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和演员少有同台时刻，除了各大晚会盛典、颁奖礼扎堆的年末。

序归许在掌声中落座回自己的座位，艺人区首排。

顶流序归许向来是此类活动钉子户，不论他当年是否有热门入围作品，都雷打不动地参加，不厌其烦地陪跑，与平时除了巡演期外很难见到人影形成鲜明对比。

有人调侃他是晚会街溜子的，有人说序归许那爱凑热闹的一生的，有的拍下他在签名墙上娴熟签名的照片，配文“晚会公务员准点打卡上班”，有的吐槽每年在这时候看到他，就像看到摸了一整年鱼的同事突然开始996一样神奇，还有人正儿八经地评价他得失心重，把奖项看得太重要。

最后那个评价倒也并非过于严肃，毕竟序归许曾被爆出著名录音之“金羽奖算个屁，评委屁都不懂，吃狗屎”——只因他当年陪跑。

只是了解序归许的歌迷觉得奇怪，序归许年年参加数十个此类活动，陪跑也不在少数，更何况那年他的入围作品本就不是夺奖热门，怎么单单这一个陪跑奖被他骂得如此难听。

“金羽奖算个屁”、“金羽奖、屁都不懂”、“金羽奖吃狗屎”在热搜上挂了三天，导致直到现在搜索金羽奖，这几个后缀都如影随形。

不过今年序归许没有陪跑，他刚拿了金珀奖的最佳原创电影音乐，金珀奖是电影界最具含金量的三大奖项之一，这奖拿到手，歌迷舒了一口气，自觉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

歌迷舒了一口气，经纪人肖沐却没有。

金珀奖今年玩了个花样，赞助商是某互联网公司，正在推广一款自研AI产品，为了达到更好的宣传效果，今晚没有指定的颁奖嘉宾，全靠AI算法自动生成属于得主的幸运之神。

这种玩法倒确实热闹，娱乐性戏剧性拉满，往常不少艺人或是真忙，或是为了装作自己通告多，常常会提前离席，粉丝也会因自担离场提前离开，而今年这场颁奖礼已快接近尾声，却依然座无虚席。

“最佳男主角”

屏幕上出现五个大字，全场在最佳女主角颁奖结束后，又一次陷入无声，最佳男女演员是电影奖永恒的瞩目奖项。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几位入围演员作品的精彩片段，播放结束后，大屏幕上随着一声重响出现两个相交的巨大空心圆圈，左圆上方打出“最佳男主角”字样，右边则打出“颁奖嘉宾”四个字。

两秒后，右圆中央开始随着鼓点迅速滚动不同姓名，序归许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屏幕。

突然，聚光灯从他头顶洒下来，与此同时，他的名字被定格在圆圈中央，两侧屏幕上出现他的脸。

只不易察觉地僵了一秒，随即开怀地笑了一下，笑得女粉丝们叫了一片。

他从容地站起来，伴随着移动的聚光灯走上舞台。

颁奖人确定后，圆圈上会弹出一些关键词句，而颁奖人需要根据这些关键词句来确定得主并宣布。

这些关键词句由AI大数据在网络提及率高的词句中自动选取，如果仅与得主有关，会显示在左圆中，如果与两人都有关系，则会显示在两圆的交集内。

序归许侧身与众人一起抬头看向大屏幕：

左圆：触及现实

交集：年少相识

左圆：孤独的纯真

交集：王不见王

关键词打到这里，台下已是一片轰动，左边屏幕上出现黑暗中祝唐远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序归许没有回头，继续侧头看着大屏幕，余光扫过左面屏幕上隐在黑暗里的祝唐远，唯一能看得清的，是他八年前吻过的平直的嘴角。

左圆：纯真的恐惧

交集：人血馒头？

至此台下已彻底沸腾，别说各家粉丝所在的观众席，就是艺人、媒体席，甚至一些资方代表都骚动起来，有与旁边人大家都懂的相视一笑的，有窃窃私语交换八卦的，有长着眼睛看左右屏幕上的两人要如何下台的。

左圆：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的设计，却又毫无表演的痕迹；

交集：绝口不提的旧友

左圆：每一个眼神倾诉千言万语，将自闭症患者的复杂情感和坚定信念完美呈现。

交集：飞黄腾达的故人

AI最后提示序归许公布得主。

序归许将视线从大屏幕上收回，转回身，凑近立式话筒，欲言又止似的半晌，终于语气轻松地开口：“原来大家是这么描述我们的，”说完看向台下某个他每场晚会都会事先锁定的人所在的方位，笑着歪了一下头，“那么，我飞黄腾达的故人，我这就提起的旧友，最佳男演员祝唐远，恭喜。”

