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小轿走后门回到沈宅,没惊动任何人,兰舟欢喜地来报:“姑娘,珍珠琉璃屏回来了,是死当。”这可是姑娘最喜欢的屏风,养殖的珍珠出数量少,通透些的琉璃烧制更是不易,单单是这两样都要攒上一年。

这么快?

沈青洮直觉不对,圣上赏赐马府虽没有真金白金,但城外的百亩良田价值不菲,原先二十一样嫁妆,只有商船断货的时候,需要赔付已下了订单的客人违约金,当了三件周转,这两月以来也只送来一件西洋钟,再如何挥霍也没有到当掉这屏风的地步,哪里出了问题?

近日马府无甚大事,这笔银子若不是用在京城,那马府不在京城的人,只有马书恒。

马书恒是马家最小的孩子,她上次见时才十岁,小小年纪倨傲得很,只见过那一回,还是马夫人领着他来要东林书院的推荐信,幼学之年便夸下海口,认定他以后大有可为。

姜嬷嬷送他到了江南东林书院拿着推荐信前去考试。

没考上,马夫人怪她的推荐信不行。

沈青桃想起这桩往事,怄得不行:“春雨,打听打听鹅湖书院马三少爷。”

虽然东林书院不要他,但南方文风鼎盛,大大小小的书院林立,二等书院也比北边的好上许多,他也算是没白去。

但这屏风她不想要了,膈应。

————

马夫人和马书林再一次不欢而散,马书林已膝下有子为由拒绝续娶,就牵了马出去说是散散心。

留下马夫人坐在房中,现在她无暇去想大儿子的事,一旁的小几上放着一副画轴,她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新换的木制梅兰竹菊雕花屏风。

大红酸枝木的屏风精雕细琢,木头本身没有镶嵌多余的珠宝,清雅名贵,但不够,她想起之前摆在这里的珍珠琉璃屏,木框中填满圆润的珍珠,菱形的琉璃片透过阳光在地上照出七彩的光芒,富贵逼人。

南珠凋零,东珠是皇室贡品,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珍珠,全都镶在一个摆件上,没有穿成链子或是点缀在首饰上,可以戴出去惹人眼红地炫耀。

儿女都是债,是她上辈子欠的债。

江南多世家豪富,书恒想在江南书院拜个先生,这拜师礼就不能轻,有名的文人并不缺钱,缺的是心意,不知道这副白鹤图够不够表达她们的心意。

马夫人眨眨眼干涩的眼睛,将视线转到小几上:“姜嬷嬷,好事成双,只一幅画略显单薄了些,”她咬牙道:“送两样东西出去,购置些好颜料装好了一块送去。”

她心口一阵刺痛,仿佛心在颤抖着滴血。

姜嬷嬷有些犹豫,这么多银子要是留下,府里这两年就不用发愁了,她劝道:“夫人,三少爷的事要不要缓缓,荷香院那位的肚子已有七个月,今年就能生,大少爷需要尽早续房,二姑娘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嫁妆也得准备起来,还有两位表小姐的添妆…”姜嬷嬷没继续说下去,窟窿太多了。

钱,样样都要钱,她能不知道吗。

“铺子亏损了两个月,就先关了,田庄是个稳定进项,还有书林得的良田,过段日子收成了就好。”马夫人:“多亏那沈青桃留下的东西,老夫人那儿的白玉观音和屏风不相上下,真要是有了大窟窿,就拿它填一填。”

她的心头好都没了,那老太太的也该拿出来才对。

“书恒的前程不能耽误,还有书林。”他不愿意娶她看上的人,那就想办法让他自己想娶一个人。

马书林正是桃花朵朵开的时候。

他一大早到京郊跑马,对母亲催他再娶心烦不已,不过一分心,眼前就出现一位被马吓到的姑娘,她跌倒在地,看起来是扭伤了脚踝导致动弹不得,却只带了一个丫鬟出来,搬不动她。

又来了,马书林心想。

不知道是谁传他喜欢英雄救美,一些小门小户的姑娘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到他面前受点伤,期望能改变命运。

这位手段高明些,还能查出他的动向。

他坐在马上没动,也没有好脸色:“姑娘没事吧?”

