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胡说些什么？！”

她当真是低估了陆寅的无耻程度，逼迫她叫他这个夫兄为夫君也就算了，不过是在言语上的文章，可方才他又问的是什么逾越人伦的荒唐话。

——你亲三郎的时候，当真不会想起我吗？

令芙下意识反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被他抵在树边，逃不脱桎梏，下颌又被他抬起，被迫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干脆闭上眼睛，却察觉到脸颊变得滚烫。

“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还是你在心虚？”

陆寅不紧不慢道，“说谎话可不是好孩子。”

她被戳破心事，心里不断反驳，却只是徒劳。

她还记得新婚时，三郎第一次试探着想要亲吻她，却被她推开，那时在她脑海里浮现的，就是他的脸。

不！可那绝不是因为她对他有什么念念不忘的心思，在泉州的那次意外，他们都不清醒，她又不知道他是谁，怎么会有别的想法。

只是后来和三郎在一起时，她偶尔控制不住的比较……若不是曾经跟他阴差阳错的那一晚，她断然不会想到陆家大公子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正不知如何辩解，却听到陆寅微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旋即，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了她的心口。

他没再说话，可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她的心跳得太快了。

陆寅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娘子因为他的逼迫而羞愤染红的面颊，薄唇微抿，幽沉的眸光遮盖住了内心的波澜。

他当然知道她心里没有自己的位置。

方才那些话，也不过是妒火攻心之言。

是假的又何妨，等她和三郎分开，迟早他会让她心里有他，强扭的瓜不甜，可若是试都不试就此放手，又怎知会错过什么。

他身不由己放弃过一遍自己的命运了，凭什么这次还要放手？

寺中森严有序，陆寅既然在这里拦住她，必定是不会有人自此经过的。可身处此地，仍是令人有些敬畏。令芙咬了咬唇，不想再和他继续无用的攀扯，而今日正好，她也有话要对他说。

“陆寅，你有没有想过，纸包不住火，我与三郎和离之后，若是有人发现你我……”她顿了顿，不知如何称呼二人的关系，轻叹了口气，“那会是什么后果？”

“你在朝为官，深受官家重用，又不是寻常百姓，这样有违纲常的事情，岂不是要被天下人斥责。”

“我听说过一个案子，布衣黔首之家闹出兄弟争妻的丑事都要被指指点点，何况你我，难不成你想让我也被关进宗祠动刑，或是沉塘——”

“自然不会，”陆寅打断她的话，微微皱眉，“一切都交给我，绝不会让你受人非议。”

她忽然有些激动，倏尔睁大眼睛，怒目道：“能有什么万全之策？难道要我更名换姓，叫这世上再无柳令芙，叫我被你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在世人眼里消失？”

“不会。”他淡淡道。

陆寅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明净的杏眸，一张笑起来温婉甜蜜的容面，此刻扬声质问，脸上写满委屈和愤怒，楚楚可怜。

太有欺骗性，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十六岁的小娘子，却生了一副大胆且玲珑的心肠。

就连生气和恼怒都装的如此像，他险些就要忘了还要陪她演下去，差点中了她的圈套。

令芙被他平静而淡漠的回答打了个措手不及。

心里一紧，怀疑他已经识破她的意图。

她不信陆寅对她势在必得的背后，没有他蓄谋已久的计划。

她能想到的带来的后果，他肯定早就想到了，兄夺弟妻的确无耻至极，可她并不觉得陆寅会放任这件事被天下人议论，更不会让陆襄被人耻笑。

可是……她看不透他究竟在背后筹谋了些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份未知的阴谋，她愈发觉得陆寅可能不会轻易放手。

她原本的计划在他面前怕是不够周全，幸好高舒光今日暗暗用她曾经给她的香方做提示，约她见面。

离开京城的计划，她必须找她帮忙。

沉默良久，陆寅忽然开口道：“你不用担心以后的事情，我没有要你牺牲什么的意思。”

“只要你想，你永远都是泉州柳氏的家主。”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弯了弯唇角，语气变得轻而慢，“让我如你父亲一样入赘，也无不可。”

前面的话还令她心中一颤，去分辨真假轻重，可后边这句，却仿佛是在与她**开玩笑。

她冷下脸来，“你叫我怎么相信。”

“我知道你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轻易相信了我，”陆寅道，“可是有一点，我能保证。”