同样一束银白色的灯光打在台下某个身影身上，那个身影系着纽扣站起身，朝后方微微鞠躬，稳步走向他，面容逐渐变得清晰，可能是他错觉，竟然恍惚觉得对方最后小跑了两步。

镁光灯将人烤得炙热，序归许调整了一下呼吸，赶在祝唐远来到身边前平复下仿佛比他的脑子更先知道获奖人的心跳，以千百次想象中肆无忌惮、游刃有余的模样，体面地迎上在最近社交距离内递出右手的对方，听见对方也轻描淡写地笑着说：“好久不见，这就提起我的旧友，让我飞黄腾达的故人。”

台下一阵笑，想看剑拔弩张氛围的人失望了，另一批人兴奋了。

当年祝唐远掌心里磨得血肉泛滥的地方应该已经长好了，摸起来平滑柔软，序归许握一下就不想松开。

当然还是不得不像所有颁奖嘉宾一样，将奖杯递给获奖者，握着手拍一张合照后就松开。

序归许右手垂回身侧，虚无地回握了一下。

不够，饮鸩止渴，不如没有。

有了就想要更多。

主持人适时就位救AI捅下的篓子，暂时打断了序归许突然疯长、不受控制的想法：“哇哦，我们今天最后这两位可真的是重量级啊，一位是能将文艺片演得叫好又叫座的金珀影帝，一位是我们今年巡演场场爆满的实力歌王，碰巧，两个人居然还认识，还是我们年少相识、王不见王的故人旧友，两位要不要分别说一下各自的感受？”

主持人一边说一边转头回cue AI给出的关键词，不过跳过了最引热议的那四个字。

好的，原来主持人不是上来填补AI捅下的篓子的，他是上来扩大这个篓子的。祝唐远想。无所谓，就算再提一遍那四个字，也是他应得的。

沉默，观众席也沉默。

“我先借今天这个喜庆的场合再说一下吧，”序归许笑着打破了沉默，“没有人血馒头这个说法，很多年前我就在微博上澄清过，希望以后大家不要再把这个词用在我和我故人身上了，谢谢大家。”

序归许随意地捏着话筒尾端，一只胳膊横在胸前，托着另一只手将话筒凑在嘴边，吊儿郎当地回头看一眼大屏幕上用烫金的字体写着的一左一右他和祝唐远的名字——还是觉得好像请柬。

称心合意。就是自己今天这个衣服没穿对，早知道……

序归许这么想，就直接这么说了，他伸出左手朝向大屏幕，诚邀大家欣赏一般：“我觉得就刚才我故人上来时候那束银白色的光啊，还有这个字体，你们说像什么？”

肖沐两眼一翻，认命闭眼，就知道他要整这死出。

观众席上不知道是谁带头喊“婚礼”、“结婚”，没两下还真成了规模，序归许满意，但也不敢玩得太大，他点点头压了压手势，示意大家收声：“对，我感觉我今天特别像来参加我故人婚礼的，我穿得太随意了，这个场合又太正式，让我感觉自己十分失礼，如果提前知道我有荣幸成为今晚这么厉害的奖项的颁奖人，我一定会，”

序归许说着十分松弛地在颁奖台上转了一个圈，展示了一下自己十分松弛的卫衣。

一定会穿成祝唐远的情侣装。可惜没如果。序归许不无遗憾地想。

“和我故人一样，穿德尼，品质之选，”序归许cue到祝唐远代言的高奢服装品牌。

台下笑起来，序归许永远不按常理出牌，永远随地大小脱口秀发疯，永远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谁都习惯。

“那么，希望我的故人真正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邀请我，给我一次盛装出席补救的机会，好吗？”序归许说完笑着看向祝唐远。

他知道祝唐远刚才一直在看自己，但直到现在，状似无意地环顾四周调笑完一番，才蓄了决心郑重回视，要一次再见的机会。

祝唐远看着他沉默半晌，吐出几个字，语气认真：“我不结婚。”

肖沐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得，怪不得序归许这么多年对这个叫祝唐远的念念不忘呢，搞半天这两人疯一块儿去了，原本待会儿热搜第一应该是“祝唐远 最佳男演员”，在被序归许手动替换成“序归许祝唐远 婚礼”以后，又被祝唐远简简单单四个字一杆子支成“祝唐远 不婚主义者”。

好好好，省了一笔公关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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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现在-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