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帝衾挺着笔直的脊梁,站在坤宁宫前。

宫女慌忙出入,像是在故意躲着他。

在朝臣看来,这册封礼推迟得很是蹊跷,多方猜测却无一为真。

“三殿下,要不今日您先回去?娘娘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怕是见不了您了。”

所谓不便,不过就是和那几个太监**。

帝衾脸色未改,手心却早已经攥出了血痕。

早在今日之前,他就撞见了自己的母妃漠北王后,在宫中肆意地与那些俊美的太监玩笑。

事先他念及尊卑,从不直言,甚至刻意回避,但今日,他却不得不问。

“母妃身体抱恙,身为人子,自当近身照顾。”

“三殿下~”

帝衾将公公一手拉开,大步就朝着寝殿走去。

公公见劝说不成,连忙紧跟着一边大喊,一边小跑上去。

美人垂眸,轻佻眉宇,唇边染上温热。

帝衾一把推开殿门,眼神犀利落在半跪着的那两人身上。

皇后拂袖,对上他。

“你们都下去!”

“衾儿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母后啊?”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可知册封礼推迟一事?”

“衾儿是觉得这事与母后有关?”

皇后来自上位者的凝视,一时间让帝衾攒起来的底气泄了。

他想来是对母后恭敬非常,若非知道昨日母后与父皇吵了一架,今日他也不会来。

“帝衾,你听清楚了,你是本宫的儿子。你若是不信母后,你还能信谁?”

皇后言语逐渐平淡,却轻易就将帝衾拿捏了。

她虽貌美,但实在花心,身边清一色的公公皆是貌美。

坤宁宫的秋叶落了,掩盖了一个无人知道的秘密。

帝衾踱步离开,没有再回一次头。

宫女将晶莹剔透的葡萄呈上去,皇后将手落在葡萄的表皮,然后一把捏住,揉碎。

白皙的手指尖染上了紫色,湿漉漉的像淌在水里。

尚佳人疾步走进驿站,看见了正出来的谢裕。

她提裙小跑,大声叫嚷。

“谢裕!”

“出什么事了?”

尚佳人裕欲言又止,看了一下周围没人后,才问。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昨夜他们的谋划,效果显著。

以先皇后生前最爱的香味入炉,辅之精心排练过的对话。

一顿操作下来,那位自然是梦魇不绝,思绪繁杂,心生惶恐。

经昨日一事,谢裕亦是辗转难眠。

这主意是尚佳人提出来的,但却是对着他而说。

就像是,她是为了帮他。

明明是送亲使,明明同帝允礼开始是不对付的,但如今却尽心竭力地帮帝允礼。

她身为大邺公主,未来的太子妃,竟然没有觉得任何的不对劲。

总不能是她喜欢上了帝允礼了吧?但就算是喜欢,也不会让人失去判断啊?

谢御疑惑,他必须问个清楚。

“你这一切就是为了二皇子?”

尚佳人忽然被这么一问,心中不免泛起一阵涟漪。

她该怎么说呢?将猜到他的身份说出来?

不行。

“对呀!二皇子风流倜傥,温婉如玉,若是将来荣登大宝,必然是一位好君主。”

尚佳人强忍着编了这么一段话,说的时候还不忘偷瞄两眼他。

“原来如此。”

“我还有事,回来再说。”

然而他却没有什么波澜,点了两下头后就抬脚离开了。

亲眼看着身影消失在街道上,她才收回了视线。

柳儿一眼就猜出她的不高兴了,小步上前就牵过她的手。

尚佳人倚着她,趴在她的肩上。

少女的心思浅显,被勾起的笑意淡下去。

二人彼此揽着,就这样走进了内院。

张渠已经能下床活动了,刚要出院子里溜达就看见了她们。

柳儿住在驿站内,因而近日来都是由她照料张渠。

一来一往,相互之间就熟悉了起来。

“柳儿姑娘!公主殿下!”

“张公子!”

尚佳人还没开口,柳儿就自顾地要为她介绍起张渠来了。

张渠没了先前的死气沉沉,想来近日是恢复得极好的。

眉眼间的欣赏是挡不住的,张渠看着柳儿就是这样的感觉。

柳儿五官端正,在细心和耐心的双重加持下,特别像是他的一位故人。

印象中,那人也是这样的笑颜,只不过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险些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件事了。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公主,您想什么呢?”

