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田兵卫是在任务中途收到的消息。

“今晚10点，黄昏别馆。”

坐于警车上，他衣袋内的手机“滴”得响了一声，黑田兵卫翻开手机，来者是一个未知号码，他接着若无其事地合上它。

“怎么，你接收的任务有新情况吗？”身边的同事问道。

“不，是我的私事。”

“这样啊……”同事调转视线，不打算继续询问下去了。

说是私事，那便再没有询问下去的必要。

加上黑田的性格有些古怪……同事心想，当然，这也可以理解，黑田兵卫是在最近才醒来的，他在恐怖组织的袭击下侥幸活了下来，但代价是家破人亡，只留了他一个。

醒来已经是十年后了，任谁遇见这事都会抑郁吧。

**

夜晚，由于是阴天的缘故，天上没有月亮。

黑田兵卫遵循短信上的内容来到了黄昏别馆。

上次的谈判可以视作破裂，他知道自己被戏耍了一番，白白将最近针对黑衣组织的部分围剿计划拱手让人。

这次黑衣组织又发短信喊他来，又是这种挥之即来的态度，令人不爽。

但他前来，主要是黑田兵卫——这个谙熟政治规则老手——嗅到了些不同的气息。

黑田在两侧保安的注视下推开门，门内依旧是不变的设置，正对面坐着的高鼻老者陷在阴影中，他的身旁站着那位银发男子。

老人神情和蔼道：“还是黑田先生有办法。”

他不顾身旁银发男子的不满，俯下身子，浅浅朝黑田鞠了一躬，并道：“我为我们之前的怠慢向您致歉，也希望我们的合作可以继续开展。”

黑田淡淡地看着老人的举动，不置可否。

老人接着问道：“我知道，我们的组织出现了您的人手。”

他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补充道：“您的儿子没有死，十年前我们合作的计划……也已经取得了不小的突破，如若您将安插的人手告知我，我也会告知您儿子如今的情况和实验成果，我们的关系还可以像十年前一样。”

黑田思忖，他们既然向自己询问，说明至少是现在，乌丸莲耶还不知道这个内应的具体身份。

黑田陆没有死……这倒是和自己料想的一致。

……

黑田回家后径直将得来的U盘插入电脑。

电脑上弹出一列资料。

乌丸莲耶这次倒没有撒谎。

他细细地读完。

没想到，他的儿子、他的心血，居然一直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电脑屏幕的冷光打在他的脸上，把黑田的脸照得惨白，他缓缓裂开嘴角，勾起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

＊＊

“降谷，计划有变，请你务必以最大的力量区把辰川君解救出来。”

降谷在第二天的清早接到了黑田的电话，彼时他正在沿着河道跑步。

降谷神情凝重，他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方下塌在头上的毛巾。

他来不及喜悦，黑田紧接着又说道：“他就是我儿子，原名叫做黑田陆。”

“也是上次信息泄露时间的重大嫌疑人。”

降谷愣住了，嫌疑人……什么意思？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黑田答道：“我已知道你跟他……情感很深，但是这件事事关我们整个部门的安危，请你务必撇弃私情。”

“救出来后要及时控制住他，他将会接受法庭的审判。”

“……”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降谷心想，如果辰川是卧底，是间谍，是黑衣组织的人，又怎么会被琴酒审讯？

而且他和辰川相处了这么久，他可以对辰川打包票，辰川不是卧底。

“你说的是辰川平吗？”

“我不认为辰川是这样的人。”

黑田没有回答，继续问到：“降谷君，你在和他相处之中，没有透露什么关键的信息吧？”

降谷零想起昨天景光带着食材来他家做火锅的画面。

想什么呢，降谷摇了摇头。

这之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回去要问下辰川。

“没有。”

降谷听见自己否认了。

对面的黑田一副笃信的语气，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中不舍，但你要知道，他也是我的儿子。”

“我身上的伤……也是拜他所赐，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我实在没想到他会成为这个样子，这是我的责任，是我过错让这样一个怪物诞生出来。”

“降谷君，如果你想了解之后情况的话，我之后会跟你讲，现在请务必把他带走。”

