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确认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消耗了赵时微本就不多的体力。很快,她被扶着再次躺回了床上,又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凌露白有了赵时微的允许,才从地上起来。跪得久了,膝盖发麻,幸亏枫颜扶了她一把才没跌倒。她坐到床边,握住赵时微的手。赵时微的手不再像记忆里那般温暖绵软,因为寒毒的侵蚀,如今她的手摸上去干枯又冰凉,凌露白心一阵抽痛。

在她的印象里,赵时微开朗又温柔,对她甚少疾言厉色。儿时教她读书识字,琴棋书画一样都没落下。云鹤宫山水相逢,景色独一份得好,春夏秋冬,山川河流,赵时微都带着她游历过体会过。可以说她从容淡然的性子,完全是赵时微细心养出来的。

也正因如此,即便常年待在云鹤宫这样远离尘嚣的地方,对着看过千千万万遍的景色,凌露白或许会厌倦,但从不觉得浮躁与寂寞。

她们多年未见,重逢之时,却是这幅光景,凌露白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她用力握了握赵时微的手掌,似乎想传递一些力量,她说:“娘亲放心,烈心草最晚一个月之内,我一定可以找到。”

将情绪搁置一边,赵时微这才有空好好看看她,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初自己离开时的少女。现在的她眉眼如画,端正秀丽,五官中有着自己和她爹的影子,她的女儿已然是个成熟姑娘了。只是她的眉目间,没了以往的天真,多了些沉稳,现在因着自己的病,还笼罩着一层愁云。

“你舅舅已经确认过,肖义那边烈心草已经没了。”赵时微摇头,“露白,你不必再为我大张旗鼓。”

凌露白自然不依,说:“肖义的话不可全信,况且即便他没有烈心草,别处也能找到。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你就好好养病。”

赵时微摇头:“不光是因为这个。你舅舅虽然瞒着我,但是我多少也晓得,如今江湖上对云鹤宫仇视得很。既然刘成已死,你听娘一句劝——不管什么原因,你快回云鹤宫,往后莫再与那些江湖人士牵扯上关系。你好好的,我才安心。”

“娘亲不必担心江湖上的那些人,他们暂时还不敢对云鹤宫下手,我也会多加小心。”凌露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了想法,“我还有一些事要做,等做完这些,我会听娘亲的话,不再问江湖事。”

即便几年没见,赵时微还是清楚她执着的脾性。既然她这么说了,当中应是有隐情,至于合不合理那又是另一回事。她问:“究竟是为何?”

凌露白浅笑:“等你的病好了,我就告诉你,到时候还要带你见一个人。”

“不会是要带哪家的公子来吧?”赵时微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

“等你见到她就知道了。”想起傅雨歇,凌露白笑意更甚。

当晚,凌露白没有久留,毕竟已经夜深,怕打扰赵时微休息。叮嘱了几句后,就趁着夜色和枫颜离开了王府。

*

傅雨歇这几日一直留在湖景山庄,哪儿也不去,整天就待在书房。书案上堆着一叠叠的书,她不厌其烦地仔细翻阅着,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难免心生烦躁。她“啪”地一声合上书,手掌用力地将书扣在桌上。

就在此刻,书房里的烛火晃动了一下,傅雨歇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手慢慢探向一旁的匕首上,随时准备出手。

只是还没摸到匕首,鼻尖就先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顿时,她的手便下意识地松懈下来。紧接着,任由这股熟悉的气息彻底包围了自己。

“主上这样分心,若真有人要杀你,如何是好?”凌露白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脖子,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轻声说。

傅雨歇没动,声音还是那般平淡:“怎么进来的?”

凌露白松开手,直起身子走到桌案的另一边看着她:“翻墙进来的。”

傅雨歇低下头不去看她,整理起桌上有些杂乱的书,说:“下次从正门进,找月影或者薛婴都行。她们认识小白姑娘,会放行的。”

“翻墙不行吗?”凌露白微笑着看着她。

傅雨歇站起来背过身,将理好的书放回到书架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鬼鬼祟祟的,怕有人把你当成刺客射杀了。”

凌露白跟随着她,故意靠向书架挡在她面前,小声问道:“今晚主上会让我留下吗?”

本以为这人又想来调侃自己,但傅雨歇听出了她这句话里的不对劲,便抬起头望向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些端倪,沉声反问:“你怎么了?”

凌露白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原本因见到心上人而雀跃的笑容收敛柔和了不少。尽管如此,傅雨歇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一丝丝低落与愁绪。

傅雨歇放下书,站直了面对着她,认真想了想,最后提议:“喝酒吗?”

凌露白欣然答应,又想起什么:“你的酒量能行吗?”

