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的话音未落,博古架上,一柄缠绕着暗金龙纹的银色长剑骤然出鞘,化作一道凛冽寒光,直指她的咽喉咽喉!
剑身龙息吞吐,带着足以灼伤魂魄的龙炎,骇得桂香瞬间噤声,魂体波动不休,险些当场溃散。
她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能拼命眨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求饶状。
明月凌眉梢微挑,眼里杀意淡了几分。
她随意地一挥手,那龙纹剑如同得了指令的忠犬,嗡鸣一声,乖巧地飞到她身边,静静悬浮,仿佛刚才那威慑一击从未发生过。
“你知道我?”明月凌转向桂香,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几分玩味。
桂香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想点头,但顿了一下,又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太知道!”
明月凌眼神微沉,龙纹剑跟着又嗡鸣起来,她赶忙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磕磕巴巴道:“略、略有耳闻!”
“说说看。”明月凌走到一旁,指尖拂过一架摆放着各类珍稀玉简的架子,语气还算平淡。
桂香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魂体稍稍凝聚,小心翼翼地开口:“就......就是他......呃,你知道的,我名义上的道侣,他还没闭关的时候,每年正月初一,都会来重华殿......嗯,坐坐。但每次都会喝得酩酊大醉,然后......然后就会对着我说一堆颠三倒四的醉话......”
她偷偷觑着明月凌的脸色,见对方并无不虞,才继续道:“所以......我多多少少,也能从那些醉话里拼凑出一点往事。我知道......您曾经也是上华宗的弟子,跟......跟他曾是师兄妹......但不知道为什么,数百年前闹掰了......我、我还挺奇怪的......”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蚊蚋,“看他每年都哭的那么伤心,你们感情应该很好啊,那当年......您为什么会悔婚,加入了合欢宗啊?”
明月凌抚过玉简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侧过头,睨着桂香,唇边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知道太多的人,命都不长。你也想做短命之人?”
桂香立刻双手捂嘴,疯狂摇头,魂体都吓得透明了几分。
明月凌收回目光,显然不欲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追问:“我当初接收你记忆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到这些?”
桂香连忙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敢保证这些都是我亲眼看见的,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些吗?”
明月凌皱眉,难道是有人对她的神魂做了一定保护,在被读取记忆的时候,这些信息会因为保护而无法传递出去。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守魂珠都给了,可能就是为了预防有人夺舍,顺道做了层记忆保护呢?
明月凌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她从博古架上取下一把看似朴素、伞骨却隐有流光闪烁的青竹伞,“唰”地一声撑开,罩在桂香头顶。
“你跟我来。”
她引着桂香,绕过层层叠叠、宝光冲天的博古架,来到宫殿最深处的一面墙壁前。
指尖在某处不起眼的纹路上轻轻一按,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间更为隐秘的密室。
密室内并未摆放长明灯,光线幽暗,唯有中央一座剔透的水晶棺椁散发着淡淡晶芒。
棺椁旁,矗立着一座半人高、通体粹金、雕刻着繁复宝相花纹路的鼎炉,古朴而神秘。
一人一魂刚踏入密室——
轰!轰轰轰!
一簇簇巨大的、炽烈无比的火团毫无征兆地如流星般从天而降,带着毁灭一切的浩大声势砸了下来。
“啊啊啊——!”桂香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本能地往明月凌身后躲,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扒拉住明月凌的衣袖,却忘了自己只是魂体,直接从明月凌身上穿了过去。
明月凌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手腕微转,将手中的青竹伞稳稳地倾向她那边,无声将人护在了身侧。
伞面流光一闪,形成一道柔和却坚韧的光幕,将那些恐怖的火团尽数隔绝在外,无声消弭。
这些火团都取自于她的本源神火,成倾盆之势砸下来,便是合体境的修士也难以硬抗。
她在密室内外都设了这火雨阵,若有人想要盗宝或者窥探密室,必定是九死一生。
但同时也防了她自己一手——哪怕同出本源,可刚附身桂香的时候,她太过弱小,也不好消受这些蕴涵渡劫之灵的神火。
所以只有在破境元婴后,她才能来这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火雨持续了片刻便停歇了。
密室重归寂静,仿佛刚才的惊险只是幻觉。
明月凌收了伞。
她带着惊魂未定的桂香走到那具水晶棺前,示意她看向棺椁。
棺椁晶莹剔透,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躺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但棺盖表面却刻了一道从顶到底的深红色符文,看起来像是把人封印在了里面。
“诶?”桂香凑近看了看,突然惊讶出声,“这冰棺上怎么也有这个图案?”
明月凌目光一凝,问道:“你见过这个图案?在哪见过?”
