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对喻怀的行李有了预设，可是看着他打开的箱子，程晏还是没忍住捏了捏眉心。

“空气净化器、加湿器、养生壶就算了，喻怀，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两大桶饮用水是怎么回事？”

“节目组难道会渴死你？”

喻怀却不觉得夸张：“你不觉得赞助商的酸奶很难喝吗？”

而且为了不扰民，节目组把场地选的很偏，怀疑外卖都送不到，如果不是行李箱实在装不下，喻怀还能再装两桶。

“节目组也真是的，就算是捧金主爸爸也不必整个录制大厅都是酸奶吧，真快把我渴死了，”喻怀说着，直接拆开一桶，还自认为周到地给程晏倒了一杯：“我看你倒是挺给面子喝了不少，喝点水洗洗胃？”

程晏正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出神，闻言脸一黑：“这是WE的代言。”

哦。

喻怀：“……怪不得。”

喻怀干巴巴：“你们挣钱也这么难？”

程晏：……

这酸奶虽然甜的有点腻，但真没到不好喝的程度，不过喻大少爷本身对入口的东西一向挑剔，程晏懒得和他计较，指了指他堆成山的衣服：“你把家搬过来了？”

节目组说是让导师和选手同住，但是其实只需要有几个出入宿舍的镜头就够了，哪里真需要在这安营扎寨。

程晏这段时间忙周年演唱会的事情，都不准备搬进来，见喻怀似乎铁了心要住在这，他好心提醒：“楼里住那么多选手，有的到三四点都不会睡。”

从他认识喻怀的第一天起，就没见这人能安稳睡过一次觉，晚上睡觉房间必须一点光都没有，舞蹈室练了一整天，连有洁癖的简司云都能倒头睡着，喻大少爷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一样，明明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睡眠质量却还是差的要死，有一点声音都能被吵醒。

还不能戴耳塞，多金贵的都不行，因为会过敏。

程晏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这么娇气的耳朵怎么能长在一个歌手身上呢。

后来为了能让喻怀拥有能戴的耳麦，他辗转拖了不少人终于定制了一个想作为出道礼物，可还没送出去，喻怀就成了演员。

想到这，他眸光又沉了几分，语气冷硬：“怎么，不和灿影续约，经纪人就不管你了？巴不得你年纪轻轻吃药成智障？”

从前连瓶盖都需要别人给拧了才行的人，现在都能自己换被套了，程晏脑海中浮现出喻怀经纪人的模样，心想，废物。

这话就不太吉利了，喻怀斜了他一眼：“高中数学都考不及格的人说谁呢？”

程晏呵了声：“我没考及格怪谁？”

要不是某人答应好了送他去学校，却怎么叫也叫不醒，害他硬生生在考试结束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候才进了考场，他至于不及格？

喻怀：……

失算了，提起过去都是他理亏。

怪不得都说小孩儿越大越讨厌，现在连让人都不会了。

真烦。

喻怀笑得露出小虎牙：“程老师，你不用去收拾东西吗？”

明晃晃的逐客令。

程晏冷笑：“用完就不认人，喻老师这招倒是用的挺熟。”

喻怀还能用的更熟：“不走就把地扫了。”

说完也不再管他，自顾自梳理起东西。

除了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他的行李箱里还有另外一堆文件，和灿影的合同，他的各种证件，甚至还有银行卡和房本之类的。

大剌剌地摊开在程晏面前，又在他眼皮子底下收好放到行李箱里，输入密码上锁。

他眼皮抽了抽：“你不能等我走了再整理这些？”

喻怀头了没抬：“帮忙带上门谢谢。”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让程晏觉得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喻少爷高知家庭出身，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不缺钱花，人又聪明挣钱的路子都比别人多，小小年纪，身家财产就足以惹人眼红，偏偏他自己没什么概念，后来更是连银行卡都是放在他这……

这么想着，程晏突然觉得手心有点痒，不自觉走到了门口放扫把的地方。

然后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让他重回现实。

“剧本？”

大概是吴思成的电话，喻怀接的很随意：“你看着收拾了吧，反正是不准备接的。”

“嗯，后面有新递过来的也都拒了吧，短时间内先不看了。”

“行李？没事，你不用管了，嗯，挂了。”

“为什么不接剧本了？”

程晏觉得他现在的声音可能会有点颤抖，和心跳一样不太受控制，可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喻怀，生怕错过一丝表情：“和灿影解约，不接新剧本，上选秀综艺，还破例唱歌。”

“喻怀，你想干什么？”

反正他只能想得到一种：“你如果想回……”

“程晏，”喻怀终于没忍住抬眸，语气轻飘飘地喊了他的名字，尾音拉长，听起来很亲昵，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又好像藏着很多很多的心疼，让程晏觉得害怕。

“我只是不想接那些本子。”

果然，下一秒，喻怀给他重新判了死刑，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却一个字一个字砸的他耳朵生疼：“虽然没什么天赋，但其实我还挺喜欢演戏的。”

