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黄鹂后,芦花抱着猫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薅着大猫的毛,回想黄鹂给她普及的“宫廷生存法则”。
“这第一条啊,你得消息灵通,你看啊,你啥都不知道的,有人要害你或者大祸将至都不能避开是不是。”芦花心想,有道理啊,这不她就不知道是谁要害自己么。“这第二条啊,要触类旁通,你看我今天打听的虽说是二皇子的消息,但是你想想二皇子是什么人,热门储君竞争人选啊,咱们还是宫里的人,虽说估摸咱出宫的时候他也不见得就能坐上那位置,但是还是要关注,没准就派上用场。”芦花细细想想,也对,皇后没有子嗣,大皇子在自己进宫前就夭折了,宫里面也就剩下四位皇子,有些又都太小,二皇子还真的就是棵好苗子呢。“这第三条,得有识人之识,比如二皇子带回来这个姑娘,我说她日后定是个作妖的,你且看着吧。”芦花表示期待,这宫里的日子过得太枯燥了,有个来搅搅浑水的也不错,只要不搅和到他们这里来就好了,旁观看看也是很有意思的。
手下的大猫似乎觉得自己再不有所动作就要被芦花把毛薅干净了,从芦花手里挣脱,跳了下来,芦花手里一空,还怪不习惯的,停了下来,收拾东西准备洗漱去。出得门去,走了两步,芦花心念一动折返了回去,脚步放轻,到了门口骤然推开门,就见到后窗开着,一个影子从后窗一闪而过。好像心里放不下的事情得到了佐证,就可以接受了某件事实,真的泄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了。
应九房中,一男子半侧身躺在床上,脚虚点着地,手垫在脑后,好似睡着了。房内未点灯,只有从开着的后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光,应九却不在房中。黑暗中,床上人的脸并不能看清,只可见得身形颀长,姿态中透出一股风流韵致。过不得多久,应九哼着小曲回房,刚跨入房门,扶在门上的手顿了一下,转身将门关上,又走到窗前关上窗,回身走到床前道:“你又不脱鞋。”说着坐到床边角落,抄手道:“今天过来干嘛?”床上的人却没有回应,似乎当真睡着了,拍了膝盖一下,终于醒了,打了个哈欠道:“没什么,就是到你这里睡个觉,好久没睡过床了。”此时若是有灯光就会看到应九快翻上天的白眼。“你是人么,又不是人,睡什么床。”床上的人也不起身,就躺着笑道:“你还不是人呢,你怎么睡得床?”说完应九也笑了。锤了躺着的人一拳道:“我看你做猫做的挺滋润的,每日里混吃等死是不是很舒服啊?”
“一般吧,也不是很舒服。”这说的是实话,毕竟每日里蜷缩着窝在一个小窝里,还要想方设法倒掉碗里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候还得被迫食用,真不算舒服。“嘿嘿,当人的宠物听着就很有意思,要不你让我试试?我去替你当两天宠物?”“当你个大头鬼,走了。”说着,眼前人倏忽间化作一只黄色的物什,越上窗台,尾巴扫过插着的销子,转眼间消失在深重夜色里。
芦花心满意足地洗完热水澡从浴房回房,见到床脚窝里躺着的黄色物什,微微扬起了嘴角,一个浅浅的梨涡漾在唇边。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热茶,直接饮下。忽然想起来今日浴房里黄鹂的话,“芦花你这洗澡水也太烫了,你不觉得烫吗?”看看眼前的已经空了的杯子,芦花也觉得自己最近似乎变得格外喜热怕冷起来,虽然是冬天,但好像不太对。
打开后窗,手伸出去感受了一下窗外的风,已经入了腊月,马上就要到滴水成冻的时候了,风穿过手凉得沁入骨头。关上窗,给自己又抱了床被子加上,不忘给猫加了件衣服做批盖。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后厨里,众人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芦花恰过来打热水,听得几个“死人”,“蹊跷”的字眼,出了后厨就直接去了黄鹂的住处,想向“黄百通”打听打听,黄鹂却不在。向人打听了黄鹂的去向,却说黄鹂去找朋友了。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回来,芦花就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恰碰到黄鹂,正要迎上去,却见她眼睛红通通的,似乎刚刚哭过的样子。黄鹂也好像没有看到她,就直接从她身边匆匆走了过去。芦花回过身看着黄鹂得背影,皱了皱眉。
慢慢走回房间,坐在房间里,若有所思。到了用饭的时候,黄鹂来找她了。进屋后一直在哭,芦花坐在旁边抱着猫静静等着,黄鹂哭了一会儿,开始抽抽噎噎地讲:“寿喜……寿喜死了,芦花。”芦花想了一会儿,想起来寿喜是与黄鹂玩的不错的一个小黄门,常常传递消息给黄鹂。“他肯定是被那个女人害死的。”面露愤恨,黄鹂瞪着眼睛,“我早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善茬,果然……”突然又悲伤起来,“我早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好人,怎么没想起来提醒他呢?”芦花在旁边道:“你说的是二皇子带回来的那女子么?”“除了她还有谁,芦花,你信我吗”把手里的猫放到一边,芦花道:“信。”黄鹂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寿喜,是二皇子宫里面当差的,我是和他一个时间入宫的,他今年还没有满十五岁。芦花,他今年还没有十五岁,就死在这个宫里面了,”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没有那么想出宫,我真的好想出宫啊,这里太可怕了。”
说完以后,黄鹂静静坐了许久,继续道:“寿喜是今天近午的时候在御花园假山群里被人发现的。据说发现的时候整个人的脸都是紫的……芦花,你知道宫里面人死了以后都去了哪儿吗?”竟然微微笑了一下,“会被随意拿席子卷起来扔到宫外的乱葬岗去。”又坐了一会儿,黄鹂走了。
已经近子时了,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黑黑的床顶,芦花开口道:“你说,人死后究竟去了哪里呢?”床脚窝里躺着的大猫浑身一震,睁开眼睛,黑暗中闪着光。
床上的人又继续道:“不管去了哪里,人这辈子就是这辈子,不会重来。”可是,有些人的一辈子真的很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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