“我曾说过，为了信念，我们必须要牺牲掉一些……珍贵的东西，事情哪有两全的地方，代价是必须要付出的，苦难是一定要经历的。降谷君，希望你能理解，我过会儿就把黑田陆、也就是辰川平的资料发给你。”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务必要尽快完成。”

黑田兵卫态度强硬的挂断了电话。

降谷打开邮箱，细细翻阅，手中的资料触目惊心，里面有辰川少年时的照片，是从监控拍下的，很是显眼。

监控中的辰川跟在琴酒左右，面无表情地撇了眼监控，正和10年后的降谷对上眼，降谷拧眉，这和他相处时的辰川相比，简直是两个人。降谷接到黑田的电话后再没有跑步的心思，他潦草地收拾了一下健身器材，背着包回到了公寓之中。他推开门，和刚睡醒的辰川打了个照面。

辰川扬眉，稍稍有些惊讶：“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降谷想扯出一个笑容，奈何心烦意乱，只僵硬地勾了勾嘴角。

降谷直接问道：“辰川，你的亲生父母呢？你对他们有印象吗？”

辰川平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直接道：“没印象。”

他没骨头一样做到沙发上，拍了拍身侧，示意降谷坐过来。

降谷坐在他身侧后，辰川盯着对方紫灰色的眸子，认真答道：“我小时候生了一场重病，父母很少来看我。”

“他们经常有更为要紧的事要干，有的时候是第一笔海外订单，有的时候是什么酒会，其实……我连他们的脸也记不清了。”

**

降谷在去黑衣组织的路上，还在回想辰川的话，辰川的话和神情不像作假，可是上司黑田给自己的证据，却更是清晰齐全。

他拧眉，把车停在路边，翻出手机。

不管怎样，这件事要和同为卧底的景光汇报下才行。

他翻出手机，手机中的来信却让他的血液一瞬间凝固了。

**

辰川觉得今天的降谷有些不对劲，神情很严肃，甚至有些……他回想起今天早上降谷的眼神，有些慌张？

辰川把午饭要用的食材放入冰箱中。

正当他收拾时，“叮咚——”，门铃响了。

是零吗？

辰川平看了眼表，下午3点，这个时候零应该还在黑衣组织那里出任务吧。

门铃声一直没有停。

辰川合上冰箱门，来到门廊中，他掀开猫眼的盖子，向外看去——

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的疤痕。

眼熟。

辰川想细看，可一碰上他的眼神，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头部传来。

**

黑田陆一睁眼就看到黑田兵卫站在门后。

他轻手轻脚地从厨房摸出一把水果刀，开门——

银光一闪，黑田陆的刀尖朝着黑田兵卫的脖子上抹去。

他的手腕却被人控制住了。

黑田陆冷笑一声，抬腿踢上黑田兵卫的胸膛。

黑田兵卫只得松开制着黑田陆的手，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黑田陆一边活动手腕一边打量着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不对劲。

因为刚刚是近距离观察的缘故，黑田陆并未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可是距离一拉远……黑田陆拧眉，这绝对不是黑田兵卫的体型。

黑田兵卫体型要更为高和壮硕，且因为年龄的原因，有些驼背。可面前的男性站姿挺拔，身材也更偏向于匀称。

黑田兵卫好似也察觉到了他端详的视线。

“黑田兵卫”没有说话，只单手放在脖颈处，他摸索了一阵，缓缓拉开——

一张年轻的脸展现在黑田陆的眼前。

对方

是之前公寓的那个男人？

金发男子看到他面色不变，神情复杂。

黑田陆不准备收手，既然他带着黑田兵卫的面具来找他，说明这个金发男子是敌对方面的可能性很大。

他手持匕首，准备第二次进攻。

两人在门廊处交手，降谷也是第一次察觉到辰川的体术风格。

辰川的体术偏向于狠辣，找找朝着致命的部位袭击，这不是警校系统学习的那一脉，更像是在打斗中、而且是拼上性命的打斗中学习的。

原来他一直都在藏拙吗？

降谷沉下眸子，将注意力转移到和辰川的打斗之中。

两人僵持了约有半个钟头。

黑田陆感觉一阵头晕，降谷零趁机把他双手反剪，压在内门上。

**

“零……？”