“芙儿，和我在一起，你就是你。我知道你当初想要嫁进陆家并非贪慕什么高门贵妇人的风光和尊荣，”他看着她的眼睛，一贯深不见底的眸光忽然给人柔情似水的错觉，“我会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可是这些，三郎他会懂吗？”

凉风阵阵，令芙自然不会信他的话，却也有些沉默，指.尖掐了一下掌心，感受到切实的疼痛。

既然无法从他口中套出他的计划，她也不想再激怒他，于是轻轻垂下头去，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

片刻后，仿佛有所松动的样子，怯生生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

“你真的不会骗我？”

“不会。”

……

之前她和陆襄亲耳听到官家召陆寅进宫复命，的确不假，陆寅离开后，她急忙去找高舒光究竟在何处。

心中也有些好奇，为何今日舒光要用这种方式暗中提醒她见面。

那道熟悉的佛香是上次为大公主祈福的法会时她特意重新调配的香方，原本只是想借皇后赏识的名号替自己名下的香馆做招牌而已，却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样的用处。

不过若是想要见她，直接来找她便是，令芙总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古怪。

直到有人迎上来替她引路，走到一处偏僻的院落，见到带着帏帽的高舒光时，这种猜想愈发笃定了。

许久未见，她仍是初见时那副端庄清丽落落大方的模样，可令芙却知她脾气古怪，与外表截然不同。

思及此，她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笑。

表里不一，谁不是这样呢？

“你笑什么？”高舒光皱眉道。

令芙抿了抿唇，“没什么。”

她轻哼一声，倒也没在意，摘下帷帽叹道，“约少夫人见一面，真是难如登天。”

说着上下打量她几眼，目光落到她略略有些异样的唇瓣上，睁大了眼睛，惊愕道，“陆秉行干的？”

不等令芙开口，她又道，“来崇华寺也敢和弟妹私会，果然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情，我就知道。”

“为了不让他发现我来见你，亏得我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个法子，”高舒光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道，“不过这样也好，看样子，今天找你要说的事情，这世上也只有你能做到。”

令芙闻言有些诧异，“你今日有事要与我说？”

高舒光点头，“不是要你帮忙，而是做个交易，并且——”

“既是我的意思，也是官家的意思。”

这话让她毫无头绪，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一下，“我一介弱女子，官家能有什么事需要要我来做？”

“可今日这件事偏偏只有你能做到。”

她心头忽然跳出一个模糊的猜测，沉思半晌，却也找不出头绪，只是潜意识告诉她，即便是官家，再大的事情，也没有她急需摆脱陆家兄弟二人的纠缠重要。

她是个商人，只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于是不等高舒光挑明究竟是什么事情，抬眸轻轻一笑。

“可是舒光，今日我找你，也是做个交易，我和你的交易。”

高舒光自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轻轻蹙眉，“可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

“你想说那是官家的意思，官家九五之尊，既然开口要和我做交易，必然是条件丰厚？”

“可能与官家做交易的事情，可想而知，要冒多大的风险。”

高舒光笑笑，“也是。”

她开始好奇她有求于她的事情。

“那我和你的交易，有风险吗？”

令芙摇头，弯唇笑笑，神情灵动俏皮，“一本万利。”

“我不知道官家派你来和我商量事情，能给你什么好处，总之他是帝王，无论报酬是什么，舒光你都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可是我不一样。”

“你帮我一个忙，我能回报的将是毕生所有。”

“这话有点空泛。”她不上当，但是心中其实在想，过去她其实欠令芙一份人情，要她帮忙的事情，她也不会推辞。

“我想离开陆家，”令芙直接了当对她道，“可你也知道，陆寅对我步步紧逼，我不可能顺利离开京城。”

“即便能够离开，说不定刚出了京城，就会被他追上来。”

高舒光一怔，定定看向她。

“所以我有个计划，需要你帮我才能行。”

“舒光，若我顺利离开京城，此生怕是再不会回来，柳家世代行商，攒下如此家业，光是京城的产业便已是规模庞大。”

“你若是肯帮我，日后这份生意，有你的一半，我们合作。”

高舒光眸光微闪，“你是看透了我的。”

看透她不甘心嫁人生子，做个普通的贵女，无处施展的野心，自然经不起这样的诱惑。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可能不知道，答应你这件事，和官家所托两相冲突。”

“不过我和你一样，我当然是选对我最有利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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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