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妍万万没想到，在短短几秒内会发生这么多突发状况。

她下意识搜寻枪声的位置——不远处，只见一队越野车，穿着军装的人从里面快速下来，人均持有一把枪以及防爆盾。

军队？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在华夏土地，对军队的信任是早就扎根心底的。可林婉妍此刻不觉得有多开心，她把目光转向提着斧头的苏黛。少女微垂着头，脸埋没在发丝下的阴影处，看不清表情——林婉妍却觉得非常不妙。

苏黛的这种气质……

如果没记错，梦里面曾出现过几次，然后她越来越冷血。先是随便利用别人，抛弃上一秒还帮过她们的人，到后面对杀人已经毫无顾忌，只要是有潜在的威胁，她会二话不说直接砍杀，谁劝了，她也只会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TA会害死我们呢？”

……等一下，她怎么总觉得，只有自己一直在劝人啊？

楚清秋和池旭呢？她俩看到苏黛这样，难道没反应吗？还是说她们也觉得苏黛是正确的？

林婉妍又觉得大脑传来一阵刺痛。她仔细回忆着，好像在某一天开始，三人忽然就变得极为残忍，抛弃了所有的善良。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可她在三确定，记忆没有出现断层——确实是在某一天她睁开眼后，三人就变成这样了，论她怎么询问都说没事。

……算了，反正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姐妹们受到伤害！

林婉妍大喊了一声：“黛儿！冷静一下！”

她的声音似乎把苏黛拉回了几分思绪，对方抬头看向她，眼神在一瞬间的浑浊不清后又慢慢变得清明。

在这段时间里，训练有素的士兵已经将他们全部包围——当然，大汉们没有再控制住姑娘们。他们很确定，只要自己敢动一下，军人手下的枪会直接收割他们的人头。而苏黛的动作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远处的女疯子随时都会引起爆炸。

没有什么比命重要。

大汉们投降后，军人们很快把他们都控制住，并把三人护在身后。一个高大的军人带着另外两人朝林婉妍走来，温和又不失沉稳地道：“这位女同志，可以把他交给我们吗？”

林婉妍巴不得，她身体接连受创，早就不想保持这个胁迫人的姿势了。于是她点了点头，另外二人压着大汉往外面走去，时不时传来一句“老实点”“别乱动”。

林婉妍不由得想，这家伙估计给吓惨了……连着看了几个昔日兄弟死在面前，还被她差点刀了，还没疯都算他幸运。

“您真的很厉害。”

林婉妍目送那个大汉被带走，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回过意识。林婉妍摆摆手，刚想说点什么，一抬头，却愣住了。

那是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庞。

在数月前，她们曾在度假村救过一名警察，而这位警察又是她们梦里的B市基地首领——钟鸣箫。

发觉林婉妍呆愣地看着自己，钟鸣箫顿了一下，担忧地询问：“同志，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呃……不是，我只是没想到这边会出现军队。”林婉妍急忙想了个托辞。当初为了自保，四人是没有告知对方身份的。换言之，在钟鸣箫眼里，她们都是陌生人。

但她也不打算告知对方，刚刚她和楚清秋进行了很速的一个眼神交汇，凡事静观其变，而且她们不打算去B市基地，说这些也没用。

钟鸣箫了然地点点头：“也是，这里离各大基地都有一段距离，也比较偏僻。我们是B市基地的军队，这次出来搜寻物资，在山下的休息站发现有幸存者被这些人的帮凶控制住，便出手帮忙。得知山上也有同伙，我们才过来的，还好你们没有受伤。”

林婉妍点点头道：“谢谢你们了，末日大家都不容易。对了，休息站好像有一个女孩儿……我们没能力救她，请问她怎么样？”

钟鸣箫犹疑了一下，回答：“她……还好，现在在车上。”

“那就好。”林婉妍松了一口气。

在团团士兵的保护下，这片区域显得安全许多，连黑夜似乎也不能让人恐惧。钟鸣箫已经带人去搜物资，林婉妍带着王炸也跑到姐妹们身边，给每个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刚刚九死一生，说一点都不怕是不可能的，唯有真切的肢体接触才能让双方放心。

在抱住苏黛后，林婉妍凭借身高优势狠狠rua了一下她的头：“你担心死我了。”

苏黛沉默了一下，一拳砸她肩上：“这话该我来说。”

林婉妍被砸得呲牙咧嘴，但也放心不少，至少苏黛现在状态正常了。

王炸围着每个人来回走着，不住地发出声响，池旭让它蹲在自己脚边，它才终于停下。

接下来便是惯例的询问，这种打官腔的事情自然由楚清秋负责。姐妹们恨不得把刚刚那个大汉给剁了，她本人倒是没怎么收到影响，思路清晰地讲述事件全过程。便利店内的尸体也被钟鸣箫发现了，惊讶的是，那个被林婉妍割喉的大汉居然还活着，大概是她当时受药效影响，力度不够重，并没有造成致命伤。

