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妈妈这下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了，随手抄起脚下的扫把往贺禾腿上就是一扫把。

贺禾挨了一扫把，贺妈妈又想给她一扫把，贺禾赶紧朝村支书背后跑过去。

贺妈妈气得手都是抖的。

村支书把贺禾护在身后：“好了好了，打她干什么。”

贺妈妈手停了，眼睛还瞪着贺禾，贺禾看她脸色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也不怕。

“事就是这么个事，你们同意的话就签个字，贺禾到开学就到城里去报道。”村支书说。

贺嘴巴张开想说话，村支书打断她：“这可是县城里最好的初中，你考虑好再说，贺禾这孩子也有本事，书读这么好。”

“女娃书读好有什么用，该会的不会，整天不干正事。”贺爸的声音响起。

“读书怎么就不是正事了。”贺禾躲在村支书身后反驳。

村支书手搭在天她头上，抢在贺爸爸前头开口：“小丫头，牙尖嘴利，你也少说两句，你这样，以后那个婆家还敢要你。”

村支书手从贺禾头上拿了下来，朝大学姐姐姐看了一眼：“行了，就一份同意书，家长签字就行。”

大学生姐姐从笔记本抽出章纸递给村支书。

贺禾随意的扫了一眼，大致是优秀学生补助啥的，去城里上初中，学费住宿费国家出，但是一个半月放一次假。

“我们考虑一下。”贺爸爸说。

“考虑啥，这都要开学了，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赶紧签完我还得去沈译家呢。”

贺妈妈这会儿气消了点，脸色还是不好看，看着村支书递过来的纸，她脸上纠结了一下，开口问：“上面的名字能换成贺天的吗，都是一家的，让贺天去读行不行。”

村支书气笑了，挖苦道：“上面写着女，贺禾，你让贺天变成女的，说不一定能。”

贺妈妈也觉得不太行，脸上一红：“我也只是问问嘛。”

贺禾在听到她妈这么问的时候心就凉了半截，要是真能代替，她毫不怀疑她妈真能让贺天顶替她去上学。

“我能自己签吗？”指望他们是没机会了，贺禾可不想像小时候一样，被贺天拖着自己晚一年才去上学，她现在和那时不一样，她长大了，会写字了。

“能。”大学生姐姐的声音对贺禾来说犹如天籁。

她把笔递给贺禾，贺禾手朝村支书递过去，想要从他手上把申请材料拿过来。

村支书不松手：“让一个小孩自己签字是什么事。”他把材料递给贺爸爸，催促道：“快签，我还得去沈家呢，这么好的事，你们纠结什么。”

贺禾想说他们才不纠结呢，他们纠结的是为什么是她去了城里，不是贺天。

贺爸爸脸色难看的接过那一纸材料，大学生姐姐把笔递给他。

贺爸爸弯腰就要往纸上签字。

“等一下。”贺妈妈一脸可惜，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贺天真的不能去吗。”

村支书被他们这一通闹得烦心，不耐烦道：“不能，快点快点，签个字这么麻烦。”

贺爸爸见人真急了，不情不愿的把字签了。

大学生姐姐冷着脸从贺爸爸手上接过签了字的申请材料。

大学生姐姐临走时看了贺禾一眼，笑着说句：“你很厉害。”

贺禾被在学校被夸的次数不少，但当着全家人的面被一个几面之缘的姐姐夸还是第一次，她有点腼腆的朝大学生姐姐笑了笑。

村支书一走，贺禾这顿打是逃不了的。

贺妈妈走过来扯着她耳朵就开始骂：“你爹妈还没死呢，你就想自己当家了，还自己签字，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和你爸都死了。”

“我没有。”

贺妈扯着耳朵的手变成了扯头发，巴掌扇在贺禾背上：“我让你顶嘴，你从不为家里考虑，也不弟弟考虑，自私鬼。”

贺禾也恼了，她从他们不想让她去城里，问能不能让贺天去的时候她就很生气了：“把所有好东西给贺天就不自私了是吧，我自私，我还觉得你偏心。”