“而且对我来说，从来不止两个选项，我还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你懂吗？”

“是我自作多情了。”

程晏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活过来又重新死去，默然地看着喻怀半晌，声音和表情一样麻木：“我懂了，可是你到底想做什么，喻怀，我希望你也懂。”

浅绿色的门打开，自由的空气裹着少年们充满朝气和希望的欢呼声闯进屋内，下一秒，又重新恢复安静。

喻怀看着紧闭的房门，脑海中回荡着程晏仿佛早已看透他的一切的话。

他从来都是个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站在舞台上成为光，是他13岁的时候就给自己定好的路。

可他今年27岁，早就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

可他其实也不算说谎。演戏挺有意思的，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可以去体会不同的人生，每一种都比他现在的生活更有意思。

所以他之前并不觉得这种生活有什么不能忍受。

但是果然还是应该听吴思成的话换人的，不该抱着侥幸和程晏见面。

卸了力气瘫倒在地上那一刻，喻怀不可抑制地，有点怨恨程晏。

***

《闪耀今夏》节目组手笔是真的很大，主题曲发布又换了新的场地。

三百多平的房间，四面围着方便练舞的等身镜，正中间的墙上镶嵌了超大的电子屏，音响里时不时传来模拟的掌声和欢呼声，好像100个人不是在灰色的练习室，而是万人演唱会现场。

喻怀到的时候，显示屏上正在播放这一季节目的主题曲。

金色半长发，浅粉色针织外套，看起来很温柔的人，金色的镜框后是一双的桃花眼。

复杂紧凑的不断引起选手们一阵阵或惊讶或痛苦喊声舞蹈动作，屏幕上的人如同街头漫步一般，轻松地驾驭了，精准卡点的同时，带着令人惊艳的力度和美感。

喻怀勾了勾唇角，心想，不愧是阿云。

“怎么，被我迷倒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喻怀被人拉住了手腕，下一秒，陷入混合着荔枝味的结结实实的拥抱。

“这么喜欢，怎么不去现场看我？”

委屈的，带着点哽咽的语气，喻怀心口一酸，伸手回抱：“谁说我没去现场看的？要不要我数数你上次演唱会有几次失误？”

“我会有失误？”

简司云撤回了一个感动，表情冷艳又傲娇：“你要不要先去看看粉丝喊我什么？”

人间节拍器，天生舞蹈圣体，掌控舞台的神。

喻怀佯装后悔，看了眼身后的pd：“麻烦帮忙把这段删掉，我怕被简老师的粉丝网爆。”

“呵，”简司云冷哼：“确定不是怕被我艳压？”

喻怀点头：“是啊是啊，我们阿云实在是太好看了，再跟你同框下去，我这内娱第一花瓶的称号恐怕就不保了，所以我还是……”

“你想得美。”

简司云预判了他的动作，一手抓住他的手腕，虚空做了个手铐的动作，抬起自己的手腕晃了晃：“锁上了，你今天只能跟着我。”

幼稚。

喻怀揉了揉鼻子：“你力气怎么还这么大？”

明明比他还瘦。

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去指导选手了。

太久没见，他也不是不想念的。

跟拍pd一头雾水，没人告诉他喻怀和简司云之前竟然认识啊！

当然，迷惑的不止他一个，监视器后的导演也困惑了，不过下一秒却又激动起来，看喻怀和简司云这么亲近，会不会他和程晏之前也认识？

那他们节目就真的赌对了！

不过这一切都没影响到喻怀和简司云。

之前闪耀导师的名额定的就是简司云，虽然不是很想上节目，但他还是早早把主题曲扒了一遍，虽然不太喜欢这首歌，但是编舞上他没松懈，每一个动作都是他精心设计过的。

所以指导起选手来毫不客气，喻怀跟着他，时不时说两句鼓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相当默契。

程晏配合节目组拍完广告宣传，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很没有眼色地凑过去：“我记得一般选秀节目，主题曲任务应该由发起人来发布吧？”

“冷着脸，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一身的刺一样，”简司云闻言，凑到喻怀耳边告状：“明明一听到你要来，就巴巴地抢了我的工作。”

喻怀扯了扯唇角，想起昨天的对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似的：“是吗？”

“嗯啊，”简司云被一个比一个辣眼睛的舞气的有气无力，半挂在喻怀身上：“不过听说你是发起人后，我其实专门去改了舞蹈的，你真的不想试试？”

“算了吧，”顶着程晏毫不遮掩的视线，喻怀垂眸：“这么多年不跳，早就忘了。”

“是啊，算了吧。”

程晏闻言，轻嘲开口：“喻老师这老胳膊老腿的，再驯化折了。”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赵宝霖笑呵呵地走过来，在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你在说什么’的眼神里，淡定开口：“我看那边选手们都快头疼哭了，你们还躲在这聊天，这可不行啊。”

