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二十五,林海洋和曹宇鸣并肩走进定位里的医院。
曹宇鸣环顾四周,挑高的大厅铺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运行中的扶梯蜿蜒连接着不同楼层。巨大的电子显示屏赫然嵌在对着门口的墙上,里面滚动播放着一些医生的信息介绍。
他忍不住感叹,“豁,这医院气派啊,”随后又拍了拍身旁的林海洋,“看起来不便宜啊,陈钰怎么跑到这里看病了?”
林海洋的目光扫过大厅里几排供人休息的沙发,摇了摇头,“可能医院的水平比较高吧。”
两人循着指示牌上了电梯,按下六楼的按钮。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刚落,门就一个陌生男人打开。
低沉的男声响起,“进来吧。”
曹宇鸣看着眼前的赵东悄悄用胳膊碰了下林海洋,眼神示意:他是谁?
林海洋同样回以茫然目光:不清楚。
坐在床上打着点滴的陈钰见两人过来,放下手里打发时间用的书——那是赵东见他无聊给他的,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一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林海洋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顺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切入正题,“别贫,说说吧,跑个步怎么就进医院了?”
陈钰心中暗想:就知道是必考题。接着说出自己提前打过的腹稿:“过敏了,跑完步在小吃街觅食不小心误食芒果了。”
“啥?你这也太不小心了吧。”曹宇鸣真的很意外。他们宿舍几个人认识没几天就都知道陈钰芒果过敏,平常跟芒果沾边的东西都没人碰,没想到陈钰居然被自己“药倒”了。
陈钰尴尬地笑了下,开始转移话题,给两人介绍起在一旁的赵东,“这是我朋友,赵东,这两天都是他在照顾我。”
赵东对着两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快到饭点了,两人在这里陪着陈钰聊了会儿就离开了。
走出病房,曹宇鸣跟林海洋说起赵东,他压低声音,“说实话我有点怵赵东,从进门起我就没见他笑过,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
林海洋不是很在意,也不想多议论别人,“还好吧,感觉就是人有些高冷,不怎么说话而已。”
曹宇鸣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不喜欢说话?人家怕是看不上他们不想跟他们说话吧。
林海洋和陈钰不知道,他可知道。为了少走几年弯路,自己也是专门了解过的。对方的穿着,手腕上的手表,哪一样都不是普通人能负担起的。陈钰能住进这家医院的病房,八成也是托了对方的关系。也不知道陈钰是怎么认识赵东的。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太阳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病房里,浅灰色的窗帘被人拉上,隔绝了在夜里亮起来的灯光。
赵东一直在医院里守到了陈钰最后一瓶点滴挂完。
晚上八点半,护士拔了针,陈钰活动了下手腕,催促赵东:“都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我这儿没事了,不用人看着。”
赵东沉默了几秒跟陈钰说,“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没了吊瓶拖后腿的陈钰行动自如,他趿着医院的拖鞋,把赵东送到病房门口,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才关上门。
病房里只剩下陈钰一个人,他关了主灯,只留着床头柜上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
躺在床上的陈钰翻来覆去,忍不住胡思乱想:下午的时候他见曹宇鸣走的时候好像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翻了下身,面朝休息区侧躺着。
赵东今天对自己可谓是体贴入微,可是这也是陈钰想不通的地方,两人也是今天才对彼此熟悉起来的,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各种纷乱的思绪中,陈钰的眼皮越来越重,没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床上的人突然眉头紧皱,无意识地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
陈钰是被冻醒的。他摸索着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他的脸上,上边显示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整。
屋子里的空调系统是镶嵌式的,他躺床上按着遥控器想把温度调高一点,结果发现根本没反应。
无奈之下,陈钰只能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靠近门口的墙边去操纵控制面板,可是不管怎么按都是毫无反应。
离开被窝不过几分钟,陈钰的指尖已经冻的发麻,就连呼吸都凝成了白汽。他赶紧把床上的被子披在身上,忍不住吐槽,“我去,这可是夏天啊,这空调怎么离谱成这样?”
实在冻的受不了,陈钰决定去找值班护士问问,看能不能换个房间。他裹紧被子,打开病房门,顺着走廊往护士站走。
谁知到了护士站,陈钰却愣住了。
往日时刻有人值班的护士站现在居然空无一人。值班台的电脑黑着屏,几个病历本歪歪扭扭地散落在桌上,甚至连里边的小休息室也没有人。
陈钰披着被子站在亮着的护士站旁,他看向左右延伸的走廊,心里突然有些发毛:白天的走廊有这么长吗?
