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他话里好似含着冰刺,浑身气势压人,冯道先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只低着头,颤声不断重复着几句话。

“殿下明鉴,微臣实在不知!微臣冤枉啊,定是他人说了什么,才引得误会,微臣真不知还有刺客一事。”

他微微躬身,不断道。

李昭冷眼,看他的样子心知问不出什么,他移开目光平缓心情,转而道,“本王听闻,昨日令郎被误伤落水,卫圻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道,左肩受伤了?还需接骨才行?”

冯道先不知道该如何说,左右他也不知道其中细节,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

李昭彻底没了耐心,抬手揉按眉心:“一问三不知,却敢纵容底下,惹下祸端,牵连自身。冯大人这般是想要拉下整个冯家?”

他眯起眼,话语隐有威胁之意,听得冯道先一个激灵,赶忙道,“微臣不敢,望殿下恕罪。”

“本王不管昨日之事是真是假,你去查个清楚,事关卫圻,此事已经引得皇祖母与父皇重视,若真有刺客,立即捉拿归案,将他押入京城府衙,上报父皇,转交刑部。”

李昭:“你既不想牵连冯家,这便是最好的办法。”

言罢,他理理袖袍,由下人引路,离开冯府。

冯道先惊惶地擦额头上的汗,急忙进了书房,叫人到书房议事。

如李昭说的,太后将卫圻看得如眼珠子那般重,雍元帝与长公主自小关系亲厚,也定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冯家倒霉,无端被牵扯进去。

所以,哪怕为了冯家,这个刺客有也行,没有也必须找一个顶替上去。

冯府外,李昭没有走冯府的大门,而是走的侧门,那里停了辆低调质朴的马车,只有一个马夫与一常衣装扮的侍从候在那儿。

与外表的朴实无华不同,马车内宽敞些,布置低调暗显奢华金贵,坐塌上铺了软实的毯子,前边连着坐塌摆了矮桌,上边备了糕点清茶。

即便这样,也能容下几人。

李昭不紧不慢,举杯抵唇,垂眸浅酌慢饮,耳边听侍从的汇报。

“属下去打探过了,昨晚人多,因两位公子争执落水而引了不少人过去,那刺客正是藏在人中。”

侍从:“只是那时现场稍稍混乱,没人在意,没人看到那刺客,在任将军到湖边后,跑得没影了。”

李昭听着,马车里只有侍从有意压低的声音,现在马车出了小巷,外面小贩吆喝声传进来,还越发大了,隐隐将侍从声音压下。

他稍作停顿,偏头掀开帘子,从小小的一方帘子往外看,哪怕昨日出了那事,也不影响京城百姓来往生意,熙熙攘攘,每个人脸上带笑,不受影响。

冯府在京城西侧,那多是京里达官贵人的府邸,走过大道,往皇宫的方向再走一段,便是安王府,还有公主府。

李昭受雍元帝信任,很得圣宠,雍元帝赐他的安王府离皇宫最近,那也是雍元帝为皇子时的府邸,在李昭弱冠,可以出宫建府后,雍元帝便将这座府邸赐给他。

而公主府则是太后疼爱长公主,特命人建的离皇宫近些,好让长公主想何时回宫便可回去。

李昭看了一会儿,果不其然,隔着半条街,远远地就看见写有公主府三字的牌匾,门关着,没人守,看着冷清。

几年前,公主府也不是现在这般冷清的,那时雍元帝与长公主也关系亲厚,太后更是疼爱长公主,时不时的,宫里有什么好的,总会送一份到公主府去。

大雍没有不许驸马入朝的规矩,公主府能有今日,除了长公主得圣宠外,也有卫驸马卫大人的功劳。

只是现在公主府没落冷清,也是受卫大人牵连。

李昭动作依旧,看着公主府在视野中隐去,他才放下帘子,闲闲后靠。

唯一能透光进来的口子被放下,马车里有些昏暗,侍从规矩低头,不敢抬头乱看,他话说完,没等到李昭的任何回应与吩咐,是以没有离开。

随后,马车里响起李昭的声音,似是疑惑:“争执落水?可有去探查过因什么起争执?”

“是花月楼的乐妓,清音姑娘。”侍从简单说了昨晚发生的事,“花月楼昨日弄了个竞价得美人的玩法,两位公子都想得到乐妓青睐,所以才闹了一顿。”

李昭:“冯游就算了,本就是纨绔,喜爱这些不足为奇。虽说卫圻近年来越发混账,时常让皇祖母气恼,但好歹是皇亲国戚,又有皇祖母看着,行事怎会如此出格?”

他自是听过京城百姓对卫圻的评价如何,据说骄纵高傲,最是轻慢,玩世不恭,最喜欢的便是去花月楼厮混玩闹,还是个男女不忌的。

前些年就是在花月楼与京城里的纨绔公子闹得过了,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进宫里将太后气得病了一场,雍元帝让人去公主府看似劝慰实则是敲打一番,卫圻才有所收敛。

这倒是与在宫里的模样有别,李昭见过几次,卫圻在太后面前可都是乖顺听话的,好歹是皇宫,怕是也不敢将宫外的邪性带进宫里。

在皇宫里,哪个贵人的身份不比他高?但宫外,不比卫圻的多得是。

他缓缓敛眸,轻叹:“冯游也是胆大,也敢去招惹他。”

“能让两位公子争相斗的女子,本王倒是好奇是何佳人。”李昭说,“你去查一查那乐妓的底细。”

侍从抱拳领命:“是!”