辰川眨眨眼，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眩晕中回过神来。

他来不及回忆之前的发生的事情，辰川感到自己的颈处一阵生疼。

还有身后的人……是零？

“疼疼疼！”辰川痛呼道。

没想到对方却没有反应。

辰川这才费力扭头去看身后人的身份，黑西装之上，降谷零的冷冷地盯着他。

他本想坚信辰川是蒙受冤屈的，可挚友景光的死亡让他不得不去思考“辰川是间谍”的这一可能性。

他不愿误会辰川，在黑衣组织时想出了一个法子——化妆成黑田兵卫去测试辰川的反应。

没想到……

为什么降谷零看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在、嘶——”

加大的力道让辰川吞下了质问的话。

“现在应该是我来问你。”降谷零缓慢地从辰川别过去的手腕中夺走了水果刀，摔在地上。

“景光他死了。”

“什么？”

见辰川这个反应，降谷零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按捺自己的情绪，他继续道：“你不用这样。”

“我知道你在骗我。”

辰川被来往的大量消息冲击地楞在那里，为什么零要袭击他？景光死了是真的？为什么零说自己在骗他了？

他想问的问题很多，辰川挑了重点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降谷的怒火也被勾了起来，“我说你是卧底，是琴酒的走狗！你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你……”

他的神情笼罩在阴影中，“你把景光害死了。”

辰川能感受到降谷掐自己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掐出血来。

“你在骗我，你不是说你的父母已经没有印象了吗？你不是说你童年在病床度过吗？你不是体术不好吗？你不是和琴酒有仇！？”

辰川被降谷面朝下摔在地上，降谷用腿压在他身上，一手控制住他的脖子，一手翻出手机来。

他单手调整手机，把手机屏幕立在辰川面前。

辰川艰难地把余光投注道手机屏幕之上，屏幕上，年轻的他和琴酒正一前一后地从酒吧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辰川平尽力回忆，回忆翻涌。却感到头钻心的痛，痛得让他说不出话来。

“我也真是蠢，就这样受你的骗。”

降谷居高临下地俯视辰川，一个手刀把他击昏过去。

**

辰川在车辆的颠簸中恢复意识。

辰川呆呆的眨了眨眼。

这短短一周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他对现在的状况还有些愣怔。

他缓慢的环视四周，从驾驶室的铁栅栏发现这是一辆警车，他很熟悉，但他以往都是在驾驶室的。

“你醒了，孩子。”

辰川这才发觉自己身侧还坐着一人。

一看到黑田的面容，他就无比的熟悉，这是之前在他公寓敲门的那个！

黑田兵卫面无表情地细细打量他。

明显的视线让辰川感到不满，他晃动胳膊，发现传出叮铃铃的响声，辰川扭头，发现自己的手被铐在车窗的铁栅栏上。

辰川问：“你谁啊？”

黑田说：“我是你父亲，我叫黑田兵卫。”

是原身的父亲吧……辰川细细思索，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不认识你。”

“你失忆了？对，我想也是。”黑田兵卫把手轻轻拢在辰川的头上，“你是我的杰作，是我的……”

黑田的眼神少见地流露出些许柔情。

这柔情却让辰川感到反胃，他直觉降谷的莫名变化和这个老头有关系。

辰川顺着黑田的胳膊看见了他肩侧的警衔，他问道：“你是警视？”

对方只仔细地打量他，并不回应。

辰川又问：“我不是你儿子吗？你为什么把我锁车上？”

这个问题好像把黑田逗笑了，他今天心情很好。

黑田扯扯嘴角，这样一个微笑在他的脸上是十分违和的，道：“因为你不听话。”

什么鬼？

辰川再问：“那你要送我去哪儿？”

话音未落，辰川听到“嘭”的一声，车身伴随着这爆炸般的响声迅速右移。

出于惯性，辰川整个人贴在了车窗上。

他的脸贴在车窗上，视线也自然透出车窗，对上了双墨绿色的眼睛。

是琴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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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