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堂下来时,裴思邈他们这一轮正在玩的行酒令是摇骰子,每人手中有三枚骰子,比谁摇出来的点数总和小——点数最小的人要喝酒一盏。
宁郁运气不好,连输了几轮。
听完,谢秋堂意味不明地看向裴思邈。
裴思邈讪讪一笑,不着痕迹地打了打自己的手,等谢秋堂挪开视线,他才松了口气。
跟宁郁这种刚接触骰子的人比起来,裴思邈当然更清楚该怎么摇骰子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点数,摇骰子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用了点小技巧,这也是难免的,不过——
不过,宁郁输的次数确实多了些,显得他可着宁郁霍霍。
宁郁的手气是真不行呀!
裴思邈觉得自己的技巧只有一半的锅,另一半的锅还在宁郁自己身上——手气不行么。
且看场上,谢秋堂入局以后,宁郁又输了一把。
他愿赌服输继续拿酒盏,郝理却在说:“换一个换一个!这个玩法太看运气了!”紧接着,郝理用胳膊肘捅了捅方林林,“是不是啊林林,这个游戏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嗯?”
方林林一愣,“什么?”
郝理:“?”
他加大音量:“我说——这个游戏玩得太没参与感了!很看运气!”
“噢噢噢噢。”方林林领会意思,却不如之前那样配合默契,反而关心起场上其他人的意见,“大家都想换游戏么?”
郝理略带不满的看了眼方林林:怎么回事小老弟!曾经的默契呢?亲密无间的配合难道都是假的吗?怎么能看着宁郁一输再输!
方林林完全没看他。
裴思邈作为派对主人居中调节:“按照规矩玩满十把就换游戏。”
打开思路,他该策划策划怎么扔到点数最小的骰子。
大家都没有意见。
宁郁看似专心致志的用手指摩挲自己盏中的三枚骰子,实则心神都已经被从谢秋堂那儿飘来的香气牵着走了。
他有些后悔,换衣服的时候,应该把糖罐带上的。
他现在很想吃一颗薄荷糖。
谢秋堂坦然自若,把玩着他方才喝过的空白玉盏。
落座以后,他的位置并非正对着溪流对岸,而是微微朝宁郁侧了侧——这改变很细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方林林能发现,全是因为自从谢秋堂进来以后,他的注意力便一直在谢秋堂身上。
大一下学期,谢秋堂要来他们学校讲座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方林林当然知道,和许多宿舍一样,他们宿舍也在掐着点抢讲座的听课名额。
只是他运气不行,没能抢到。
竞争太激烈,他们宿舍全军覆没,无一幸存,只能看论坛上的文字转播。
看文字转播拿不到选修学分,方林林是没兴趣的。
但听说宁郁也去参加了讲座后,他还是看了看论坛中的帖子,里边有一张照片,是拍摄的宁郁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场景,拍的是侧面照,恰好迎着窗户玻璃折射进来的光线,比例完美。
——这张照片至今还存在方林林手机里。
那场讲座,他只关注到了有宁郁的信息点,对于里面提到的谢秋堂完全忽略了——毕竟想来也不会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世事无常,再不可能的事情都会有概率发生。他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宁郁,和裴思邈认识,而裴思邈又是谢秋堂的堂弟,来参加裴思邈生日派对时,会见到谢秋堂本人。
乘风踏月来,饮酒中月色一盏。
真青色的衣料与夜融为一体又格外分明,叫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
方林林忽然想起期中作品点评会当天,宁郁的作品是放在最后一个被老师点评的。
他按照惯例,用偏冷的声调讲述了自己的创作思路,然后,他们其他人坐在讲台下,听专业老师用了九分钟来夸他的作品。
还剩一分钟的时间,老师难得的提到了宁郁作品的缺点:“割裂感。”“元素本身并不违和,但出现在这幅画里,给人感觉不舒服,不协调。”
宁郁最终还是没解释为什么他会在原本和谐的画面上添加这样一个不和谐的音符,老师也能理解:“创作过程中,很可能灵感会突如其来,可是这个灵感适配正在创作的作品吗?身为一个创作者,要分清楚、弄明白,你创作作品的主题是什么?主基调是什么?这个突如其来的灵感能不能用?——都需要创作者来把握。因此,一切细节都需要时时刻刻注意。要学会在纷繁复杂的灵感中,准确挑选适配当下作品的那一份。”
没看到谢秋堂之前,方林林的看法与老师一样:宁郁突然来了灵感,并且毫不犹豫的把这个灵感具象化在作品里,忽略了这种不协调的感觉。
但其实,他一直觉得宁郁不会犯这种错误。
见到谢秋堂之后,迷雾散去,他豁然开朗了:
那个不和谐的音符,不正摆在他面前吗?
.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