仅是一句话,就勾起了上次那段索吻的回忆。傅雨歇立刻脸颊生热,脚下步伐加快,在脸红之前先一步走向了另一侧的茶室。

凌露白笑而不语,跟在她身后一道走过去。

“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有要事吗?”傅雨歇替她斟满酒。

“有些想你了,这可算要事?”凌露白看着推过来的酒杯,并不急着饮下。

她总是这样直白,但今晚这句话,傅雨歇却觉得不全是真的:“你看起来很低落,我猜……还在为烈心草所忧虑。”

凌露白苦笑,将酒一饮而下,低下头,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太多愁绪:“也不全然是这样,她……很难受。”回忆起赵时微虚弱的模样,凌露白的心又揪了起来。

傅雨歇捏紧酒杯,也饮下一杯酒,说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只是问:“她对你真的很重要。”

“是。”凌露白承认,双手托着下巴专注地望着她,“今晚我同她说,等她病好了,便带你见见她。”

傅雨歇没什么反应,只管替她斟酒,冷淡地说:“我答应了吗?”

“必须去。”凌露白知道她在介意什么,但是现在还不能坦白太多事,“你不答应也不行。”

“她让你心疼了,你来我这里找安慰?”这么一想,傅雨歇有些生气,双眉扬起,语调也降了几分,“凌露白,你可知过分两个字怎么写?”

凌露白起身坐到她身后抱住她,靠在她肩头:“过分二字我不知道怎么写,但是我知道吃醋二字如何写。”

眼看着傅雨歇又要炸毛,凌露白将她抱得更紧,酒气随着呼吸拍在她的耳侧:“我与她不是你想的关系。她是长辈,自小疼我,如今见她这般痛苦,我无能为力……”

“我没多想。”傅雨歇嘴硬否认,“烈心草还没下落吗?”

“有。这几日我也与枫颜寻访了几位神医,他们给了一些消息,都让人去核实了。若是过几日还不行,我打算去趟仙游峰,烈心草就长在上面。虽然还未到成熟的,但若是运气好,许是还有一丝希望。”

傅雨歇转过身,话语急促:“仙游峰寒冷陡峭,稍有不慎不是跌落摔死就是冻死在山上,你岂可冒这个险?”

“她耗不起时间了。”

“她真的就这么重要?”傅雨歇没有再劝说她,倒像是在确认某些事。

“是。”

傅雨歇点头,不再追问,只道:“我知道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凝重起来,凌露白晃了晃头,不喜欢这样,她坐回到原来的位置,满上酒:“不说这些,陪我再喝一杯。”

傅雨歇与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她酒量差,不过几杯就有些醉意微醺,但话也多了,她眼眸幽深地望着凌露白:“想问你很久了,这几年为何不出来澄清那些事?”

之前不知道三年前闯入的人是凌露白,傅雨歇只当是云鹤宫懒理江湖事,也不想太深究;可知道了后,她便不这么想了。个中原因她能猜到一点,心里却始终不愿意确定与承认。

凌露白一杯杯地灌下酒,酒量虽然不差,却也感到头晕目眩起来。她毫不犹豫地给予了傅雨歇肯定:“自然是因为你。”傅雨歇的出现让她觉得她还活着,还有正常的喜怒哀乐。

自从接手云鹤宫后,短短几年凌露白已然从一个懵懂少女蜕变成冷静成熟的宫主。然而,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睿智淡然只是凌露白的表象,她其实变得越来越没有情绪。

曾经活泼灵动的她,如今就像一块玉,看似温润通透,实则是块没有波动又僵硬的死物——她早已将自己悄无声息地困在了走不出的漩涡中。

再遇傅雨歇,她心里的那潭水才慢慢流动起来,可她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陷入到隐秘的疯狂里。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她甚至没有一刻的犹豫,就决定拿整个云鹤宫的名声与安危去交换。明知替锦凰宫背锅、得罪那些门派的下场是什么,她还是执迷不悟。身体里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不想也无力去阻止。

这种“面目全非”才令人最为难过与唏嘘。而她也无法完全对傅雨歇说出口,最后从嘴里说出来的不过是:“当时我有私心。相互亏欠,才能继续纠缠。”

“只靠亏欠,终有一天会被辜负。”

“所以相爱比相互亏欠好。”凌露白靠着仅存的一丝意识看向她,傅雨歇的脸朦胧不清,“在云鹤宫,我费尽心思想让主上爱上我,也不知……不知……”

“可有得逞?”眼前越来越模糊,手脚也逐渐发软无力,凌露白含糊地说完了剩下半句就彻底倒在了桌上。

傅雨歇看着伏在桌上的人,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发丝,极为轻声地说:“你得逞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唤了人进来。

月影和苏夜进来后,看见凌露白,全然是不同的反应。苏夜惊讶:“这位姑娘是谁?今日我没见她进湖景山庄啊。”

月影皱着眉,心里越来越不安。

“苏夜可能没见过,但薛婴和月影认识她——小白姑娘。”傅雨歇解释道,“月影,我在她酒里下了软筋散,药效能维持三天。这三天你将她看好了,不许她离开湖景山庄。”

“主上你呢?”月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傅雨歇说:“我和苏夜回趟宫,肖义那边我要做些了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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