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禾熬了一个星期总算是等到了发成绩单这天，她提心吊胆的走到了学校。

老师卖起了关子，第一名和第二名就差了0.5分。

贺禾没指望自己能拿名次，却又在心底偷偷期待第一会不会是自己。

等所有人都发了，就是没她和沈译的。

“沈译数学100，语文99.5。”

全班就贺禾没发了，答案可想而知。

“贺禾，双一百，第一。”

坐在外面的沈译上了讲台，巨大的喜悦冲击着贺禾。

她站了起来，有些同手同脚。

老师给两人一人准备了一张奖状：“继续加油。”

贺禾说好。

贺禾拿着这张奖状脸上都是骄傲，贺天是班里倒数，她是班里第一，谁比谁厉害不言而喻。

贺禾想着要被她妈夸了脸都笑僵了，她可是贺家第一个拿奖的人呢。

老师发完成绩单，布置了作业，最后让劳动委员带人把卫生打扫了。

贺禾小心翼翼的把奖状塞进课桌里，就和沈译拿着扫把出了教室。

她和沈译被分配到操场，两人顶着寒风扫了大半小时才把操场上的枯树叶扫干净。

两人回到教室的时候，一帮人正围成一个圈呢，贺禾眉头皱了皱，围着的正是她贺沈译的位置，她奖状还放在课桌里呢。

贺禾把手里的扫把往沈译怀里一塞，跑了过去吼了一嗓子：“干嘛呢”

听到她的声音，所有人都让开了一条道。

贺禾别的没看到，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奖状被人撕裂成了两截。

贺禾眼睛都要喷火了，拿着她奖状的是班里的一个小胖子，喜欢给人起外号，贺禾也被他起过几次，不是非洲人就是乌骨鸡的。

他丈着自己体型庞大，别人不敢怎么样他，越发得意。

别的人取了就取了，贺禾不一样，他叫贺禾非洲人，贺禾叫他死胖子，他叫贺禾乌骨鸡，贺禾就叫他死肥猪。

两人虽说嘴上起过几次小摩擦，都没真正意义上的动过手。

小胖子手里拿着撕成两节的奖状，对着贺禾就是一脸得意的笑。

贺禾被气得七窍生烟，想都没想的就朝他扑了过去。

小胖子没防备就这么被她扑倒在地，贺禾眼睛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憋的红了大半，伸手就扯着他的耳朵：“你还我。”

小胖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被女生揍倒在地这种事让他脸往哪搁，他翻身想起来，贺禾哪能让他这么容易起来，她虽说在气头上，脑子还是有的，他起来了挨揍的就是自己了。

小胖子一动，贺禾就抬起脚踹在了他腿上，小孩子打架只会那几样又抓又挠的。

贺禾脸上被小胖子挠出了几个指甲印，血顺着脸上滴了下来，小胖子也没好到哪去，手臂上全是贺禾牙印，贺禾没哭，他先哭了。

沈译跑回来的时候，贺禾脸上的指甲印又多了两道，他跑过去拉起贺禾，身后是他叫来的老师。

同学打架这事还是第一次出现，贺禾被叫了家长，小胖子也没落下。

贺妈妈一来先是瞪了贺禾一眼，接着就去给人家长道歉，在看到小胖子手上的牙印时她又瞪了贺禾一眼。

贺禾觉得有点委屈她难道没看到自己脸上的指甲印吗。

站在老师旁边的沈译复述了两人打架的经过和原因，隐去了贺禾先动手的事，只说是小胖子不仅把贺禾奖状给弄坏了，还打了贺禾。

总之不管从哪方面看来贺禾都是受害者。

贺妈妈才不管这些，她只知道贺禾给她惹事了，走过来就要贺禾道歉。

“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贺禾这一句话给贺妈妈脸都气歪了，她瞪了贺禾一眼：“道歉。”

贺禾更生气了：“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我道歉，应该是他给我道。”

贺妈妈头都给她气炸了，她想着赶紧解决完赶紧回家，但是死丫头就是不配合。

她气得什么都懒得顾了，抬起手扯贺禾的耳朵把人强行扭到小胖子面前：“道歉！”

小胖子被他父母搂在怀里，看到贺禾被她妈扭送过来，耳朵还被拎着别提多得意。

“道歉。”贺妈妈又说了句。

贺妈妈扯耳朵的力气很大，贺禾感觉自己耳朵都要被她扯下来了连着脸颊都跟着疼了。

贺禾眼睛是红的，但是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出来，倔强的把脸别过去：“我不，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沈译看着贺禾因为拉扯而红了半边的脸，因为委屈红了却没掉眼泪的眼睛。