地上的姑娘痛呼出声,直到丫鬟检查为了伤势掀开一点盖住脚踝的裙摆,几句话的功夫那里已经红肿起来,亲眼看见伤势,马书林急忙下马察看。

军中人跌打扭伤都是常事,他看扭伤严重,经不住心软:“这位姑娘伤势严重,须得尽快寻大夫,要是姑娘不介意,我”

丫鬟对他刚刚的态度不忿,想开口被自家姑娘拦住,林三姑娘飞快道:“不介意。”她小小声补了一句:“我不介意的,麻烦将军了。”

马将军要抱她去看大夫吗?嘻嘻。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许是那年看花灯的时候,撞见他护着沈家姑娘,身手利落挥拳出腿的样子像极了话本里行侠仗义的英雄,以前他是沈青桃的英雄,现在他们和离,她有机会了,今天瞒着母亲悄悄溜出来见他一面,她想亲口问一件事。

马书林没有如她所想伸手抱她,他甚至没有伸手,而是让马儿跪下,又指点丫鬟正确用力将她抱起来放在马上,随着马儿站起来,她摇摇晃晃得害怕极了。

这时候马书林将丫鬟托上马背坐在她背后,指挥道:“将脚踩上马镫,手上可以扯鬃毛,抱稳你家姑娘,若是摔下来我只能接住一个。”

林三姑娘死死攥住马儿长长得鬃毛瘪瘪嘴,难道她还敢故意掉下去吗?

她身后得丫鬟明白姑娘脚上有伤,双臂紧紧圈住她:“麻烦将军了,送我们的马车望京亭。”

望京亭人少,马书林牵着缰绳慢慢走着过去,以免太快了将人吓下来。

一路上林三姑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直到进了马车她才鼓起勇气:“马将军,不知您现在心里有没有人?”

这是她最纠结的事情,他和离当天府中就进了别的女人,要是寻常妾室她并不在意,哪个男人没有妾室,但她不能接受他的心里有别人。

她要找的英雄只能爱她一个人。

“不关你的事。”马书林没有回答她,转身策马离去。

风在他耳边呼啸,落叶堆被马蹄踢散。

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林三姑娘咬唇,她并不死心,沈青桃准备再嫁了,马将军的心里还会有她吗,还是那个从边城过来的女人。

丫鬟看着她的伤,心疼道:“姑娘,不管马将军心里有没有人,隔壁沈宅大红绸缎都挂上了,沈老爷要榜下捉婿。”

“奴才看他心里总之是没有你,姑娘,要是老爷他也,您可要早做打算。”

“父亲应该不会去的,”林三姑娘:“林家子弟也能科举,没必要像以前那样去捉婿,沈家也是昏了头,不论休妻还是和离,再嫁总是更难听,沈青桃是无路可走,但是我有。”

“姑娘怎么就看不清。”丫鬟急道:“姑娘与沈姑娘一般大,老爷夫人为何迟迟不议亲,老爷是将姑娘留作备选,去年和四年前两次正科,林家无人中举,若不是此次恩科,下次正科又是两年后,再过两年姑娘就二十一了。”

丫鬟顾不得其他,坦言道:“上次我听老爷身边的顺子说,明年春闱为姑娘捉婿。”

林家没有人能出仕,那姑娘就得嫁一个官身。

林三姑娘如遭重击,呆愣愣地一路无话。

————

打更人又敲过了几更天,雄鸡报晓旭日东升。

考场外熙熙攘攘,送考的人均被拦在门口,巡逻的侍卫腰间配刀,考场内肃然无声。

沈青栩一直和东林书院众人呆在一起,有些东西不好拿过去,只能在入场前给。

沈青桃将一件貂皮裘挂在沈青栩篮子上面:“五哥哥,考房不避风,冷了就披上,休息的时候也能盖着垫着,都可以。”

沈夫人递给他一包散药材:“提神的,防风寒的,还有野山参片,篮子里原来的是林下参,用这个更好。”

不是都准备好了吗,她们怎么带了东西不告诉他?

沈老爷摸到腰间的荷包,解下来倒出散碎银两,肉痛地塞给侄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里面要吃好喝好多打点。”

沈青栩感动地收下小妹的貂皮裘,三婶的药材包,更加感动地拒绝了三叔的零花钱。

他只是去考试,不是去坐牢。

“三叔,考场里的伙食好坏都一样,侄儿身上有些银钱,九天考试够用了。”收回去吧。

他告别三叔一家,去和一旁等待他的同窗们一起进场,人群里的顾南秋只看了一眼沈青桃,转身一同走向考场。

十年寒窗磨一剑,今朝出鞘试锋芒。

考试的学子排成长龙,入口处有人搜身,将夹袄拆开,馒头糕点弄碎,一旁的墙根下站着一排检查出作弊的人。

沈青桃回到马车上。

现在她只能等,等考试结束,等到放榜之后,看谁能中举,她便嫁给谁,她讨厌这种感觉。

沈夫人上来了,她问:“母亲,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去考,要等别人考上了再嫁给他?”

为什么她想以后过得好,就要这样机关算尽将后半生系在他人身上,而不能自己独自过好。

十年寒窗磨一剑,今朝出鞘试锋芒。贾岛《十年寒窗磨一剑》

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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