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狐狸精的肚子月份浅尚且能藏住,她贸贸然带着德才入府,必然有人看见,有心人一打听是瞒不住的,书林有了庶长子,这娶妻一事便难了。
马夫人思量着将军府能够上的门第,男人年纪大些,不妨碍什么,女子在家从兄从父,若是门第高,不拘嫡女庶女,只要不像沈氏那个贱人,她有钱又如何,现在还不是门都不敢出。
“姜嬷嬷,听说沈氏归家之后未出过府门,又坏了名声,可怜她年纪轻轻,也跟我婆媳一场,你若是看见她身边那些个丫鬟,就将这几位大人的消息告诉她们。”
务必将他们的好告诉沈氏,这可是她精挑细选的好人家。
姜嬷嬷明白,拍着胸脯保证:“夫人放下,奴才这就让人在沈宅后门等着,那个不识好歹的兰舟常常出来,沈姑娘现在怀着野种,想来是着急再嫁的。”
马夫人忍不住想笑,她定下神来,沈青桃那里不能断,她要勾三搭四,她儿子才能有个好名声,她只能是因为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所以有了奸夫心虚和离,不能是书林的错,沈青桃啊沈青桃,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明日绸缎庄会送书林的衣裳来,让书林当面试一试,若有不妥,让那裁缝当面改动,过几日赏花宴,事关书林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姜嬷嬷笑着恭维,“大少爷英武不凡,不愁娶妻。”
外头的婆子匆匆来报:“夫人,大少爷带着何姑娘过来了。”
何田田在府中没有名分,奴才们都称一声何姑娘。
何田田远远就听见孩童清脆的欢笑,她几步跨进来站在院门处,脚下像生了根定在那里,不敢置信地目睹这一切,手上死死攥住一截袖摆。
她不动马书林也不好向前走,也站在门口尴尬地问安:“见过母亲,儿子带田田来看看德才,德才…”
“德才晨起时哭闹了一会儿,用过早膳便开始玩了,你看。”
马夫人对他们的到来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让人看德才踢着一个小皮球,一会儿又将皮球抱在怀里,在草地上迈着小短腿奔跑,偶尔绊倒在地上也要人哄,自己爬起来追要奶娘手上的滚灯。
姜嬷嬷跟着小娃娃一起笑:“皮球是夫人让人用藤条编的,外头衬了一层上好的小鹿皮,针脚密实,小小少爷刚拿到手就抱着不放,还有滚灯,这些东西府里原是没有的,都是夫人让赶着做出来的。”
马书林也跟着笑,他还担心是不是母亲不喜欢田田,才让人将德才抱走,现下对自己臆测母亲十分愧疚:“劳母亲费心了。”
何田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下向上攀爬,她浑身冰凉。
她的好儿子,已经将她忘了吗。
不过一个破球加一个在地上滚得灰扑扑的灯笼,就将他收买了,真是个不争气的。
她恐惧,父亲病危时她遇上这个一看就不是平民百姓的少爷,哄着他付了药钱后,她就想嫁给他,那怕是妾也好,怎样也好过她孤身一人在那漫天风沙的边城担惊受怕,怕那一天出现在勾栏,怕那一天被突厥掳走,父亲知道她的心思,临终之际将自己托付给他,他是个善良的人,他将自己收下了。
可是还不够,他是有妇之夫。
她又谋算了一个孩子,一个能让她不被忘在边城,能让她在府中站稳脚跟、母凭子贵的孩子。
她们相依为命,她们母子连心,她们——好痛。
何田田脸色煞白:“书林,夫人,我肚子好疼。”
没关系的,她还有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孩子。
娘亲不哭,娘亲会好好养胎的,求求你了,一定要平安无事。
一定要是个儿子。
何田田昏厥过去。
有人去请大夫,奶娘抱起被吓哭的马德才轻声安慰。
马夫人让人将何田田抬回荷香院,又送了些上好的补品,目送马书林跟去了荷香院,马夫人面上没有丝毫关心,只抱着马德才哄。
小娃娃哭到打嗝,很危险“奶奶,娘亲,娘亲。”小小的人说不了全乎话,只能一直重复。
马夫人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娘亲没事,她是肚子里有妹妹了,等妹妹出来,她就会过来接你。”
妹妹?是因为有妹妹了才将我送到奶奶这儿吗?
小娃娃止不住哭声,姜嬷嬷急了:“来看,看这里。”
她手中变出一个拨浪鼓,摇来摇去发出咚咚的响声,渐渐吸引了小娃娃的注意。
马夫人看得好笑,这老婆子也不知藏了多久,她要送东西难道自己还会拦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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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一去好半天,才捧着两个奇奇怪怪的筒状物回来,她纳闷道:“姑娘,这是什么,做木筒饭的东西吗?”
沈青桃一手接过东西,一手敲在这小丫头的发包上:“这是我准备的好东西,来人,去库房搬架木梯过来。”
一个婆子去搬木梯,夏霜沉默地跟上去,彩云聒噪地也跟上去,小嘴叭叭地问,
“姑娘,要木梯干嘛?”
“姑娘,您这是要去那儿?”
