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译跑过来，他先是从头到脚打量了孟薇，没添新伤，他松了口气。

贺禾见他这态度，赶紧解释：“她头上的伤不是我弄的，我没那么坏。”

贺禾见过几次同村的孩子欺负孟薇，她有次就吼了一嗓子，就被她妈一巴掌扇在了后脑勺，说她多管事，贺禾不理解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事，她不理解为什么要去欺负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她也不理解为什么做好事要被骂，更不理解家里的鸡头为什么要给弟弟。

沈译看了她一眼像是没听到似的，蹲下给孟薇拍落在身上的雪。

贺禾觉得这人也太没礼貌了，沈译从不和村里的孩子玩，贺禾也从没听过他讲话，她学着沈译的样子蹲下看沈译给孟薇拍身上的雪。

贺禾是个话多且自来熟的孩子：“我刚才说的你听懂了吗？”她问。

沈译看她一眼没理她，继续给孟薇拍身上的雪。

贺禾皱眉，她不喜欢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她又问了句：“我给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沈译这次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贺禾有点生气，她一生气就会口不择言：“你是哑巴吗？”她又问。

沈译像是没听到似的，连个反应都懒得给她了。

贺禾张嘴还想说什么时，就听到了碰的一声，有人放鞭炮了。

有的人家已经吃好了年夜饭，贺禾这才记起自己的肚子来。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沙糖桔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给孟薇拍雪的沈译。

她掏出个橘子剥开，孟薇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手里的橘子，脸上嘿嘿的笑着。

贺禾刚想往嘴里塞就看到孟薇白到发青的脸和瞪得像铜铃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兜里还有两个，贺禾做了一下思想斗争，将剥好的橘子塞给了孟薇。

孟薇很开心，就要往沈译嘴里塞，沈译别过头，贺禾听到了他说的第一句话：“我不要，你吃。”

什么嘛，原来不是哑巴，贺禾想。

孟薇脸上的笑不见了，又低声呜呜的哭起来。

沈译还是很倔，别说吃了连看都不看她手里的橘子。

孟薇哭哭啼啼的的看向贺禾，咿咿呀呀的说着贺禾听不清的话。

贺禾小小年纪第一次直观的意识到一个头两个大的意思，她一只手插进兜里摸了摸兜里剩下的两个橘子，纠结了半天。

拿出一个来不情不愿的递给沈译：“给你。”

沈译瞪圆了眼睛看向她，贺禾又把橘子往往他那边递了递：“给你。”

沈译僵持了一秒就接下了橘子。

贺禾看他接了下来又有点后悔了，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这三个橘子还是出门前抓的呢，但是都给出去了，她也不好意思收回来。

她拿出自己兜里那个开始剥，两个孩子一个大人，三个人就这么围成了一个圈蹲在地上开始剥，剥完贺禾就往嘴里塞。

塞完看了一眼沈译和孟薇，两人都盯着她看手里拿着剥好的橘子。

贺吞了嘴里的橘子睁眼看向他们：“吃呀。”

她觉得沈译有点傻，剥了都不会吃，她又看了看孟薇猛的觉得沈译傻也正常的。

孟薇也学着她的样子把橘子往嘴里塞，沈译没那么干脆，看了看手里的橘子又看了一眼贺禾。

贺禾被他看懵了，连吃东西都不会，这么傻？

她看了一眼孟薇，孟薇嘿嘿的笑着。

贺禾七岁的脑子想不出沈译看她的意思，她只能学着奶奶哄贺天的语气哄沈译：“乖乖，吃橘子好不好。”

贺禾觉得自己学得不像，但是沈译愣了一瞬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贺禾觉得沈译也太傻了，她又说了句：“乖孙孙，吃橘子长高高。”

沈译终于拿着橘子往嘴里塞了，贺禾松了口气，她觉得哄人还挺难的。

等沈译和孟薇都吃完手里的橘子，贺禾觉得自己干了件好事，她出来挺久了家里并没有人来找她。

贺肚子咕咕直叫，她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准备回家了。

沈译一直盯着她，看着她站起身，看着她拍屁股。

贺禾说：“我要回家了，你们也快回家，冷死了。”