“既然当初做不到一视同仁，就别把我生下来，把我生下来又不允许我比你儿子优秀，他可以争东西，我为什么不能。他能用好东西，我凭什么不能，我和他还不一样，我是靠自己得来的，我自己努力的来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他。”

贺禾是吼出来的，她不知道这些话怎么就从她嘴里说出来了，她以前也只是想想，大概是想多了，所以说出来就很流畅了。

贺妈妈愣了愣，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后，更加恼羞成怒了，贺爸爸递给了她一根棍子：“是该管管了，再不管不知道以后会成什么样子。”

贺妈妈接过贺爸爸递过来的棍子，哐哐就往她身上抽，贺禾觉得这已经不算是皮肉之苦了，棍子敲在她骨头上发出砰的响声。

很疼，贺禾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吃我的，穿我的，你说这种话，你个狼心狗肺东西，以后你是指望不上了。”

贺禾没吭声，他们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吃他们的喝他们的。

贺禾觉得自己也没错，她说的是事实，他们确实是偏心，同样是人，为什么贺天和她不一样，女孩子该是什么样。

女孩生下来就应该要漂亮，要会做家务，要大方，要学会为别人着想，要学会吃亏。

凭什么，大家不一样都是人吗。

贺禾这顿揍是她十三年生涯中挨得最重的，要不是贺茜拦着，她觉得她妈会打死她。

也许没那么严重，但是在贺禾小小的记忆中，她后来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地。

贺茜让她听话点，贺禾说自己没错，贺茜说了几次觉得她不知好歹也就不说了。

沈译自从答应了孟薇要去上学后，就很少出现在孟薇面前了。

两人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除了吃饭就很少见面了。

村支书来的时候，沈译在院子里炒菜。

见人也不喊，像是没看见似的。

村支书早就习惯了沈译的性格了，他朝屋里看了一眼问：“还没吃饭呢。”

沈译点头，低头把菜盛到碗里，然后回头看着村支书。

村支书从大学生姐姐那里把材料递到沈译面前：“看看，看完签字。”

沈译家庭情况和贺禾不同，就一个家长签字，这孩子这些年一直都是自己当自己家长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沈武在牢里，孟薇又长年是那么一个状态，除了沈译自己也没人会给他签字了。

沈译接过纸看了看，拿起纸走回了屋，递给孟薇。

孟薇看了看，自己把字签了，然后起身走出了屋门。

孟薇上次从河里救回回来连续发了三天高烧后就没发过病了，孟薇对自己身体的状况一清二楚，脑袋是清醒了，身体大不如前。

这个地方她是离不开了，但是沈译得离开。

村支书看到朝他走来孟薇嘴先动了：“去哪呢，别乱跑。”

孟薇把签好字的申请表递给他，嘴角勉强扯个笑了：“让您担心了。”

村支书知道这是清醒了，忙摆手：“哪有。”

孟薇问了些沈译上学的事，沈译除了学费住宿费全包外，每个月还有三百块钱的补助，孟薇又问了些别的。

村支书都说了，沈译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不吱声。

申请材料都送到了，也签字了，该说的都说了，村支书就打道回府了。

村支书一走，沈译就想往自己屋跑。

孟薇叹口气，叫了声：“沈译。”

沈译停了脚。

“你过来。”

沈译踌躇不决。

孟薇没在继续叫他，她自己走到沈译面前，蹲下让自己的视线和沈译齐平。

沈译看着她。

“我为前两天的情绪失控道歉，对不起。”

沈译摇头。

孟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伤害已经造成了，再怎么道歉都抹不平的，我给你道歉是在为自己的罪行开脱。”她叹了口气：“沈译，人的一生要直视很多问题，生，老，病，自由，寻找自我，分离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的人生已过半，你才刚刚开始，人要学会长大。我希望你赶紧长大，你懂吗？”

沈译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她：“懂。”

孟薇露出欣慰的笑来，沈译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带着哭腔叫了声：“妈妈。”

孟薇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以后找到你外公外婆，就改姓孟，我还有个双胞胎哥哥，他脾气不太好，刀子嘴豆腐心，要是他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也别怪他，回来告诉我，我替你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