柳儿佯装要推开她,却又赶忙将她拉回来。

这两日的相处,柳儿确实对张渠身上的某种观点很是赞赏,但也仅此而已。

刚才的不悦瞬间消失了,尚佳人现在就好奇这二人之间的关系。

尽管自己得不到这样美好的交心,但看着柳儿能遇上,她心底还是止不住地开心。

三人面面相觑,张渠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未同女子如此接近,因而有些心慌。

“公主——”

张渠正要说是什么,屋檐上忽然响起一阵叠碎声。

尚佳人示意他们噤声,侧耳认真聆听那处的动静。

她指了指不远处,二人心领神会。

但来不及了——

四处的屋檐上,黑衣身影倾斜而下,剑光在阳光下透着寒意。

他们一步步逼近。

尚佳人伸手将柳儿护在身后。

张渠肉眼可见的害怕,这些黑色的身影和寒光,他在泥泞的路上,肃静的山涧见了不下五次。

原以为到了京中,这些人便会收敛些,不想他们竟还要动手。

“公主!你带着柳儿先走!他们是冲我来的!”

尚佳人可没有那种扔下他的想法,在她的字典里,只有输和赢这两个字。

这些人来者不善,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跑!

“等会儿,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跑!”

尚佳人用仅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脚步不自觉地就挪了挪。

目光瞥了一眼不远处,通过那儿,直接就跑出府去。

外面都是喧闹的市集,这些人必定不会轻举妄动。

黑衣人一个个落下,站定。

目光锁定他们,像是猎豹在欣赏属于自己的猎物,不慌不忙。

“三!二……一!”

话音一落,三人拔腿就跑。

黑衣人紧追其后,然而让他们煎熬的是,前门别他们的人守着。

眼看着黑衣人手持利剑就要朝着自己砍下来,黑衣人的同伴突然将他的剑打掉了。

眼神示意了两下,二人的目标就变成了张渠。

尚佳人一脸茫然却来不及深思。

多人集体的围攻,三人皆手无缚鸡之力。

明显开始就吃了下风。

不知为何,尚佳人发现这些人并无意伤她性命时,就上赶着就要冲上去,将柳儿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张渠刚转好的右肩的伤势,左肩又被中了一剑。

他强忍着疼痛,拼尽全力与黑衣人一搏。

就在他终于熬不住了时,远处飞来一把剑,径直地落在黑衣人的身上。

他得救了。

谢裕一脚踹开半开着的门,对上一众的黑衣人。

秦引断尾,谢裕抢先将人救下来。

尚佳人将院子的花瓶砸落在地,试图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柳儿不知何时就被黑衣人抓住了,他们捏着柳儿的脖子,想要以此来引得尚佳人的束手就擒。

谢裕杀进来时,秦引还在门前那儿打斗。

为首的黑衣人见秦引身后跟着的众人,手势示意撤退。

但抓着柳儿的那个黑衣人就是为首的那个,他明显没有打算松手的想法。

“张渠,你若是愿意自杀,我便放了她!”

“不要,不要——”

张渠被秦引救下,半跪着在地上,身上的伤势明显已经很重了。

黑衣人这话一说,张渠便提刀对上自己的脖颈。

“你放了她!我可以死!”

“你死了!我便放了他!我可没有什么耐心,你最好想快点!”

“欺人太甚!”

尚佳人低声责骂,眼神落在柳儿的身上。

眼看着张渠就要抹上脖子,尚佳人不禁抓上了谢裕的衣角。

她没有睁眼,只听到一个重重的身影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黑衣人大笑,看见自己同伴全部走了。

这才将咬破嘴里的毒药,鲜血从他黑色的面纱里渗出来。

秦引看准时机就将柳儿救了下来。

张渠失血过多,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柳儿将她抱在怀里,掩盖不住哭腔。

“张公子,你不该救我的,我不值得!”

“你值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很幸运。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夫人,她就是因为我没本事才被人害死的,如今我救了你,倒是遂了我一个心愿了。柳儿姑娘,不必哭!我是开心的!”

张渠脸上挂着些许风霜,那是年长者在寒风下待久了,才会这样。先前尚佳人只觉得张渠看着清秀,看着年岁就不大,却忘了,有些人心已沧桑,纵使容颜犹在,但都不过是已有生机罢了。

秦引安抚着柳儿,目光落在张渠半笑着的脸上。

“喜欢就要勇敢说出来,千万不要落得像我一样,悔恨终身……”

谢裕的衣角还被扯着,他没有动,她也没有动。

那个躺在地上的身影像是在隐喻,又像是在被暗喻。

地上花草的血色一览无余,秋雨刹那间沙沙落下,点缀着黯淡的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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