沈译不明白，明明道个歉就能免受皮肉之苦，贺禾却不开这个口。

贺禾到最后都没服软，最后还是小胖子父母看不下去，摆摆手说算了，贺妈妈才放过贺禾。

贺禾在学校打架这事在贺家头一份，贺爸贺妈大半辈子奉信和气生财，说好听点是与人和善，说难听点就是胆小怕事。

贺禾要是个男孩调皮捣蛋都还好说，偏偏是个女孩子，女孩子这么争强好胜传出去是要被说是教不好的，让他们面子往那搁。

贺禾拿第一后，期待的夸奖并没有，相反，她回去不仅没被夸，在学校挨了贺妈妈一顿揍后，回家又挨了贺爸爸一顿揍，对于疼痛贺禾已经麻木了，手被贺爸爸用竹条抽肿了她都没认错。

最后贺爸爸见她死性不改，最后把人关在大门外罚跪，让她知道自己错了才准进家。

贺禾一开始还乖乖跪着，跪了十几分钟膝盖疼得厉害，见又没人管自己索性爬了起来蹲在地上拥手画着圆圈，那时候很流行潇洒哥的画个圈圈诅咒你，贺禾把所有能诅咒小胖子的恶毒语言都说了遍。

她又抬手抹了抹眼睛，把要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了。

沈译回家的时候沈武不在家，孟薇脸肿了一边，她大概自己处理过，看起来只是肿没有淤青。

“回来了”

见沈译盯着她的脸看，她抬手摸了摸笑着说：“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沈译太清楚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孟薇这么说他也只是低头“嗯”了一声。

“考得怎么样。”

沈译把成绩单和奖状拿出来给她看，孟薇脸上勉强撑起来的笑意化为了真心实意的笑。

她把沈译搂进怀里：“就这么走下去，一定一定要好好学习。”

“好。”

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对于贺禾来说都一样，她在这几年里挨骂的次数只多不少，贺妈妈有时找不到骂的了就会把她犯过错翻出来重新骂一次。

唯一改变了的就是对比从贺茜贺天变成了隔壁表姐，贺禾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她现在没小时候那么傻了会反驳，她大多数时候都左耳进右耳出，贺妈妈说随她说她不听，少挨了很多皮肉之苦。

天还没黑透，贺禾伸着脑袋往院子里瞧一眼，贺家人都坐在电视机前，没人注意她。

贺禾跑进房间把昨天他爸买的止痛片倒了几颗放在手里，小心的打开门跑了出去。

沈译从一年级到现在都是她同桌，两人结下深厚的革命友谊，也许是贺禾当方面认为的。

沈译这人在班上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哑巴，平时偶尔会和贺禾说说话，别人他都不带搭理的。

贺禾觉得沈译要不是有他那耀眼的成绩撑着，老师给他撑腰，以他这脾性班里班霸人能把他堵学校门口揍十几次了。

贺禾有时又觉得沈译这家伙会控分，从第一次考试起，他永远只低她0.5分。

她家到沈译家要走十分钟的路，贺禾是跑过去的，也就五分钟左右。

她刚跑到门口，沈译像是知道她会来似的，早就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译这一年里学会了和沈武打架，他再怎么反抗也只是个小孩，大多数时间身上都是挂着彩的。

今天早上脑袋顶着个血窟窿就来上课了。

给贺禾吓一跳，十月的天气还不算凉爽。

贺禾三年级的人因为做饭切到了手，伤口发炎引发高烧，差点给烧没了，为此贺禾还旷了两天课，

贺禾怕沈译头上这大口子发炎影响学习，就想着找点消炎药给沈译。

沈译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静悄悄的也不说话，贺禾问一句他答一句跟哑巴也没差别。

贺禾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药递给他：“我看过说明书了，吃一颗，有消炎的作用，你拿一颗磨成粉放伤口上。”

沈译一声不吭的接过药。

贺禾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始抱怨：“你说你，打不过就跑，死扛着干嘛，受伤了不划算。”

“我知道。”沈译说。

贺禾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她嘴虽说在家里收敛了点，对着沈译从不留情：“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沈译不说话，低着头不看她。

贺禾最烦他这一点，嘴上永远答应得好好的，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她眉头皱得死紧，沈译又变成了哑巴，这次还低头看着脚尖不看贺禾。

贺禾最烦他这点，她摆摆手语气冲道：“随便你吧，反正痛的又不是我。脑袋开瓢的也不是我。”

沈译低着头抬起来，看见贺禾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卷了卷手指开口解释：“他打我妈，我阻止不了就挡在前面，平时会跑的。”

贺禾知道沈译没必要给她说假话。

孟薇这两年发病频率越来越高，沈译也越来越不爱讲话。

沈译露出的皮肤没一块好的，贺禾不知道衣服下面是不是也这样。

贺禾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以后会注意点的。”沈译又说。

沈译说这句话说出来。

贺禾就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躲他们能干什么，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逃不开这种环境，沈译改变不了他的家，不能选择他的家人。

她也一样，她生下来就不被期待，她做什么对家人来说都一样，她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