《闪耀今夏》节目组大概真的不太想当一个平平无奇的选秀节目。

从把喻怀和程晏聚在一起开始，恨不得时刻把“老子要搞一波大的”怼在每个人脸上，今天一大早定档，后天正式播出初评级，官宣从第一场公演开始，节目全部采用直播的方式，还把主题曲任务，压缩到了二十四个小时。

喻怀觉得直播倒是没什么，毕竟观众有权利了解他们选择的人的真实水平，但是二十四个小时，让一群半生不熟的练习生学会一首歌，还要跳舞，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所以这会儿除了底子特别好的那几个，其他的练习生一个个唉声叹气，尤其是那几个完全没有舞蹈底子的，已经想原地退赛了。

偏偏主题曲任务后还要进行再评级，这次的评级关系到选手个人能不能《闪耀今夏》第一个集体大舞台露脸。

几个人只能收起心思，认真投入到教学当中，最后简司云还连夜把WE另外两个人，叶风和宋青阳都叫了过来帮忙。

***

喻怀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年纪大了。

尤其是和一群年轻人相比，只是指导声乐而已，就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这里的选手有些都持续练了十个小时的舞了，可却好像不知疲倦似的，永远充满的力量。

选手太多导师太少，总有些人不能被照顾到。外向的人还好，能主动的去找人求教，可是对性格没那么外向，舞蹈基础又差的人来说，这一天大概是酷刑吧？

喻怀看着角落里，反复练着第一段的粉色衣服的人，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走了过去。

“别着急，先把下盘稳住。”

“喻老师……”

沈翊有点意外：“你怎么？”

“第一part动作很快，没有基础很难一比一复制，根据你的能力简化一下，比如这个指尖动作，”喻怀随手展示了下主题曲舞蹈的第二个动作：“是有点难度的，所以不要追求标准，有大致的轮廓就可以。”

“开场的慢动作，副歌的滑步和旋转这几个动作尽量练标准，你个子高比例好，做出来会好看，表情管理再练练，心里再虚，眼神也要坚定，拿出你那天挑战我的气势来。”

“喻老师，我那天……”

“没事，我其实还要谢谢你，”喻怀对着沈翊困惑的眼神，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语气温和地给出指导：“最重要的是，你是大主唱，别只顾着练舞，最后却连最擅长的东西没发挥好。”

见他好像还是不太懂，喻怀想了想简司云展示的副歌动作，做了个奔跑的滑步。

“看到了吗，大框架只要到位，细节部分即使做不到，也一样可以很亮眼。”

喻怀觉得自己展示舞蹈的时候还算轻松，但是大概真的如程晏所说，这么大年纪了，四肢不太好驯化，收势的时候忽然脚一滑，就要往身后倒去。

“小鱼！”简司云大惊，连忙跑过去。

被人从背后揽住的瞬间，喻怀狠狠松了口气，虽然摔一跤还不至于让他受伤，但是当着这么多人，挺丢人的。

这么想着，喻怀笑了笑，拍着腰上的胳膊，语气真诚：“谢谢阿yun……”

云字还没出口，对上了一双带着凉意的眸子。

“程晏？”

“还不起来？”

程晏语气冷淡：“喻老师这水平，还是别教人跳舞了吧？”

脸上后知后觉涌上热意，喻怀迅速站直，看了眼程晏的手腕：“你没事吧？”

程晏却像是没听出他的关心，语气依旧硬邦邦的：“灿影不给你吃饭吗？”

喻怀：……

“是啊，好久没吃饭，快饿死了，”简司云突然过来，揽住了喻怀的肩膀，笑嘻嘻的贴在他身上：“小鱼老师，这我不熟，带我去吃饭呗。”

然后不容喻怀拒绝的，拉着他就往外走，还不忘背对着程晏挥手：“程老师，能者多劳，加油哦~”

程晏：……

程晏看着两人走出训练场，面无表情地转身看向沉默的沈翊：“跳一遍给我看。”

除了语气冷点，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好像初评级他们的争执不复存在，他和那些其他的选手没什么两样。

沈翊顿了顿，跟着音乐跳了起来。

程晏毕竟是有这么多舞台经验的，指导起来更加游刃有余，很快沈翊就能磕磕绊绊把动作串联起来了。

“竞技游戏，赢才是最有面子的事情。”

给沈翊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程晏走到了下一位主动寻求帮助的选手那里。

而沈翊站在那，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

……

“你确定这么凶有用？”

宋青阳刚解决完手里的问题们，见程晏也好不容易闲下来，插着口袋慢悠悠走过来，带着疲惫的脸上带着满满同情：“连叶风都知道他心软，趁着机会先把微信加回来。”

程晏微微一怔，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喻怀和简司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饭回来了，叶风捧着手机笑得像个大傻子，一口一个哥我好想你，就这喻怀都能红了眼眶。

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宋青阳拐了他一下：“你可都第四天了。”

别说从小黑屋里出来了：“连个笑脸都没有吧？”

“所以呢？”

程晏看着不知道怎么又抱到一起去的三个人，被刺到一样别开视线：“我可不会向他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