贺禾说完就走了。

家里的灯是关着的，贺禾拉开灯桌子上的东西已经收拾完了，家里没人。

贺禾才记起来，说是吃完年夜饭要去外婆家，大概是去外婆家了，贺禾觉得自己火发早了，本来吃了年夜饭是要发压岁钱的，但是今年这情形她应该是没有了。

“亏了，亏了。”贺禾自言自语道，为了个鸡腿丢了压岁钱，实属是亏了。

她拉了张凳子打开橱柜，橱柜有剩菜，鸡头肯定是没有了，外面下着雪温度低，菜冷得快，都结块了。

火太高，她热不了菜，贺禾打算随便对付一口，还好饭还没完全冷，她自己盛了碗饭就着冷菜就吃了。

吃完自己把碗洗了，她就脱鞋上了床，姐姐和妹妹都不在家，今天她一个人睡。

父母他们不知道明天回来不，如果不回来自己该干嘛。

贺禾想着想着又想到今天遇到的沈译，沈译长得很白和他妈妈一样，不像是村里人，贺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大概是听大人们说多了，沈译妈妈是城里人的话。但是以贺禾小小的审美来说，沈译他妈是村里最好看的，沈译也是村里最好看的小孩，可惜是个傻子。

贺禾叹气，沈译白长这么一张脸了，她开始幻想要是沈译脸长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就不会被妈妈说丑了。

贺禾隔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外面出了太阳，虽说有太阳但是因为化雪的原因特别冷。

贺禾自己找衣服套上就出了门。

隔壁的陈雅姐已经放假了，她自己用不了火，打算去她家要点热水洗脸。

陈雅大贺禾四岁，她是贺禾在这个村里面最喜欢的人，人长得好看不说还不嫌弃贺禾，所有人都说贺禾包不住嘴，只有她说贺禾这样很好，勇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贺禾很喜欢她，但是父母在家时，贺禾不敢去找她玩，会挨骂。

贺禾踩着还没化完的雪走到了陈家门口，手还没抬起来门就自己开了。

“来了呀”陈雅说。

贺禾摸了摸头嘿嘿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陈雅让开门让她进来：“昨天看到你妈他们去你外婆家了，听了一耳朵又没看到你，就知道你没去。”

贺禾“哦”了一声侧身走了进来。

“吃饭了没。”陈雅问她。

贺禾摇头：“没吃，脸都没洗。”她朝屋子伸了伸头。

“就我一个人在家呢，今天得拜祠堂，我不能去，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雅身体不好，就算是夏天都裹着大棉袄，村里人说她八字不好，不能去祠堂说是怕冲撞了祖宗。

贺禾觉得不是这样的，他们家给祖宗拜年也不让她去，说是女孩子，去年她哭着喊着要去被揍了一顿，她就再没说过要去祠堂尽孝了。她觉得祖宗可能也看不上她那点孝心。

陈雅走在前面，贺禾跟在她身后。

陈雅找了洗脸盆给她倒了了热水：“洗吧。”

贺禾听话的弯腰把脸洗了，在陈雅面前她一向很乖。

洗完了脸，陈雅去热了菜抬出来放在桌上。

“吃吧。”陈雅说。

贺禾坐下乖乖吃了饭。吃完收拾完。

陈雅把贺禾带去了她的房间，陈雅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所以她有自己的房间。

陈雅的房间对贺禾来说是百宝箱，什么都有，贺禾最感兴趣的是那一堆有精美图案的书。

虽然贺禾看不懂，但是陈雅会给她讲，贺禾很喜欢听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

陈雅的故事书是她老师给她的，陈雅说她老师的小孩不喜欢看就给她了。

贺禾觉得陈雅很厉害，她认识那么多字，她希望自己以后也能认识这么多字。就可以看很多很多故事了。

陈雅随便拿了本放在面前：“今天说《丑小鸭》。”

贺禾点头，眼睛都是渴望，她的眼神让陈雅很受用，这种懵懂带着求知的眼神。

陈雅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今天的故事：“从前有只丑小鸭………………最后她变成了白天鹅。”

陈雅嗓子有些哑，贺禾从开始听到结束都没出一声，今天有点不对劲。

以往给她讲故事的时候她总要问这问哪的，今天安静都过分。

“咋了。”陈雅低头看向她问。

贺禾睁大眼睛看向她问：“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是吧。”

陈雅点头：“是。”

贺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现在是丑小鸭，以后会变成白天鹅吗。”

陈雅低着头想了想肯定道：“会。”

贺禾很开心：“这样妈妈就再也不会说我丑了。”

她激动的抓住陈雅的手：“我要怎么才能变成白天鹅。”

陈雅也不知道，她看了看手里的书，不太确定道：“好好读书吧。好好读书就会变成白天鹅。”

对于陈雅的话贺禾向来都是深信不疑的：“我一定好好读书，然后变成白天鹅给他们看。”

陈雅这才记起来她已经七岁了，是到该上学的年纪了，按道理应该去上学了。

她蹲下来去，和贺禾平视：“你到读书的年纪了。”她说。

贺禾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才记起来姐姐都上学了，她为什么还没去上学，被陈雅这么一问她才意识和这个问题。

“我去问问妈妈，我要上学了陈雅姐。”

想到自己要上学了她有点激动，说话都带着愉悦：“我上学了天天和你一起去。”

陈雅“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