“姑娘,这是上次那两个瑷叇吗?”
“姑娘,兰舟姐姐和春雨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我托她们带了东西呢。”
夏露走在她旁边,额角青筋直跳。
她跟着前方的身影,不约而同地越走越快,却始终甩不掉耳边的魔音贯耳。
到了,沈青桃停住脚步,耳边立刻传来一句话。
彩云:“姑娘怎么这么急呀,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沈青桃灿然一笑:“夏露,扣掉彩云这个月的月钱,明日换一碗燕窝莲子羹来。”
彩云的碎碎念变成哀嚎,她笑得更加灿烂。
夏露跟上姑娘的坏心思:“是,姑娘,兰舟姐姐说明日江南的船便回来了,想来是有新鲜的莲蓬。”
正值五月,京城的荷花最早的也只是含苞待放。
等着木梯来时,沈青桃小心翼翼地将木筒拿起来试了试,地上的青草咻地出现在眼前。
她脑袋向后一仰,太近了,还有点糊,怎么和听说的不一样。
婆子扛着木梯来了:“姑娘,您要架在哪儿?”
彩云拿着另一个木筒摩挲几下,从较大的圆孔看去,另一侧的圆孔太小,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姑娘重金排队买的水晶片镶嵌在里面。
她将木筒塞给夏露,捂着胸口:“夏露姐姐,给你玩吧,这个太贵了。”
她才被扣了月钱根本不敢碰,先缓缓心痛。
沈青桃仰头挑选,大树,屋顶,院墙,若是能进司天台就方便了,观星阁很高的:“将木梯搭在院墙上吧,这里翻过去是父亲的院子不碍什么,外墙也高,外面也看不见。”
她一声令下,婆子寻地架上木梯试了试稳固,这才回头唤姑娘来。
沈青桃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上墙,院墙宽约半米,能站,她谨慎地向旁边挪步,抱住靠墙生长的树才松了口气。
彩云胆大,很快从梯子上探出头来,哇地一声:“姑娘,我还没爬过院墙呢,能看得好远啊。”
沈青桃举起据说能看到远方的木筒向远处的观星阁看去,京城内除了皇宫,数它最高。
看了几眼,她将木筒放下,紧紧抱住树干,是近了些,但是眼睛好晕,这和说好的不对啊。
是不是使用方式有问题?
彩云灵活地窜了过来,坐在院墙上看向皇宫的方向,发出惊叹:“姑娘,皇宫金灿灿耶,好漂亮。”
婆子将木梯跟着姑娘移到树旁,这里并不平稳,她捡了石头垫住尚不放心,干脆扶着木梯仰头,看不懂她们在干嘛。
姑娘怕高,夏露登上梯子将木筒递给彩云,示意她像姑娘那样放到眼前试试。
彩云毫无戒心的拿起来,听话的尝试,她眉头紧皱,不断地移动木筒,试图找到一个清晰的位置。
直到木筒快戳进眼睛里,她才停下手上的动作:“姑娘,这东西好难用,不过能看得很远,这样您在家就不无聊了。”
有了彩云实验,沈青桃也坐在院墙上,背靠小树严肃的重新拿起木筒,将较小的一端凑的极近。
是真的,银子没白花,她喃喃道:“真能看这么远,还以为那老头吹牛呢。”
沈氏有海船,她经手这三年才知道,海船上有宝贝,和知道宝贝的怪人。
她有钱,愿意尝试。
同样的水晶磨成圆片,只是方法不同,便能区分是让看不清远处的人用,还是看不清近处的人用,而琉璃不行。
买下这两对不同的水晶片后,她将两片不同的水晶片重叠起来尝试,调整途中眼前的东西确实放大了一些,但不像现在这样,她很清楚,若只是放大眼前的东西,这便是她手中的商品,若是能看清远方的东西,那就不是她能留下的东西。
原来海外夷人也有诚实的,不能卖的东西做出来怎么回本?
不,怎么糊弄过去然后脱手?
彩云还在惊叹,她左望望右看看,差点扭成麻花试图看看身后。
“沈青桃!你们在做什么。”
忙碌了一天的沈老爷回到了家,家中的每个下人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姑娘带着丫鬟爬上了院墙,另一边就是老爷的院子,看到的人很多,没看到的也听说,他们都在犹豫。
房管家和桂嬷嬷交换眼神:
现在告诉老爷还是等老爷自己发现?
现在说吧,老爷发现的话会更生气的。
那你说还是我说?
要不再等等?万一老爷没看见呢。
但是…
老爷已经看见了。
“沈青桃!”
房管家和桂嬷嬷同时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但是姑娘挑的位置在沈宅内很难不看见啊。
一旁的下人退避三舍。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得不听,不该说的不说,才对得起这份月钱。
沈青桃看见父亲,灵光一闪,这烫手山芋——这好东西应该孝敬给父亲啊,父亲会解决掉的。
她撑着树干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挥挥手,在盛怒的父亲杀到前下了院墙。
将两个木筒妥当地放回托盘上,她亲手端起托盘向主院前进。
沈老爷正在主院等她解释,他连灌三杯茶水,看向房管家和桂嬷嬷。
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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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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