此刻,两侧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延伸进无边的黑暗中。
就在这时,一阵沙哑沉闷的唢呐声从左侧走廊头飘来,调子怪异又刺耳,听得人汗毛直竖。
陈钰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视野里,一支诡异的迎亲队伍正朝着他走来,逐渐变得清晰。
两个看不清面容的的人走在前方开道,后边跟着四个吹唢呐、敲锣鼓的,声音正是从他们手里的乐器里传出的。中间是一顶红色的轿子,被四个人抬着,轿身上系着血红的绸子,后边还隐约跟着不少人影。
陈钰最先注意到的是他们的脚——飘在半空,脚不沾地。
一阵阴冷的风吹来,走廊里所有亮着的灯突然“滋滋啦啦”地熄灭,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陈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攥着手机,一步步往护士站里边的小休息室后退。
他动作迅速地关上门,快速缩到角落,屏住呼吸。
唢呐声越来越大,震得人耳膜发疼,慢慢地又越来越小,好像队伍只是路过这里。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让人倍感煎熬,冷汗一点点浸湿陈钰的后背。他拿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害怕又焦躁地啃起手指甲,直到外边的声音完全消失,他才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一遭,陈钰早已顾不上寒冷,打算就这样在这个角落坐到天亮。他靠着在冰冷的墙壁坐在地上,想要再看一眼时间,刚按亮手机,一张青白腐烂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人”坐在陈钰对面,用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钰,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
极度的恐惧让陈钰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他想尖叫,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陈钰只能看着这张腐烂的脸一点点靠近自己,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手机屏幕突然黑了下去。
黑暗中,陈钰的手臂突然被什么东西攥住,刺骨的寒意透过皮肉渗进骨头里。他挣扎着想躲开却被两只手死死钳住。
两个纸扎人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嘴角咧开到耳后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它们一左一右架着陈钰,强行把他拖进轿子里。
停滞的队伍重新前进,刺耳的唢呐声再次响起,甚至比之前更响亮。
轿子里,两边的窗户被红色的帘子遮住,上面贴着红色的“囍”字。陈钰被迫坐在那儿,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轿子像是没有实体,直接穿过走廊的墙壁,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医院里。
*
凌晨一点,这支“迎亲”队伍带着轿子里的陈钰,出现在一座山头下。
高大的山如同沉默蛰伏的野兽,静静矗立在夜色中。茂密的树林覆盖在山体表面,枝桠交错,借着月光在地上投射出狰狞的影子,没人想在半夜踏入这片山林。
队伍径直进山入林,随后停在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
空地上没有杂草,只有一个黑黝黝的土坑张着大口。坑边堆着新翻的棕土,潮湿的腥气混着腐朽味飘进轿中,让陈钰胃里一阵发酸。
陈钰僵硬着被纸人“搬出”轿子,他现在就像是真正的木头人,不能说话不能动。两个纸人动作粗暴,一把将陈钰推进坑里。
后背撞在硬物上,钝痛感瞬间传遍全身。他努力转动眼珠,去看撞到的是什么东西,看清的一刹那,陈钰的瞳孔骤缩——一具白骨正躺在他旁边,颅骨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他。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下还压着这具白骨的一部分。
“簌簌”的倒土声响起。
陈钰从身旁的白骨收回目光,眼睁睁地看着上边的那些东西开始往坑里填土。
棕褐色的泥土混着小虫子,不断洒落到陈钰的身上、脸上和头上。他能感受到夹在土里的虫子正在往衣服里钻,冰凉的节足爬过带起一阵麻意,也许是几只蜈蚣顺着衣领钻进了后背。还有很多虫子都肆意地在他身上爬动着。
泥土渐渐淹没身体,鼻腔好像也被尘土填满。
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陈钰的咽喉。他看着自己只能如同尸体般被埋葬,两行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身下的白骨上。
突然,周围的景象如同起了涟漪的水面般扭曲起来。
“死亡”的前一秒,似有一声极轻的叹息传进陈钰的耳朵里。
东:有事给我打电话
手机:谢邀,无信号
钰:害怕,流泪[爆哭]
[菜狗]手机不乘哦,打pp[摆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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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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