他要转身出去,被李昭出言拦住:“你说,任在野到湖边的时候,刺客已经不见身影了?那么多人,竟是没一个见过刺客?”

“是。”

李昭凝神想了想,忽然问:“谁说的有刺客?”

侍从不明所以,却还是如实回答:“回殿下,是任将军。”

李昭摇摇头,一口断定:“不是他。冯游与卫圻争执时,他还未到湖岸,即便到了,也不见刺客踪影,哪里会知道刺客一事是真是假。”

他抬眼,语气平缓:“他之前,是谁?”

侍从想了想,道:“是冯游公子身边的,冯家下人。”

“你去查,当时究竟如何,查清楚了再报上来。”

“是。”

太后亲自下令,震慑冯家,出了这事,冯家安分了许多,连冯游也接连几天不出来招人嫌了,被好好地拘在家中同夫子学习。

卫圻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他左肩脱臼,虽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严重,但也不轻了。

卫璟让人去请黄大夫过来看过了,又帮他接骨一遍,开了药,只说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太后担忧,也派了不少人过来,又是赐药又是赐金银的,还顺带派了太医来,又将卫圻折腾捣鼓了一番。

完了还被拘在府里,哪里也不给去。

卫圻沉默无言,转头看木桃按照黄大夫的药方开的药,包得四四方方的,有旁边精美白瓷茶壶差不多高,另一边,太医开的药更厚实。

卫圻嘴角抽了抽,觉得这药量,和卫璟的有得一拼了。

哪怕被耳提面命,卫圻也不老实,听闻卫璟身子大好,可以到院子里多呆晒太阳赏景后,便时不时去找卫璟。

卫璟的院子实在单调,铺满的石子小路直通走廊,旁边的花坛满草,除了院里的枯白老树和石桌石凳,再无其他。

走廊檐下空荡荡,因怕卫璟身子骨弱,受不住花香,所以没有摆花盆。

两兄弟又坐在石桌前,一个脸色苍白但神采不错,一个面无异色实则残手,很有难兄难弟的即视感。

作为兄长,卫璟柔声象征性问:“阿圻休养几天了,左肩的伤如何了?”

他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久离房间,连院子里也不能多呆,下人生怕他出去一圈带病回来,是以在这上面不敢松心,从不轻易让他出院子。

卫圻:“谢兄长关心,伤势已经大好,不必忧心。”

卫璟轻轻挑眉,目光不着痕迹看一眼他的左肩,没有出言戳破,只道,“这次多亏任在野及时救你,不然那样冷的天,你还受伤,要如何是好?”

他自然不知道卫圻身上的伤不是所谓刺客伤的,而是任在野救人太用力给他扯脱臼的。

他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顺势将伤推到别人头上,还附和卫圻胡扯的栽赃,反过来让卫圻欠了他个人情。

想到这里卫圻眸子微闪,暗暗咬牙。

“听闻前几日任在野递帖子到府中,被拒了?”

卫圻瞥应岑一眼,点头。

确实如卫璟所说,在敌人不明确的情况下,太冒头不好,何况卫璟与任在野从小一同长大,在外人看来,关系本就亲近。

如今任在野是北临将军,握有兵权,随意的举动在朝堂里扯筋动骨,卫圻这时候自然不会上赶着与他纠缠。

卫璟道:“不论如何,这次总归是欠了任在野的。不过除了他,安王也递了帖子过来,也被我拒了。”

卫圻不语,李昭的拜贴一直是递到卫璟这里,前几年卫璟实在病重,李昭没送拜贴,近来身子骨好不少,才递帖子来。

卫圻不甚在意:“应是想来看看兄长病情如何了吧。”

卫圻转头,目光落在卫璟脸上,见他嘴角笑意渐渐敛去,眼睫下垂,让人看不清眼中神色。

卫圻眼眸微闪,下一瞬卫璟嗓音低沉而轻柔,纠正他:“是想来看望你吧,不过与其说是看望,不如说是试探。”

“兄长?”卫圻有些诧异。

“阿圻,凡事都要留有后手。”卫璟打断他未完的话,清亮柔和的眼直直看向卫圻,“这次是误打误撞,也是任在野助你,但人多眼杂的,总有人知道其中究竟,他们也总有办法翻地三尺,查个清楚。”

卫圻面上听着,身体却一阵阵发麻,越发觉得冷,心微微发沉。

卫璟几年来不管身外事,只一个劲呆在房间养病,现在却突然这么说,话里话外都表明他知道卫圻究竟做了什么,还暗示他做事彻底,不心软仁慈,不留疏漏。

卫璟不似外表那般不问世事,置身事外,他也有自己的计算筹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直到现在才外露。

果然。

卫圻想,卫璟果然有事瞒着他。

只是卫圻无端觉得心慌,因为卫璟对他的隐瞒,还有卫璟未知的筹谋。

卫璟究竟背着他做了什么,才会让人不管他和长公主的身份,将他贬为庶人,流放荒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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