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洲没有说话，睁睛望向天花板，“Lily姐，可以把手机给我吗？”
“沈沐芝没有联系过你，微信、电话、短信甚至邮箱，全部没有”，Lily有些幸灾乐祸地问，“还要手机吗，我的大英雄？”
没有任何消息。
李寒洲摇了摇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Lily姐，关于最近发生的一切，我都很抱歉。但我暂时不能解释为什么。如果你，确实不想继续带我，我能不能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
“我不想解约，但我可以申请不要经纪团队，我需要一个经纪公司来接资源和商务活动，按照我现在的名气开个人工作室不是很方便。我知道没人喜欢累赘，我也不想一直拖累你，我们可以结束合作关系，但和公司保持签约这件事，可不可以帮我这个忙？”
Lily听到这些话气得快要吐血了，她试图从李寒洲眼睛里找到哪怕一丝为难和不舍，但是没有。
眼前这个人从语气到表情都非常平静，不带任何情绪，仿佛要结束合作的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力排众议带她从模特圈快速入行，又帮她一次次摆平负面新闻，在老板办公室拍桌子担保，说李寒洲必然星途坦荡请求公司再押注她一次的资深经纪人。
这局面不像是她Lily终于甩开了一个祸害，反而是李寒洲急切的告别所有和她预期道路不同的障碍。
她第一次从这个女孩身上感受到残忍，原来人是可以对别人的付出没有任何感情的。
“你说什么疯话？”
隽梦雨一声呵斥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氛围，又大步走进病房把鲜花放在床头，弯下身子探头看向李寒洲额角，眼见病床上这位不自在地躲开了下，她轻声笑出来，”可以啊小洲，我还想呢，古装剧里面脑袋一撞就流血居然是真的，弄了半天你先划了个伤口，止血完才去找姜悯生撞一下碰瓷呢。”
“时间太紧张了，来不及做形似的撞伤伤口，你眼力不错”，李寒洲顺着聊下去，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知道吗，我第一份工作在房地产公司公关部，实习期跟着去了几趟工地。有些过来找事的地痞，硬说施工设备让他受伤了，什么五花八门的人造伤口都有，那会儿我领导老教我这个，我见过的多了去了。”她顿了顿又补充，“我领导是警察退下来转行公关，后来调去公司内部企业合规检查部门了，以后有机会给你引荐下，别老搞这么破绽百出的伤口，幸亏新闻图里都被血糊住了看不出来形状，要不你就等着被揭穿，在热搜被骂个三天三夜吧。”
Lily没忍住敲了隽梦雨的头，“差不多得了，别吓唬我们家小孩。”
隽梦雨阴阳道，“你俩刚刚不是没关系了吗，哦，还在你们公司，八杆子打上去也算你们家小孩了。”
病房里气氛又凝重起来，隽梦雨重新挑起话题，是希望两个人在情绪平稳的状态下认真沟通，毕竟经纪人是艺人最信赖也最坚实地后盾，如果两个人之间梗着一根刺，那就算勉强合作下去，也必然长久不了。
Lily沉思片刻，“小洲，刚才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到，你也可以继续保留秘密，我不干预。但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冲动，娱乐圈就这么大，闪耀娱乐和七恩文化没少合作项目，你凡事思而后行可以吗？”
隽梦雨抱臂看着李寒洲，见她只是闭眼沉默，“为什么要对付姜悯生？你们谈过？”
Lily早就从李寒洲反常行为中猜到了姜悯生和沈沐芝的关系，但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盯着地面希望李寒洲不要乱讲话。
“让我安静会儿吧，把手机留给我。”
两人出去后病房静下来，李寒洲想都不想就给沈沐芝发微信。
“不好意思，没有好好陪你吃顿饭，下次我一定补上”
等了几个小时仍然没有回复，李寒洲起身抓起衣服出门，骑车去沈沐芝工作室。
傍晚的风稍有凉意，也缓解了伤口痛感，李寒洲疾驰过街道，在极限速度里反复推演下一步的规划。
隽梦雨都能轻易看穿她过于急迫，姜悯生经纪团队肯定也会快速反应过来，如果不能快速把当年姜悯生做的事揭露出去，她面对成熟娱乐公司搭建的公关团队，想要赢就更难了。
可是证据呢。
那段音频里，只有姜悯生急促的喘息声和他经过变声处理的对话，沈沐芝的声音反而异常清晰，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人找到男主角是谁。这几次自己反复刺激，也没能逼他亲口承认里面是自己，更不用说坦白他放出去了这段音频。
哪怕承认了，引导式提问得出来的回复，在法律上被认证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
她思绪越来越乱，最终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她想要见沈沐芝。
看着沈沐芝工作室那层楼仍然亮灯，她快速走了上去。好在《晴空》热度虽然高，但毕竟才首播三集，认识李寒洲的人显然不多，能让她顺利穿过下班的人流。
沈沐芝看到她到来似乎并不惊讶，但显然并不欢迎，“为什么？”
“昨天吃饭不是出了点小意外嘛～我今天来补上”，李寒洲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坐进沙发就想往沈美人身上凑。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沈沐芝眉头微皱，对李寒洲故意偏题不太满意。昨天她走回包间等赵蕊来接时，回忆起从初见至今李寒洲所有举动，好像从第一面开始，这个人就是带着善意一次次帮自己解围。虽然她行事乖张，但所有行为似乎都是——保护她。
她想不通。
在赵蕊今天把打听到的关于李寒洲进圈的经历告诉自己时，她疑虑更深了，如此渴求名利与前程，又怎么会愿意为自己出头不惜赌上前程呢。
关键是，她沈沐芝是真的不需要啊。
她从来没想过去报复，或者说揭露真相，那无异于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再把伤口豁开，重新走进舆论风暴中。她不想，也不敢，就当自己活该爱错了人好了，所有后果她一个人受了也可以，现在能够有戏拍，有重新站上荧幕的机会她已经很知足了，如果一定要打破平静，又会回到未知与迷茫。
她不想承认，她很怕。
怕到明知道不合理，但仍然对委屈照单全收。
“为什么不回复我消息”
“不要转移话题”
眼看躲不过去，李寒洲索性坐下，往沙发靠背一躺，“自从我知道姜悯生对你做的事，我就很难冷静下来。我每次看到你在剧组小心翼翼，连同组男主的恶意攻击都默默忍受，再看到姜悯生名利双收，就觉得又恶心又不公平。”
“烂人凭什么过得更好呢，沈老师”
“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因为我恰好是那个过得很烂的好人”，沈沐芝自嘲道，“小洲，第一个为什么你已经回答回答了。但我想问第二个为什么，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会因为她付出这么多，多到宁可一直受伤宁可在关系复杂的娱乐圈里得罪头部娱乐公司和顶流艺人，也要替她去争一份公平。
她当然没有自恋到认为李寒洲对自己一见钟情，更何况，她们都是女生。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反应过来了，但又不敢真的面对一个答案。
好在李寒洲没有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言论。她说，“因为你是好人。好人不该被这样对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