林婉妍听到这个结果后也只是点点头，而池旭却紧紧捏了下她的手。她会意地看了对方一眼，眼神示意她安心。

她知道大家都在担心什么。就像苏黛最开始担心的那样，从A市到首都的距离，末日求生，不可能一点血都不沾。但无论有些东西再怎么混蛋，人命的重量也不是能轻易称取的。杀人这种事，能晚一点就晚一点吧。

对于剩下两具尸体，在林婉妍指了指王炸后，军人们便了然。军犬和人不一样，它不懂得人命的价值，它只知道要保护主人，杀死一切敌人。此刻它不仅不害怕，还毫无负担地靠在池旭的小腿上。聪明如王炸，立了大功的喜悦远不及对主人的担忧。林婉妍莞尔一笑，拍了拍它黑乎乎的脑袋。

“对了，那群混蛋去哪了？”林婉妍站起身，环视一圈，身边只剩下姐妹们和军队，奇怪地问道。

“刚刚被一批军人带到后山了……他们回来了。”池旭小声跟她说。林婉妍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位军人返回，但也只有他们。

大汉们的结局，一目了然。

B市基地大概没有监狱一类的地方，这种杀人犯也不可能被千里迢迢带入基地。但身为军人，又怎能把这些人随意放走，难道去祸害下一批人吗？

就地处决，是最快的方式。

林婉妍抬头看向远方，天色不知何时，已经从纯粹的黑变成深蓝。

她知道，这昭示着日出。

短短几天，却像过了一年。也许是接连不断的事件让她有些心力憔悴，仔细一想才发现属于她们的末日之旅才开始没多久。林婉妍抚了一把被清晨微风吹乱的碎发，竟无比感慨。

太好了，她和姐妹们都还活着。

而另一边，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传来。

“我知道……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们有自己的打算……”

“对，我们的家人……真的非常感谢，希望你们……”

池旭和苏黛已经去车上收拾东西。军人们还把搜出的一部分物资匀给她们，她们也不客气，毕竟在解决那些大汉上还是出了不少力的。林婉妍也想去帮忙，被两人以中药受伤的理由赶到一旁休息。她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蝴蝶结绷带，刚刚苏黛抓着她一通消毒包扎，她很感动，但苏黛还是那么喜欢蝴蝶结。

不知何时，谈话声停下，而一个熟悉的脚步逐渐朝她靠近。林婉妍回过头，果然是楚清秋。对方脸上带着几丝疲惫，全身也不似之前的一丝不苟，却带着如春风般的微笑。

“学姐，谈完了？”

“嗯，他们问我要不要去B市基地，我回绝了。”楚清秋把一丝散发撩到耳后。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提其他事情——她们都清楚对方所想，这就够了。

“那是，咱们走自己的独木桥。”林婉妍乐滋滋地起身，揽着楚清秋打算回车上。

她们礼貌地跟钟鸣箫道别，军队这边也休整得差不多，准备离开。钟鸣箫再次表示了注意安全，撑不住一定要找就近的基地，明白对方出于好意，二人也一一应下。

就在这时，一个军人忽然跑过来，对着林婉妍和楚清秋说：“车里面有一个幸存者女孩说见过你们，有两句话想说。”

“我没……”林婉妍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前不久那个求救的身影。

……是她？

想到那个女孩，林婉妍心里百感交集。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们的确得到了对方的好意，但也抛弃了对方。她想见抛弃自己的白眼狼，是出于什么理由呢？

楚清秋并没有反对，林婉妍便点了点头，由那位军人带到一辆车边。车里坐着好几个幸存者，此刻都疲累萎靡地靠着，长期的压迫却又让他们不敢睡着。

而那其中，清丽的少女显得尤为突出。她看向这边，林婉妍一瞬间羞愧到不敢回看。

“还好你们跑了。”

“……？”

少女柔和的嗓音让林婉妍疑惑地抬起头，她本以为对方会痛骂自己，或者跟这些军人控诉。

可是都没有。少女只是客观地陈述着，指了指自己被扯破一半的衣服：“那些人想抓住你们……后面你们跑了，他们发现是我做的，就把我打了一顿，还□□了我。”

“……对不起，没能救你。”林婉妍难过地用手绞着衣服。同为女性，她知道在那种场合下有多么痛苦。

少女却摇摇头：“我只是在赌，毕竟你们没有义务帮我，既然我赌错了，就要承担后果。反正他们已经受到了惩罚，不是吗？”

楚清秋也歉意地开口：“我们欠了你人情，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尽管提。”

少女微微叹了口气，扶着车门，一步步走过来，在自己的外套里掏着什么：“说这些也没意义，至少阻止了更多人受害。对了，我在休息区找到了一些东西，可能对你们有用……”

她的双腿颤抖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林婉妍本就愧疚，看到这幅场景，急忙上前，想扶住少女下车。

在她靠近的一瞬间，她只看到少女从口袋挥出一道冷光。

但那道光还没碰到她，林婉妍已经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同时，以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速度挡在前方的楚清秋，衣衫前襟已经被一片鲜红打湿。

林婉妍最后看到的，是楚清秋嘴角一抹安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