这些符文乃是极其隐秘的用以接引魂魄转生咒,寻常人绝无可能得见。
“他......他之前在我手上画过这个图案,我记得的。”桂香指着那些红色符文,十分肯定。
“什么时候?”明月凌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
“就…大概两三年前吧?具体记不太清了,反正就是他闭关前没多久......”桂香被她的语气吓到,声音又弱了下去。
两年前......闭关前......
一瞬间,无数线索在明月凌脑中疯狂串联——
三百多年前她渡劫失败把魂魄寄托于安魂鼎中,然后用残身残念启动了转生阵,如无意外,她会在这座冰棺中苏醒,届时就算修为大幅削弱,也差不多该在元婴期,自保绝无问题。
但现在,她之前的筹谋全都没有用上,反而附身在了桂香身上,而桂香又是他的道侣,且他在闭关之前,还在桂香身上画过转生咒。
这一切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他,上华宗宗主梅君衍,先是从凡间寻到了一位适配于她魂体的女子,也就是桂香,并把人带回了上华宗。
此后他便开始布置转生所需的阵法和法器,最后闭关,以桂香身上的转生咒为引,启动转生大阵,让她附身,借此重生。
为保证此事万无一失,他甚至还提前准备好了守魂珠,并在这具身体里封印了三道灵力,确保她能与肉身完美融合。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纵使他们曾是师兄妹,也曾相爱过,甚至有过婚约......可后来在上华宗与魔宗那一战时,她们二人因恩怨纠葛复杂,也早已反目成仇。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是他一剑穿胸,将她从好不容易突破的合体境生生打落回化神;而她亦拼着境界跌落,将他彻底囚禁,敲碎脊骨,令他沦为废人,受尽屈辱......
哪怕后来因师叔以性命相逼,强行劝和,她最终替他续上骨脉,放他自由,但那刻骨恨意难消,若换他有朝一日殒身于雷劫之下,她定然会以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盏花灯相庆,大宴七天七夜,断不会替他筹谋转生之事。
明月凌沉眸,数百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她眼前闪过梅君衍临走时最后看她那一眼——沉痛、决绝,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恨意——
毕竟他根基受损严重,这辈子也断无可能飞升了。
也就说他的大道完全是生生断送在了她手里。
有这种深仇大恨横在他们中间,他还安排了转生之事......除了阴谋,除了为报当年断骨之仇,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可是开启转生阵,除了需要转生咒,还需要她原本的残身或魂气为引,他又是从哪拿到的呢?
还是说她殒身雷劫这件事情本身也跟他有关系?他所图究竟为何?
明月凌眸中寒意越来越盛,杀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唉唉唉!麻烦你面对我的时候,表情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
桂香抱紧自己瑟瑟发抖的魂体,小声抗议,“虽然我知道你想杀的不是我,但我也很害怕的好不好!”
明月凌猛地回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里杀意退了下去。
她很快沉稳下来,算计又如何,阴谋又如何!当初他赢不了她,今时今日他一样赢不了!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她不再看那棺椁,转而面向桂香,语气逐渐恢复平和:“我既占了你的身体,自然会为你日后安排妥当。”
说着,她指了指那具水晶棺和旁边的鼎炉,“眼下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抹去你所有与此间相关的记忆,送你回凡尘,赠你金银,保你一世富贵安稳,做个寻常凡人。”
“第二,”她的目光扫过安魂鼎,“我把这具肉身赠于你,算作占用你身体的报酬。这具身体资质虽不算绝顶,但有我指教,你只要稍用点心,日后进阶元婴,甚至化神,都并非难事。”
桂香听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魂体猛地扑过来——虽然再次扑空——但依旧做出了一个死死抱住明月凌大腿的动作,声音激动得发颤:“尊上!好尊上!我选二!我选二!以后奴家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撵狗我绝不抓鸡!”
明月凌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对这浮夸的表忠心不置可否。
她终究还是懒得再多言,直接抬手掀开水晶棺盖,将那颗守魂珠丢了进去。
桂香的魂体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惊呼一声,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守魂珠中。
明月凌双手掐诀,周身灵力涌动,正准备启动棺椁和鼎炉上的法阵——
嗡——
她指间的灵戒却在此刻突然发热,急促地震动起来。
是白锦川的紧急传讯!
明月凌动作一顿,分出一缕神识探入。
【师尊!六大长老突然集体出关,以镇邪渊暴动,宗门动荡,皆因宗主失察、失责、失德为由,联合发难,正在霜极殿逼宫,欲废沈遇雪宗主之位,重选代宗主!形势危急,请您速速决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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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幕后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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