,你且唤我姓杨。”

“多谢杨姑娘大恩大德。”

小二捧着算盘鬼魅般闪现,电光火石间只见珠子噼里啪啦一声响:“姑娘,现银还是抵押?”

“若不是恩人…小女子怕此时早已遭受那登徒子的,啊呜呜呜…”绮琴哭哭啼啼作势又抱琵琶向梁柱撞去,被杨杏连连拦下。

然而摸向钱袋的手一僵:今日出门只带了碎银几两只够茶钱——她眼泪巴巴地转而望向刘雨。

我擦,人呢!?那椅子空荡荡哪像是被人坐着的模样。

不会把她丢在这自生自灭了吧!

“姑娘囊中羞涩,何必逞什么英雄。”小二冷哼。

“怎么说话的,我可是有钱的!”她梗着脖子虚张声势,“我……我舅老爷可是户部尚书!”

此时二楼雅间珠帘轻响。

“哦?我倒不知王大人有这般年轻的侄女。”

一缕松香混着雪水气息飘来,她抬头瞧见月白锦袍的公子倚栏而立,左眼尾一点朱砂痣艳得惊心。他指尖把玩着青玉茶盏,袖口绣着暗纹鹤影,连发梢都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矜贵。

玉面郎君足下锦靴纤尘不染,连茶案碎屑都绕着走。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杨杏抓耳挠腮,没想出来什么名头。

“小公子这攀关系的本事倒是浑然天成。”

杨杏顿然想起,这厮与前年蹲在树上看她捉山鸡看了一个时辰的白脸小生倒有些相似,尤其是这双狐狸眼。听张大师兄论起,这白面郎唤作:玉生,是被送到山上避风头——宫中权谋,避祸蛰伏,张大也没说出个由头。只记得不过三月,这白面郎就下山去了。

李聿没回复,冷眼扫过满地狼藉,慢悠悠展开账本:“红木雕花屏风一百二十两,扬州孤品花瓶二百两,惊吓费六十两,修缮费,安顿费…——共计白银八百八十两。”

“你这是坐地起价。”杨杏脸唰白,眼球快贴在这一行行字句中,“惊,惊惊吓费是什么鬼。”

李聿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方雪白帕子,:"擦擦手,别脏了我的账本。"对方挑眉:“姑娘这跟个窜天猴似得上上下下,这些个贵客都被你吓走了。姑娘若拿不出银子——”他忽然逼近一步,“做工抵债?”

“...”顿时,周遭空气降温,眼前人脸色阴沉下去,“你踩到我的袍子了。”

杨杏低头,发现自己正踩着他曳地的衣摆。勾丝鹤纹上凭空出现黑色的鞋印。

他拧着眉,慢条斯理地展开账本,又浓墨重彩地添上一笔。“二百两清洗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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